1
他们歇在石上
这最终堆进背篓的苞谷，完成了
一个季节。又一架山梁翻过去了
他们在山顶喘气，弯曲的背脊被山风吹成弓
伸展——也是弓所限制的姿势：
欲射什么？永远的期待
充满韧性。
他们坐在这里：目光的阴影
把红色的山梁推向远方。这是秋天了
这是从石缝中跳出的一群
与石头盟誓，结为亲缘，给它以生命的许诺
从那里抠出结实的食物——喂给日子
结实得清贫而金黄。
太珍贵了！全部岁月的磁力都嵌在脊梁上：
太沉重了！以至于
他们滞缓得像一条古老的河谷
把生活本身的质感，强烈地凸现。
2
石头的面孔。这群人
当他们重新上路，依然是默默的背篓之雕：
像一个久已风化的神物，简单而永恒
用时间和非凡的理性之手
琢磨它——在山中晃动着
显示出与土地同等的分量。手却垂下
像他们飞土逐肉的先祖，在这里
寻求着生存的理由
3
然而他们在苞谷的酿造中，发现了
一种醉意，一条潜藏的河流。
脸对着洪水
扶起那哀哀的苞秆吧
拢回女人的啼哭吧。说：贱娘们
……而你们走了
在流失的地方重新垒起石块，像垒起自己
生活就是这样：安排毁灭，又反毁灭
阳光重又搜寻顽强生长的植物，烫热晴响的鼾声
远山被镀亮，铺上一层隐忍的光辉
就凭着十个手指
使一个蕴含菌类和血液的红土世界
结满苞谷
成为
有人生息的标志
4
岁月在山路，随着这群平凡的人流连，
结实的苞谷紧贴着他们。
收获是沉重的，路
踩平了所有棱角，光滑得像一面镜子
留下一片微晕，一种向往
一种背影远去后
故意留下的空白。永远走下去
永远是肃穆的秋天
像一群上山的背篓——为种苞谷者备下的
盛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