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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于都“地下工作者”

9月20日清晨,太阳充满新意地冉冉升起。当困倦像露水一样从摄制组里蒸发去以后,传来了江泽民主席从赣州到瑞金途经于都县的振奋人心的消息。透过客房宽敞的窗玻璃,居高临下,马路边里外三层的于都市民夹道欢送江泽民主席的沸腾场面和爽朗情景别开生面地感染了摄制组。大家貌似平静地收拾整齐,在各自的房间里等待着拍片的通知。离开北京已有一星期了,除去休息吃饭,不是赶路就是拍片,唯独无事可做的等待最让人无聊难捱。

李鹏在摄制组负责打前站,工作中每到一处,为了做好联络住宿等琐事,凡是需要他显山露水“见面熟”的地方,他一点也不吝啬体力。如果运气好,逢着积极配合的,比如井冈山市委宣传部的曾宪文同志,不但为摄制组做向导做顾问,还倾其所有搜集材料,使拍摄进展相对较快。如果遇到不配合的,初来乍到的摄制组必须忍耐、沉默,面对无言的结局。

有种感觉,不说令人窒息,说则令人荡气回肠。路,不能靠别人铺出来,就自己走吧,直线走不行,就螺旋式地上升,跳跃式地前进,世上的事,终在人为,人的潜能可以最大限度地释放出威力。当地的宣传部门不协作,还有群众路线,这条路线什么时候走,都难能可贵为时不晚,也用不着唯唯诺诺踽踽而行降低了人的尊严。长征就是通过走群众路线,通过拨乱反正,不断走向胜利的。

翌日清晨,行人稀少的于都县委招待所门前不远处,一位年轻的女士等在那里,她叫谢建华,于都县委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她从招待所的登记本上知道了摄制组的来临,随后通过与杨教授和李鹏的接触,知道了摄制组面临的困境。这位老红军谢志坚的女儿,没有无动于衷听罢而已,而是六点钟起床,准备骑摩托车为摄制组带路。她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患得患失,也许想了,但没有说出来,最终为摄制组带了路。

摄制组也起了个大早,没再请示于都县委宣传部,怕双方反而都很尴尬。因有了谢女士前边开道,左拐右转,7点钟就顺利到达了于都河畔。眼前赫然呈现出一座“中央红军长征第一渡”纪念碑。纪念碑的底座两侧雕刻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和叶剑英1962年8月“建军纪念日怀战烈”的诗篇,碑身为两扇呈八字形石帆,十多米高,给人以乘风破浪之感。整座纪念碑在清晨开阔的于都河水映衬下庄重肃静、气势凛然,与周围的村舍、过往的船只构成了一幅动中有静的美丽图画。

谢女士悄然离去。她要赶回去送孩子上学,然后上班。大家意识到她离去的时候,已经和摄制组共担了荣辱,结下了不解之缘。我想,如果这部片子拍摄成功,国内外的荧屏上无疑会展现于都“中央红军长征第一渡”的旖旎风光和这里的风土人情,那时候,于都人民是会感念摄制组、谢女士和杨惠珍女士今天清晨所付出的劳动的。

杨惠珍女士是《江西日报》社记者,昨天来于都县采访时,与摄制组不期而遇,答应了摄制组的邀请,以记者身份介绍江西老区的发展变化,同时采访三位外国人:究竟为何要走长征路?当然,拍摄场景和录音选在于都河畔“中央红军长征第一渡”纪念碑下,和谐又庄重。可惜,我站在摄相机射程之外,只断断续续听到他们的交流,不能将他们精彩又诙谐的谈话内容在此记叙。

拍摄过程很顺利。杨记者和三位外国朋友合影留念之后,便匆匆离去。

很遗憾,摄制组不能给予两位女士更多的回报,只能对她们的无偿服务和助人为乐的胸怀心存感激。

因为人间自有真情在,摄制组继续走群众路线。李鹏再次发挥他见面熟的“习惯”,从围观的人群中攀上一位老实巴交的船工。船工一边熟练地撑船,一边把一位当年为红军摆渡的老船工的情况告诉了李鹏。有了线索,便顺藤摸瓜去请老船工。

老船工李声仁,今年78岁,平时请他扮演角色的记者他不一定都给面子,谁也奈何不了,可今天他听是《新西行漫记》摄制组请,二话没说,换了件干净衣服,精神焕发地大步走来,走了三四百米仍然不让人搀扶,执拗地显示着自己硬朗的身板。在于都河正在建设中的“长征大桥”下的河堤上,老船工记忆犹新地向屏声敛容的三位外国人讲叙了当年红军过渡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顺着老船工的叙述,在场的人联想着千军万马紧张有序连续四天过渡的历史场面,联想着告别家乡放弃根据地时的感伤……镜头由近及远,岁月的河一去不返。

待重新审视老船工的时候,于都河畔“长征大桥”下新剃过头的老船工,灰布衣装,微驼着背,像一尊无可变更的雕塑,外露着一双五大三粗的手。这双手,60年前曾为运送红军挥汗如雨分秒必争地在急流恶浪里撑来撑去,后来为了养家糊口,为了故土难移,究竟抚摸过多少撑杆,付出过多少劳动,老船工自己没有说,不说的其实已摄人心魄。他身旁一位年轻的船工一边做着解说,一边介绍老船工儿孙满堂日子渐渐舒展以后,生活中多了一层由来已久的尊敬和荣光,每当周围的人们纪念红军长征开展活动的时候,他就成了历史的见证人,成了同红军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物。可惜,岁月不饶人,放之四海而皆准。“当年一道撑船的几十位老船工,如今在世的只有两位,而另一位更年长,近日已神志不清地在病榻上捱着时光。”说到这里,老船工黯然神伤地沉默了。

中午,摄制组请他吃饭,他说不了,一再盛情邀请,才答应,结果是滴酒不沾,粗茶淡饭,碗里的嫩肉一块也不动,难怪老船工人瘦高寿,有股掩映在青山绿水之中的气息。临别的时候,摄制组给老船工和年轻的船工每人10元钱,并用车送他们回家。那是一次言语不多的简单告别,大家都若有所思地没多说什么,说不上究竟是什么弥漫在胸间,但我知道,一别之后,彼此今生今世很难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