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变幻无常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看你,衣服都被打湿了。”陌寒好笑地望着应天临满布生气的小脸,眼底的宠爱一如既往。
应天临没有了往常的活跃,显得无精打采,“姨娘,母妃的病到现在都没有好转,天临心里很是担心。”
此时,赶到的李得胜忙将油伞撑在陌寒与应天临的头上。
陌寒一怔,柔妃的病还没好吗?大约在一个月前,这柔妃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尖叫,更是将自己关在寝宫内闭门不出。御医说柔妃是受了大的惊吓才这般,当时她就觉得奇怪,受惊吓?这柔妃外表虽柔弱,但内在却是胆大得很,如果真是受了惊吓,这宫里有什么事能让她吓成那样?
“姨娘,临儿想求您件事?”应天临小脸上有着恳求。
陌寒微微一笑,蹲下身与天临平视,“说吧,什么事?”
“姨娘,临儿知道父皇很喜欢你,不喜欢母妃,你能让父皇去陪陪母妃吗?母妃真的好可怜。”应天临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红,湿了眼。
陌寒微怔。
“姨娘,父皇已经好久没有在母妃宫里过夜了,母妃很想父皇能去看她。”
“临儿。”陌寒沉默。
“姨娘,临儿求您了,如果父皇多陪陪母妃,母妃的病定会全好的,您就让父皇去陪陪母妃吧。”
“临儿,为什么一定要姨娘去说呢?你跟父皇去说不也一样吗?”她不会阻止皇帝去临幸后妃,但若要她亲自开口让皇帝去临幸后妃,却是她极度不愿的,对苏晴柔,她不怨恨,却是非常的排斥,更别说开口要皇帝去她那儿。
“临儿说话不管用。”
“你说过了?”
应天临点点头,落寞的小脸上让陌寒心疼不已。
“姨娘,临儿求您了。”
“临儿。”陌寒苦笑,“如果姨娘说不呢?”
应天临一愣,低下了小脑袋,轻声道:“临儿会讨厌姨娘。”
陌寒苦笑,半晌才点点头,“好,姨娘让父皇去看你母妃。”
“真的吗?”应天临小脸上一喜。
陌寒微微一笑,“是啊。”
“那什么时候呢?我这就向母妃说去。”
“下午吧。”
“为什么不是晚上呢?以前,父皇常会在景仁宫过夜,还对母妃和临儿说一些好好玩的故事。”应天临变得兴奋。
轻拥过应天临的小身子,陌寒道:“天临,你还小,有些事懂不了,等你长大了便会懂了。”
“姨娘,天临什么也不要懂,只希望母妃不要生病。”应天临挣开了陌寒的拥抱,如星辰般亮丽的眸子定定地望着陌寒,敏感的心灵像是明白了些什么,蓦地,朝白花林外跑去。
望着消失在林内的应天临,陌寒一叹,“临儿心里应该是在怪我吧。”
“娘娘,二殿下年纪还小,等柔妃的病好了,这些事也就会忘了,您别往心里去。”李得胜道。
“是吗?”陌寒苦笑,“我与一个孩子计较这些是不是太过了呢?”
“不会的娘娘,您不要多想。”
“不会吗?怎么会不会呢,换作以往,天临准是非要在我这里粘半天才回去,但现在,他却连看都未看我一眼便走了。”天临年纪虽小,却是个懂事的孩子,况且皇家对皇子的教育从未有因其小便施小教,这一件事应该会在天临的心灵上留下个伤痕吧,陌寒心中有些伤感。
“娘娘,虽说二殿下很是喜欢您,但他毕竟是柔妃的儿子,心总是要向着自己的母妃的,大家立场都不同,也就谈不上什么过不过的了。”李得胜道。
陌寒轻抚着微凸的肚子,淡淡一笑,是啊,临儿总是柔妃的儿子,心不向着柔妃向着谁呢?再过不久,她的孩子也要出世了,到时,她也将会有个贴心的孩子了。
景仁宫。
“娘娘,您一直把自己关在寝宫内,这对身子不好。”双言望着将自己缩在床角的苏晴柔,心中一痛,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怎么变得这模样了?
“我不能出去,有人要杀我。”想起那个晚上,苏晴柔浑身打了个寒颤。
一旁的春儿叹了口气,道:“娘娘,您总说有人要杀你,可这皇宫戒备森严,别说是杀手,就是一只老鼠也很难逃得过御林军的防卫呀。”
“你知道什么?”苏晴柔狠狠地瞪了春儿一眼。
“娘娘,到底是谁要杀您呢?”双言问道,她亦不信在这戒备森严的深宫大院里会有刺客,再者,那刺客又为何要杀柔妃娘娘呢?
