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陈应松文集:马嘶岭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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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狂犬事件(二)

要走出老龙峡得过五次河,其实就是一条河。路在河这边河那边拐来拐去。

张克贞背着猪牵着自己的妮子前一阵还是很轻松的,过头道河时也顺利,父女俩挽着裤腿就下了水。小凤的脚伤了,可她过河时没要爹背,她自个儿走。她爹张克贞说:“这也好,狗咬的地方被这河水一冰,毒性就去了一大半。”“您的意思是不要去镇上了么?”张克贞没有说话。四月的河水的确很冰,就像从冰窟里流出来的。上了岸继续走时,猪不干了,发狠地叫,不挣断绳索不甘休的样子。张克贞没了主意,他想,赵村长总是好心。把猪没法,看看天,太阳在哪儿还看不见呢,峡谷一线天,天色暗得像黄昏。小凤在后头抚摸着猪,哄它,那是自己喂的猪,见捆得这个样子,泪就掉下来了,就喊她爹:“爹,回去吧。”

张克贞不回答。他放下猪,松绑,猪下了地,自由了,不吵不闹了,还寻路边的野草吃。张克贞去牵猪,他的意思很明了,走。小凤也没话了,弄了根树枝赶猪。这样过第二次河了。这水有些陡急,河面不宽。张克贞不知道怎么让猪过去,猪不可能游过去,它不是狗。水虽然不深,但淹过猪头是没有问题的。张克贞就去抱猪,也不管猪身上的脏物。张克贞当过兵,要真用力,还有一把力,走了几步,石头一滑,在水里摔了个跟头,猪也离了手。他去抓猪,哪还抓得到,眨眼间猪就顺水流跑啦。

小凤也去抓猪,父女俩都弄得一身精湿,凄凄惶惶地爬上岸来,绞着衣服,望着下游。

“唉!”张克贞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拳砸在树上。他的一口猪没啦。小凤呢,她在那儿偷偷地哭泣。想奇迹发生是不可能的,追都没法追,下游是茂密的灌木丛,里面刺藤如织。

“走啊,回去啊。”张克贞说。小凤还痴痴地望着那河的下游,水雾腾起的地方。

这时村里忽然来了几个人。

赵子阶以为他们是来帮助打狗的,细眼一看一琢磨,与狗无关。

“我们是来捉人的。”乡里管计划生育的屈委员张着两颗锋芒毕露的龅牙说。

“你们不打狗?”

“我们先把人捉了。”

“你们来时碰见了我们去乡里送信的人吗?”

那几个人都摇头。那几个人中还有山那边高坪村的一个穿花衬衣的村长,一个大头妇女主任。事情是:忘乡村姚家大儿与住在高坪村的表妹同居了,而他表妹还未满二十岁。

“她堕了胎。”他们说。

在这样的山沟里,一个女子堕胎是什么人也瞒不住的,无数双晶亮的眼睛都盯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这事儿赵子阶无言以对。而且几个人都被门口的风吹干了汗,眼巴巴地等着村长烧饭给他们吃。“这是来添乱的。”赵子阶要寻找他的女儿秀妮,她的妈到房县一个什么地方给秀妮弄药去了。秀妮这么乱窜,疯狗咬到她了咋办?有一忽,他想干脆咬到了也好,咬死了也好。他为什么咒她,骂自己的女儿?他不愿说出女儿“疯”了这个字。不愿在意识里凸显它来。女儿不过有点神神经经的,还能知道自己的卫生,笑的时候还不至于太难看,太傻逼。他正焦头烂额时,这几个人跑来捣蛋了。

