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自从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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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颠簸的老柜

每次去镇北堡西部影视城,都要专门看看老柜。

因为,在我家,老柜的故事最难忘。

那还是1972年?熏我们姐弟三个碎娃子,第一次在父母带领下回河西走廊老家。伐木工出身的爷爷见到日思夜想的儿孙们喜不自禁,当得知我们至今没有盛衣柜时,感慨万千,将他在民国初年(1912年)用祁连山松木打制的一件水红色衣柜,用毛驴车驮载了几十里山路,送至高台县火车站。于是这件高2米、宽1.2米,顶盖板厚足有半■,在当时颇为高档的家具,在火车上颠簸了两天两夜,终于来到了宁夏中卫。遗憾的是,那时从中卫到固原还没有通火车,被人们称为“搓板路”的石子公路坑坑洼洼又被黄河阻断,父母只好费尽周折通过渡船才把老柜运回固原的家中。

原以为晃荡了千里路,人已无精打采,老柜难免不散架,可是等拆去衬垫麻绳,竟然完好无损,欣喜之余,父母就把老柜像神一样安置在家中最显眼的地方。

星期天,父亲买来一桶红漆,将老柜刷得“仪表堂堂”,引得围观的邻居们啧啧称羡。而母亲,再不为五口之家的冬衣夏服没有规整存放地长吁短叹,闲暇时光,总是不厌其烦将老柜擦得一尘不染。一次,我和弟弟捉迷藏,急中生智的我一溜烟钻进老柜里,使愣头愣脑的弟弟硬是找不着,正当我得意忘形窃笑时,忽然双门被打开,母亲一把拽出我,一顿臭骂。从此,我再也没有对老柜有过不尊。

1985年,我父母因工作调动,我们家从固原搬到银川。虽然离愁别绪使在山城固原生活工作了20多年的父母难以物我两忘,但一路上再也不用担忧老柜会散架!因为,滚滚车轮前是300多公里平展展的柏油公路,路两边新栽的护路林,旧貌换新颜的村舍城镇,一望无垠的山川田野和横跨在奔流不息的黄河上彩虹般的大桥,一切的一切,都令汽车上的我们耳目一新信心十足。

在银川,我们第一次住进了水泥结构的楼房,父母从木材公司买来一些板材,请人打制了一套时髦的组合家具,油漆时也将红里透亮的老柜穿上绛黄色的新衣,然而这时的家中已有了彩电、电冰箱、录音机等现代化的电器,以致不同往昔的老柜,越来越靠边站,越来越不中看!

1987年秋,父亲因获高级农经师职称分到一套宽敞明亮的新楼房,我们家从银川南环路搬到北环路,这一带过去盐碱遍野,芦苇丛生,如今树木摇曳,高楼鳞次栉比,与年代久远的海宝塔组成一道新风景。搬家那天,我们姐弟一个劲地建议:老柜太寒碜、太笨重、太过时,处理掉算了!父母一面摇头,一面感叹:“老柜不光是宁夏和我们家变化巨大的见证,还是你爷爷留给我们的念想啊!”

幸好,新楼的前面有一排低矮的自行车棚。老柜──我们家有史以来最敬重最体面最引以自豪的“宝贝疙瘩”,便形单影只被抬了进去,肚子里塞满了水桶、斧头、钳子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那之后,我发现每当两鬓斑白的父母站在明媚的阳台上,在欣赏越来越漂亮的塞上明珠银川时,游移的目光,也不时投向自行车棚里的老柜。转眼几年过去,绿化环境成为时尚,占地面积较大的自行车棚面临着“下岗”,老柜的存放地又一次成为我们全家的心病,群策群力之后,大家一致同意将老柜捐献出去。于是旅游胜地镇北堡西部影视城有了老柜的一席之地。为此影视城董事长张贤亮先生还专为父亲题写了一幅字,派人送到家中,并邀请我父母有空去影视城游览……我想,要是爷爷活到今日,知道了老柜来宁夏30多年间从平房到楼房、从楼房到自行车棚、又到影视城的“颠簸历史”,一定又会感慨万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