“我、我不知道。”苏晴柔将头埋进了被褥里。
双言还欲问什么,便听得宫外道:“皇上驾到——”
苏晴柔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脚步声传来,脸上才涌现出了欣喜,春儿与双言忙站到一旁迎接。
“娘,父皇来看你了。”明黄的身影刚入景仁宫,应天临的小身子便已到了苏晴柔的身前。
“临儿?”苏晴柔慈爱地一笑,忙下了床迎接皇帝,“妾身见过皇上。”
“起来吧。”皇帝望着未施脂粉,甚至连装也未换的苏晴柔,脸上有着关心,道:“柔妃,身子可好些?”
“谢皇上关心,妾身已经好多了。”
皇帝点点头,坐了下来,一旁的春儿赶紧上了茶。
“听宫女说,自御医来后,你便一直把自己闷在寝宫里?”
“妾身没事,只是不想出去而已。”
“人总是关在屋子里对身子不好,也应该适当地出去走走。”
面对皇帝突然的关心,苏晴柔心中欣喜,忍不住轻声哽咽:“是,妾身定会出去走动走动的。”
“怎么哭了?”皇帝微愣,突然想到,以前的柔妃虽总是娇弱万分,他却从未见她哭过。
“妾身以为皇上不会再关心妾身了。”
“怎么会呢?朕是那么无情的人吗?”皇帝失笑。
此时,只听得应天临稚声道:“父皇,今夜您会在景仁宫过夜吗?临儿好想听父皇讲有趣的事呢。”
一听儿子所言,苏晴柔也是满脸期待地望着皇帝。
“朕……”
皇帝刚想说什么,应天临便扑进了他的怀里撒娇:“父皇,您好久都没有给儿子讲有趣的事了。”
皇帝原本对应天临就喜爱万分,见他撒娇,不禁失笑,宠溺地道:“等明天下了朝,父皇在御书房等你,到时给你讲有趣的故事,嗯?”
“好吧。”应天临脸上难掩失望。
“不早了,朕还有些折子要批阅,柔妃,朕下次再来看你吧。”
“妾身恭送皇上。”
目送着皇帝的远去,苏晴柔脸上的恨意越发明显,在这个时候批阅折子?分明是去陪苏陌寒去了。苏陌寒,她真的好恨,然而,当苏晴柔想起那夜黑衣人所说的话时,浑身打了个寒颤,猛地跌坐在了床上。
“娘,您怎么了?”见母亲突然间像是憔悴了好多,应天临奇怪地问。
双言与春儿也奇怪地互望了一眼。
“没事的,没事的。”苏晴柔喃喃自语,她还在冷宫不是吗?只要她不出冷宫一步……没事的。
夜,来临。
落霜宫。
“你在做什么?”当皇帝踏进落霜宫,见到陌寒手上所缝的小衣物时,问道。
“我想给孩子做几件衣物,免得到时候忙乱。”陌寒含笑望着皇帝。
“这些何须你动手?宫女们自会准备。”皇帝心疼地望着陌寒纤长的手指。
“修门,你忘了,你说过想与我在这里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普通的夫妻吗?平凡的人家里哪有这么多奴才?”陌寒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
皇帝坐至了陌寒的身旁,轻抚着她如墨的长发,俊脸上是满满的深情,道:“我自是没忘,只是听那些老宫女说,女人在有身子的时候是不能过于操劳的,特别是生完孩子的那一个月,所以我才叫了些奴才过来备着。”
陌寒微怔,目光像是凝住了般望着皇帝俊朗的面孔。
“怎么这样看着我?”皇帝挑眉。
轻摇摇头,陌寒将头靠在了皇帝宽阔而结实的肩膀上,嘴角扬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弧。是她多想了,原来皇帝是在疼她,而非因为歉疚而补偿他,“修门,向老宫女打听这些事,是第一次吧。”
皇帝的脸上闪过片刻的红晕,略微不自在地开口:“是啊。”也幸好他是皇帝,那老宫女只是短暂地用怪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不过,那样也足以让他不自在至今。
陌寒抬头,与皇帝的目光相视,尽管心中已波涛汹涌,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这么痴痴地望着他。
这样的目光,皇帝懂,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因疼她是他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不早了,安歇吧。”说完便拿过了陌寒手中的小衣物放置在竹篮内。
“修门。”陌寒突然道。
“怎么了?”