“那就自己烧饭吧。”那几个人说。家里没有女人,那几个人在大头妇女主任的吆喝下,就找米下锅了。有人开始剁腊蹄子。

开饭的时候人都回了,先是老婆牵着戴红呢帽子的秀妮回了家,后来是去乡里送信的转来了。再就是胡老幺还枪来了。

“没有见着。”胡老幺说。

“我见着了。狗还没有离开村里。”有一个人说。

“我们一直赶到老龙坪村。”另一个人说。

“算了吧,算了吧。”赵子阶一阵失望地赶他们各自回家去。他不想跟那几个客人闹酒。他没有情绪。天已经黑了,他提着枪去村里遛了一圈。汪家爹爹的屋里正是一片哭声。他觉得问题还是严重的。更严重的问题是,老伴给他讲,没搞药回来,那个郎中讲,只有给秀妮找个有火罡的人,冲冲阴气。那哪是郎中,一定是巫婆。到汪家爹爹那儿只吃了一支烟就溜了,这样的哭声把村里闹得哪来一点火罡?他当面就小声骂了自己的老伴一顿:“信这种鬼话!”老伴有鼻子有眼地说:秀妮小时候被人退了眉火。

他胡转悠时,碰见了一个人,胡老幺,正在水沟边刷他的牛。

“它咬得重吗?”他问。

胡老幺说:“它一只腿瘸了。”

赵子阶递给了他一支烟,他们对燃火,村子里无比寂静,云上来了,本来就没有月亮,星星遮住了,风也来了,橡树和山毛榉发出呜呜的声音。

“它们未必去了清凉堡?”赵子阶自言自语地说。

这样他们都在黑暗中把目光投向了村里最高的山峰清凉堡。它高踞在那儿,那个黑魆魆的古老的寨堡,在灰青色的衬景里,阴森、厚重而威严。

“寨子里么?”胡老幺说。从他身上被风送过来一股热辣辣的体气。他还算个人。村里已经不多的年轻男人中,他让人有几分好感……赵子阶赶快煞住了这些想法,他有些羞愧,甚至悔恨。“老子不信这个。”他在心底里制止自己说。

“寨子里都说有鬼。”赵子阶这么说。

“那是树吼,哪有鬼。”

“树吼不是那样的,有人说是白莲教操练的声音。嘿嘿,也是鬼话,白莲教都两百年了,还能喊个什么,我也不信这个。那是扯鸡巴淡的。”他说,“全扯卵蛋。什么喊‘杀呀杀呀,杀了官府坐江山呀!明王出世,官逼民反’呀!扯毬蛋!老子才不信这些鬼话。”

他恶声恶气地发泄着,他一路走一路骂,他要摆脱这个春天的秽气。

再次发现疯狗进村,是那清晨早起捉姚家男女的几个客人,他们上山时,因为保持着安静,只有几双脚板踏地的声音。姚家独一家住在山上的一个小坪上,由忘乡村会计带路,姓柳的会计手握棍子开路,天有些亮了,女贞子树的叶子格外明亮,这天的天气肯定不错,而且鸟叫了起来。这时候,走在后头的人见雾里有两只野物在潜行。“有野物!”他是这样喊的。

