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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红军井”旁的守望

在气候宜人、风景旖旎的瑞金沙洲坝革命遗址,我结识了孤寡老人肖人根。老人家时年79岁,身体削瘦、蓝布衣衫;家门正面对着刻有“吃水不忘挖井人,时刻想念毛主席”的石碑和“红军井”。“红军井”由石沙围砌而成,高于地面二尺左右,四周是碧绿的稻田、华盖如云的大树和村舍。

60年前,老人在“红军井”旁送走了当红军执行命令的丈夫,一心一意侍候公婆,辛勤劳作,没想到一年又一年,新婚的丈夫一去不返,至今杳无音信。

年轻的她为了安慰年迈的公婆,也为了不愧对丈夫,一直没有移情别恋。花开花落,春去秋来,这一等就是60年,由一个19岁的少妇,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60年,不染铅华守望着丈夫,守望着家乡水满情满的“红军井”,她寸步未离开脚下的土地。

她一边劳作,自食其力,一边参加村子里的集体活动。她掩埋了先后辞世的公婆,孤寂中常拎一把矮凳,坐在家门前的“红军井”旁,偶尔与逗留于她身边的孩子或乡邻说说话。

于是年轻的一代常听到:“那时节,周围没有一口甜水井,红军来了以后,是毛主席派人勘探定位,才打出了这永不枯竭的‘红军井’的。你们喝‘红军井’井水长大,可要永远记着毛主席和红军的恩情啊……”

是的,正因永远记着毛主席和红军的恩情,一提到毛主席和红军,美好的回忆便使老人神清气爽。老人没有见过摩登的高楼大厦,没有坐过“气宇轩昂”的火车和飞机,要说见人坐过,也只能在村头放映的电影上,在家中新添的电视里。所以她最引以为荣的见识,是和平易近人的毛主席一道参加过劳动,问过毛主席身边的漂亮女子:“你叫什么名子?”

漂亮女子不愿因为是毛主席的老婆引人注目,受到特殊礼遇,始终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子。其实她就是贺子珍,在长征途中生过孩子,后因掩护伤员被敌机炸弹炸成重伤……那是一个腥风血雨的年代,也是一个磨练人意志、坚定人信念的岁月。

如今,饱经沧桑的老人仍记忆犹新:“她不但漂亮,还会唱歌呢。”

她的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虽随风而逝,但那身穿军装的舞姿,常使老人聚精会神地坐在“红军井”旁,在欣赏中遐想,在遐想中欣赏。于是,守望变得异彩纷呈,变得无忧无虑。

当知道了老人不平凡的人生经历,年轻的我久久凝视着坐在“红军井”旁和人聊天的她,奇怪老人回忆最多的是毛主席、“漂亮女子”和红军战士,而很少提及一别不归的丈夫。也许,他已活在她的心里;也许,地上的人活着,天上的星星就亮着。

我想起“踏着先烈血迹前进”,红军长征初期的“湘江之战”:短短几天枪林弹雨硝烟弥漫,使红军主力在敌人40万重兵的包围中伤亡大半,从8.6万多人锐减到不足4万人。至于那触目惊心的伤亡者给多少家庭带来了无法弥补的遗憾,那最后的长征胜利又使多少父母妻儿放下了悬着的心,显然历史已无法精确统计了。

而作为“红军家属”的肖人根老人,60年以一名普通老百姓,一名朝圣的农妇,守望在“红军井”旁,心性平和,保持高贵的爱恋和憧憬,让“红军井”成为自己唯一的精神家园,让甜美的夜风、闪烁的繁星成为身旁最广阔的陪伴,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呢?

从老人黝黑清澈的眼睛里,我没有看到一丝悲怆与幽怨。我想,她不需要怜悯和赞颂,却用六十个冬春的守望,表达了一个个身驱的倒下,恰恰是为了一个民族的站起,一种信仰的高耸。

保重,肖人根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