“我不后悔进宫。”
皇帝微愣,只听得陌寒又道:“皇上,你圆了陌寒的梦。”
皇帝全身一僵,脑海里不期然地闪过了那天他持剑来冷宫里陌寒所说的那些话——
皇上,你是陌寒的梦,一个美丽的梦。
自你下了圣旨至苏家,陌寒便一直在想着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人人都说你贤明,爱民,是个好皇帝,陌寒便觉得这世上也只有你配得上我。
皇上,你可知道,陌寒有多喜欢你,喜欢得心都疼了。因为期盼你太久了,所以,在大婚的那一天,陌寒真恨不得马上拿下凤巾看一看你。
一直以来,我都想这样靠着,我一直在想象这个胸膛会是什么样子的,呵呵,和我想的一样,宽阔而温暖。
皇上,这是我的遗憾,没有抱过你,静静地靠在你的胸前,一直是我的遗憾,现在,这个遗憾没有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这样是在博得你的同情,而让你不要杀我?
清傲如我,有必要如此吗?应修门,我恨你,恨到下辈子只想单纯地恨你。我怕带着遗憾死去,老人都说,这辈子的遗憾会在下辈子完结。不,我不要,下辈子,我只想恨你,完完全全地恨你。
比起赐白绫,喝毒酒,我更喜欢你杀了我。
那时,陌寒对他的恨,浓烈得让人无法承受,而现在,她说不后悔进宫。不后悔进宫?皇帝心中一时复杂难辩,不后悔进宫,也就是说她对他的恨是放下了吗?
“陌寒,我想给你的不只是你要的梦,还有这辈子,不管是我还是朕,绝不再负你。”这是他的承诺。
“真的吗?”陌寒双唇微颤,理智告诉她这样的话只能信三分,然而,她却无法抵挡自己已经放纵的心,选择了相信这个男人。
“这是我的承诺。”
后半夜,春雷突然响彻云霄,伴随着电光游龙,震撼天地。
“太子殿下,外面风大,回屋吧。”双言将明黄褚缎披绒披于应天宇的身上,柔声道。
“打雷了。”应天宇似没听到双言所说,只是轻喃着。
望着黑云浓滚的天空,双言一笑,道:“是啊,今年的第一场春雷,雷声震耳欲聋呢,怪吓人的。”
吓人?应天宇目光流露出些许的担忧,紧接着自嘲一笑。现在的她应该不会在打雷天悲伤和寂寞了吧,有了父皇的保护,有了满宫奴才的陪伴,她应该不会再想起以前的伤心事了吧?想起三年前的那夜,她独自站在雷电横空之下的模样,应天宇心中生疼。
“殿下,夜深了,安歇吧。”望着应天宇落寂的神情,双言心中微痛。殿下已经十八岁了,却至今还未娶妃,她知道这是因为在殿下的心里还一直喜欢着废后,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三年前,皇上给殿下早已指定了王妃,可也就在那一年,殿下突然变得颓废与****起来,致使所有大臣都认为殿下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将来不可能继承大位,都不敢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纷纷在朝中推托。她不敢深想殿下这么做的原因,却每每在想起这个问题时,心中如被刀割般疼痛。
“双言。”应天宇望着她。
“奴婢在。”
“你今年也十七岁了吧?”