大家驻了足,开始聚拢,看是什么野物。

狗叫了。叫得生疼。狗从一条斜路朝山下呼啸而去。

“是疯狗!”柳会计肯定地喊。

于是一伙人就去打狗。狗跑得比人快,乡里的计生干部赶忙阻止大家说:“回来回来,不要耽误了咱们的正事。”他们要去包抄姚家的房子。

疯狗再一次进入了忘乡村肆虐施暴。它们见什么咬什么,穷凶极恶,它们的死期也就快到了。

十几条狗组成了数道防线想把两条疯狗阻截,赶出村外。这些本地的狗也是些听了命令不要命的狙击手。三四条一队团结作战,前后夹击,却被咬得鲜血淋漓,落落大败。

疯狗蹿进了一个猪圈,这家的狗为保护十几只刚出生的猪娃,紧紧拖住一条疯狗的腿,可十几只猪娃手无寸铁,娇嫩可口,还是被悉数咬死了。

忘乡村分上村与下村,中间有一大片松树与剥皮树林,里面有许多自由自在的松鼠和社鼠。两只疯狗在穿过松林时,咬死了一只受惊吓掉落树下的松鼠和两只挖洞的社鼠,于是愤怒的鼠们用它们锐利的啮齿展开了一场与疯狗的血战。鼠们跳上疯狗的背,轮番噬咬。鼠们像雨前的蚂蚁一样,它们采取了鼠海战术,前仆后继,疯狗陷入了鼠阵,了无方向,被那些野性的啮齿动物啃得如蜂窝一般,嗷嗷大叫。战斗持续了一个小时,几十具鼠类的尸体横陈,血光闪闪。狗呢,狗,被人紧紧包围啦。

村长赵子阶和他的村民在下村隘口的石崖上狞笑着,复仇的时机来了!大家看着村长先生叼着烟,一只脚踏在石头上,很吊儿郎当地搂响了火,一条狗“噗”地倒地,另一条也“噗”地倒地。枪声许久没在村子里出现过了,这一响,大家看见村长赵子阶又有了一些光辉。是他打死了狗,是他为民除害。村里腥风血雨的两天结束啦。人们松了一口气啦。

狗一倒下,所有的人都手举着大刀、棍子朝狗狂奔而去。“掏心哪!”“砍它的脑壳啊!”

那些对疯狗恨之入骨的人除了想把它们剁成肉酱外,还想取狗心和狗脑去敷被咬的伤口,听说一敷就好,不会发疯病。

大事不好,打死的疯狗必须就地掩埋或者焚烧,以免疫情扩展,乡里有批示。并不止清凉垭子一带发现了疯狗,县里许多地方也发现了疯狗。这是怎么啦,这个春天怎么啦?赵子阶又一次朝天扣动了扳机,这枪声喝止住了那些人,他们回过头去看村长,看到了一张比疯狗还凶的脸。

“谁敢动狗?谁动动看,老子崩了他。”

“烧狗吧,烧了吧!”有人知道他的意思,这样说。

烧,好,烧就烧吧。但是有人不甘心,受害者的家属,朝疯狗砍着,踢着,踩着。火就架起来了,在太阳响亮地升起的那一刻,油菜花的浓香从山崖上一阵阵卷过来。一堆烧狗的柴燃起来了,空气登时被狗毛、狗皮和狗骨的骚怪气味所取代。

“看,他们来了!”

被焚狗的火烤得热汗直淌的人们循声望去,哈,那几个昨天来的客人已凯旋而归,他们押着姚家未过门的媳妇,赶着一头牯子。这牯子肯定没收了,因为他们说了,计划外怀孕是得罚一千元的。姚家的媳妇一脸的幼稚,她跟着他们走着,还牵了牛绳,那牛服她。

“哈,胜利了。”乡里的龅牙计生干部得意洋洋地说。不知是说他们,还是说打狗的人。

没有谁理他们。大家瞪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们。

“嗬嗬。”龅牙说。他们绕过火堆,每个人手挡着袭人的火气。那一堆焚狗的火,仿佛是故意挡着他们似的。

“嗬嗬。”赵子阶在跟他们笑。

烧狗的黑烟弥漫在峡谷里,一只孤独的鸫鸟回应着另一只鸫鸟的叫声。人们的目光盯在被押走的那个堕了胎的女孩身上,跟着她。“哞——”她牵着的那条牛突然悲愤地叫了一声。

那个晚上,所有被咬伤的狗沉寂了半夜,到了三更天,便全吠开了。接着松林里出现了异常的响动,松鼠、社鼠和田鼠,还有一些小动物,烦躁不安,叽叽喳喳,到处乱窜。

再是猪、羊、鸡以及所有的畜禽,都回应着狗的叫声,仿佛兵荒马乱的日子来了。

恐怖的夜晚!

