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自从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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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远离写作的日子

我把用于生存和培养孩子的日子,统统称为“远离写作的日子”。沉浸在这样的日子里,自然很羡慕那些随心所欲支配时间的人,譬如专业作家,退休后没有负担的老人,他们把时间玩弄得一如宠物,谁想赶跑了还得看主人答应不答应呢。而时间于我,总感觉贫困户似的不够“吃”不够“用”,通常情况下,被瓜分后用于打造高薪金的“护身符”,用于人际关系的“网络平台”,用于扮演好慈母这一角色——因为,不想把孩子耽误了演一辈子的悲剧,神经就老被有关孩子的情结牵着,所以特别希望孩子快快长大,即使退守清贫,满头银丝,不再豪迈地攀登什么,但终于结束了“远离写作的日子”,静心于水下世界,不断地探寻心仪已久的文学艺术宝藏——那将是人生中的一件幸事。

还在几年前,第一次听人说起“舍得”:大舍才有大得,大得必先大舍。具体到自己,很想大放弃一次,可大收获的命中率又是多少呢?怀着复杂又矛盾的心情,我走访了两位知名的专业作家,谈起自己的叛逆思想,年长的一位以过来人的口吻劝我:千万别放弃现在,即使放弃,也得过了45岁;而另一位更郑重其事:放弃什么,做人的尊贵不能放弃,再说这山看着那山高,写作不一定就是最好的。言下之意,比他们月收入多一倍的我应该珍惜现在,而不是将写作从空中楼阁的位置上一下子拉至近前。这是其一。其二,现实社会衡量一个人的事业成功与否,主要看其生存质量,精神文明虽是一个重要的砝码,但比起物质财富的分量来显然轻上加轻。再静观身旁,不是下岗再就业的,就是舍不得走进餐馆消费一次的父母;不是拚命追求学业有成的,就是攀比心理严重的女儿,倘若我一旦打定了“退堂鼓”,拿什么来孝敬双亲、满足女儿?更重要的是,离开了经济支柱,我会不会成为社会的包袱、亲人的负担?我不能不三思而后行。

工作中的我像一个摇摆机,时而这时而那,不断地调整着状态。

搞无线电技术时,成天跟机器“磨合”,人的语言表达能力迅速退化,虽然混了个工程师当,人却像“傻瓜相机”,从哪个角度衡量都不够档次。我渴望改变状态。临了,做起了广告人。为承揽一条广告,“轰轰烈烈上山下乡”跑企业,接下来为“接生的孩子”绞尽脑汁搞美化创意;口袋里是多了一些“提成”,生活质量也相应地提高,可付出的艰辛一言难尽。那段日子,表面上风华正茂的我内心深处却是黯然神伤的。因要不断应酬,我得“举杯邀明月”、“酒有凌云志”。七八年的广告生涯,我虽体现了人生价值和存在价值,但真实的情感一直没有离开过女儿和文学写作,一如正弦线无论波峰低谷,总离不开那根数轴的标定。

当然,作为母亲,我最令女儿自豪的是走上了记者岗位。小家伙不到10岁就学会了虚荣和攀比,时不时跟同学吹捧“我妈妈是记者”。其实,她哪里知道,半路出家的我,为播出稿评不上奖而苦恼过,为采访后不能勇于“曝光”良心受到了谴责。虽在35岁那年奋斗到了副高职称,却自知一个大专学历拥有者,要接受生存的挑战是不能满足现状的。2000年11月8日,度过了中国首届记者节,我很快调整了一次状态。由于我所在的单位与另一单位合并大局已定,我承蒙领导提拔“既克服又保留”了自己,离开媒体来到广电网络公司,一时间转变观念成为我的首要。在办公室工作期间,一天早晚到飞机场迎接过四批客人,一夏天陪客人去过六七次沙湖景区,客人成了检验我是否拥有素养的考官,我们同时又都是一个窗口,认识彼此的同时也认识了彼此的故乡。

前些天写好一篇散文请一位文友看看,你猜人家的第一句话:怎么没有散文的味道,倒像是一篇公文。我知道这是转换“机制”后报告、纪要之类起草得多了的缘故,赶紧悬崖勒马,停止写作。倒是偶有过去的习作在报刊上发表,被个别领导看见,有的说好,有的说不好,充分理由是:“实业强国”。四个大字,其实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劝告。未来的日子,有这样的可能,领导们看我对文学写作痴心不改,作品中还有他们“实业强国”的身影,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在年终考核实行末位淘汰时”,我又面临着一次生存危机。但这后一种可能不会马上就降临到我的头上,凭我的努力和警惕,自感走过“八千里路云和月”,还有上对父母下对孩子和工资待遇问心无愧的一面。

季羡林先生九十多岁还要写下去,足见什么时候的开始都为时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