致命的毒素在空气里比风传播得还快。多年的经验告诉赵子阶,必须赶快把那些狗和其它有异常举止的畜禽打死,处理掉,否则后果只会越来越严重,天下大乱,他可担待不起。

一夜起来全村都是红肿的眼睛。大家围了上来时,赵子阶果断地说:“杀,杀死它们,不要手软!”

有的一笼的鸡都是这样,都指望鸡养家糊口的。有的一圈的猪也这样,也要提前操刀么?

“只有杀,不能手软。”村长就是那句话。

有一条狗已经先行疯了。事情很明显了,是疯狗,狂犬。那条疯了的狗跑进山林,先吃死松鼠,然后——据看到的人说:它与一只不知从哪儿跑来的青鼬对上了阵,青鼬已经咬伤。

事情不像传说。过了几天,一个两岁小儿在山坡边拉屎,听到哭声,家长即跑去找小儿,小儿的肠子全被掏出来了。这是青鼬干的!青鼬掏人的肠子啦,青鼬疯啦!

青鼬,青鼬!

伍乡长突然来了信,要赵子阶速到乡政府去。赵子阶伤神不已,可还是得立马行动。他背上了背篓和干粮,把事情给柳会计交待了一下,踏上了去乡政府的长途。

走到晚上暮雾轻浮的时候到了乡政府。上了乡政府那楼梯嘎嘎作响的楼上,伍乡长正在虎视眈眈地等着他。伍乡长的嘴角带一点笑意,可那是难看的痛苦的狞笑。为这个送给赵子阶村长的笑意,他肯定准备了好长时间,像一颗炮弹,等候到猎物了便放。

他要放了!他手拿着一份看起来很重要的文件。文件太多啦,为什么这么重要,甚至严重,问题严重,他那张锹板脸就透出这样的信息。

“我还钱给你呢,赵村长。”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你给我钱?”

“请你给郭大旺带回去,三十五块钱。”他努了努嘴,赵子阶就看到了桌上的确放着一些黑乎乎的钱。

赵子阶的脑袋差一点炸开了,郭大旺又闯了祸,可这钱……

“哈哈。”伍乡长用手指关节敲打着桌子,发出干燥的笑声,“他提去了两只鸡,两瓶酒,趁人不注意,丢到别人办公室了,省信访办将其折钱寄回来啦!你想想,什么酒?除去两只鸡二十元,还有十五元,是什么酒?村长先生,你猜猜看,是什么酒?”

伍乡长的逼问实际上就是在调戏他,嘲弄他,他是一个老人了,至少比眼前的这位乡长大一个小伙子,可乡长在尽情地嘲弄他。他无地自容,他如坐针毡,他饭没吃,水没喝,步行数十里山路就是来让年轻的乡长嘲笑一通的?

“可笑啊,可笑。”伍乡长可能看出了赵子阶的尴尬中透出的那紧紧压抑着的情绪。他的话是指向郭大旺的。可是,他突然把那份文件摔到了赵子阶面前。那是一份“对近期可能发生赴京赴省上访人员的排查情况”。乡长的愤怒就是为这个。

“看好自己的门,管好自己的人。谁家的孩子谁家抱。”乡长说,“咱还要吃饭的,咱还有妻儿老小,伙计!郭大旺就要让咱们完蛋了。”

事情会这么严重吗?一个上访人员就会掉乡长的饭票子?这是不可理喻的,乡长为什么这么紧张。我如何能把一个爱上访的孤老头子一天二十四小时管住?我总不能把他关起来,捆起来。赵子阶准备起身离去,他想我是不是该走了。他就说:“伍乡长,没事我就走了。”

“你弄清楚了没有?”

“我弄清楚了。不过腿长在他的身上。”他想我得反抗一句,只反一句。凭我的年龄和我那已经不思进取的心态我也可以反抗一句。

“你说什么?”伍乡长的牛眼瞪得大大的,锹板脸变成了镐脸。

“我们什么事情都想法子跟他解决了,上头交待的每一件事情。”他说。他还想说说疯狗的事,死了两个人,可他不想说,乡长不问,他就不说。已经够了,他损失惨重,家里还有一个疯疯癫癫到处乱跑的病人。他抓着一把伍乡长给他的核桃,他咬不动核桃了,他想他可以不干了。

“你们为什么不给他吃五保?为什么不让他搬回自己的屋里去?为什么不归还他的山林?为什么没收他的那一千斤柴火?你们砍了树——乱砍滥伐,你们村干部吃吃喝喝,你们收三提五统这款那款牵人家的猪子,都给捅到省里去啦,好啊,你们那个鬼都不晓得的穷山村,这下在省里出名啦,老赵,你是一个名村的村长啦,对着窗户吹喇叭,名声在外呀伙计,飞机上打屁,臭名远扬呀伙计……”

赵子阶没有说话的空隙,他不能申辩了,他想说我给他吃了五保他又不吃了,现在又想吃;他想说不归还他的山林是他吃了五保,山林归公,再吃再给嘛;他想说那一千斤柴火是派出所没收的;他想说他轻车熟路,上访有瘾了,你拉得他转来?他还想说收这税那款的未必是我赵子阶定的,还不是你乡里定的。可是他没有说话的地方。后来夜风就吹进来了。

他踏上回程的时候窝了一肚子的气,他遭到了乡长的一顿猛攻。他是一个老人,这样对待一个老人是毫无道理的,要遭到报应的。况且,我这个村长在为谁办事?我辛辛苦苦一年上头得到了多少好处?

一个伤心的沉重的影子在夜路上痛苦不堪。赵子阶后来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没有了精神的动力来指挥两条腿。在春夜溶溶的月光里他一阵一阵伤心。他又骂郭大旺:“你去死!老不死的!”

他干脆在路边的一个山洞里睡了一觉,那里面有几捆喂牛人割的芒草。他想村里的事老子就不管了,躲一夜是一夜。睡梦中听到有人喊“赶青鼬”,醒过来山岭寂静,冷风如雪。走到村头已破晓了。还没进村就有人告诉他:郭大旺被疯狗咬断了一根脚趾。

可以想到赵子阶听到这一消息该有多么高兴,这简直是一个喜讯。这天底下的事咋就这么巧呢?想一想你给我们造的蛋吧,想一想你这也要上访,那也要上访,今天要吃五保,明天又不吃;想一想我在那个狗乡长面前丢下的面子受的气吧,这真是善恶有报,苍天尽知。咬死了还好些,为什么没把他咬死呢。不过,要是疯狗,他不死也得死了。赵子阶在心里说:“老郭,你死定了。”一股正义的力量好像遽然回到了他的体内,他突然精神振奋,双眼如炬,原来郭大旺才是我心中的钉子,这钉子将要拔掉了,我做村长的感觉就回来了,我看谁还能把村里的区区臭事捅出去?乡长也不会像训他的儿子这么训我啦。

在去看郭大旺之前赵子阶从背篓里拿出一叠纸来,全是打狗令,乡政府颁布的,盖着赫赫大印。他站在大青石上,迎着初升的阳光对村民大声念道:

“四月,本乡境内清凉垭、百草溪、老龙坪及忘乡村发生狂犬咬伤人畜事件。狂犬的发生,危害了人民生命安全,影响了社会安定和农业生产。为了维护社会秩序,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安全,不使境内蔓延狂犬病,经乡政府研究决定,对境内所有家犬,通过检查,接受当地兽医站免疫注射,取得家犬免疫证和在犬身上作统一挂牌后,方可饲养。家犬免疫费用由犬主负担;凡无家犬登记证的,一律视为野犬,凡被怀疑有狂犬病的,不论家犬野犬,皆要斩尽杀绝,由当地民兵组织捕杀。凡拒绝者,处以20至50元罚款;有登记证之家犬,也应全部拴养,包括猎犬,不拴养者,也在捕杀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