双言微愣,点点头,“是。”
“民间女子在你这个岁数时早已生了孩子做了娘亲了。”
双言沉默,半晌道:“如果太子肯娶妃的话,或许现在都有了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应天宇身子一僵,不知道过了多久,道:“你和夏秋以及众女子出宫去吧。”
“出宫?”双言愣住。
“你们都不小了,待在东宫只会误你们青春。”
“不。”双言面色一白,“奴婢不离宫,奴婢要在太子身边服侍着。”
“双言,我无法给你所想要的一切……”
未等应天宇说完,双言便道:“奴婢也从未向殿下要过什么呀,奴婢只想一辈子在殿下身边服侍便够了。”她爱着殿下,却从未奢望有一天能得到殿下的喜爱,她只要能看到殿下就满足了。
“双言,你这是何苦?”应天宇静静地道,“等天临稍大一些我这太子的头衔便也做到头了,到时我会出宫游历天下,你若跟着我也只会受苦。”
“殿下,不管你走到哪,不管未来如何,双言也要服侍在您的身边。”双言语带哽咽,满脸深情,神情坚定万分。
双言眼底浓烈的情意使得应天宇别过了头,望向雷电翻覆的天际,“随你吧,其余的人,你安排让她们出宫吧。”
“是。”
窗外,春雷轰隆,风雨急骤,屋内,陌寒静静地躺在应修门的怀里,心中却是万分宁静。这是自她母亲逝去后从未有过的,却也是她一直以来所渴望的宁静,陌寒满足地一笑。
“雷声吵醒你了吗?”听到了陌寒的笑声,皇帝低头轻道。
“春天了,时间过得真快。”陌寒淡淡笑语。
“是啊,这世上,也只有这时间,这自然之力是为我所折服的。”皇帝感叹。
陌寒点点头。
“睡吧,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嗯。”陌寒闭上了眼,然而,随着雷声的轰鸣不断,却是怎么也无法入睡,索性再次睁开了眼。窗外雷电交加,黑暗的宫内也随着雷光电鸣时亮时暗,望着眼前的这张俊脸,陌寒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另一个湿润俊朗的面孔。那一个雷夜,一个男孩一直陪伴她到天明,尽管那时的她被恨意所驱使,对他冰冷至极,但心中却对男孩子有着一丝的温柔。猛地,她心中一惊,想起了三年前自己所做下的荒唐事,像是被什么所蜇了般,全身变得冰冷,更是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怎么忘了,她曾和当今的太子……
察觉到了陌寒的冷颤,皇帝睁开了眼,紧紧拥住了她,“陌寒,身子很冷吗?”
“修门,我——”想起往事,陌寒心底开始慌乱,当见到皇帝眼底对她的担忧时,慌乱更甚。
“怎么了?你额上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皇帝坐了起来。
“我没事,只是那雷声让我有些不舒服而已。”
“哪不舒服了?我去宣御医。”
“没事,我真的没事。”
“还说没事,瞧你,这脸都变白了。”说完,皇帝就要下床。
“皇上。”陌寒紧咬着下唇,深望着皇帝,眼底浮起了雾水,别过了脸,道:“我真的没事。”
“陌寒,你到底怎么了?”
“我只是想起了死去的母亲而已,我的母亲也就是在打雷的夜里自尽于梁上的。”
望着陌寒的失魂落魄,皇帝心中满是疼惜,轻拥过她发冷的身子,柔声道:“别再去想这些了,现在你已不再孤独,你有了我,不是吗?”
“是啊,我有了你。”陌寒轻喃,抬眼望着皇帝,道,“修门,如果我曾做错了一件天大的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天大的错事?呵呵……会。”皇帝宠溺笑道,他的陌寒就算做错了天大的事,也定是有天大的苦衷。
“真的吗?”
“嗯,真的,睡吧。”
陌寒躺下,却是无法入眠。不,这件事绝不能让修门知道,绝不能。她好不容易与修门在一起,好不容易圆了梦,绝不能让以前的事破坏了她现在的幸福生活,而且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只有应修立,应修立他……他说过,只要她不召他,他就不会进宫,况且如果他真要说,早在三年前便说了,不是吗?至于应天宇,他更不会说了,想到这里,陌寒慌乱的心平息了一半,然而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时间过得很快,快得让人只觉是恍如一梦。冬去春来,春逝夏到,当炎热的烈日当头照时,已近夏中。
“娘亲,吃果子,天临已经把皮削好了。”应天临将削好的果子递给始终发着呆的母亲苏晴柔。
“临儿,你告诉娘,父皇是不是不再喜欢娘亲了?”自年后,皇上虽时不时地踏进景仁宫,但她知道,皇上其实是来看临儿的。也幸好她的临儿聪明机灵,她虽失了宠,也不至于像其他被冷落的宫嫔那般凄凉。
一旁的春儿望着现在的主子,心底越发的担忧。柔妃自年后生病以来,也不知怎么的,再怎么调养,这身子也一天比一天消瘦,连以前咄咄的争宠气势也像在突然间被人磨平了般,更没对奴才厉声责骂过,奴才做错了事也视而不见。那模样,只让春儿觉得主子是生活在了一个别人见不着,摸不着的世界里,可她依旧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事让主子变得如此了呢?
“怎么会呢?”应天临稚气地道,“父皇最喜欢娘亲了。娘,你吃果子吧。”
苏晴柔摇摇头,“娘不想吃,临儿,我听奴才们说,你父皇现在不只在冷宫过夜,还把御书房都搬到冷宫去了,是吗?”
“没有啊。”应天临天真地摇摇头,甜甜地一笑,道,“娘,您别多想了,况且您还有临儿啊,对不对呀?”
“是啊,娘还有临儿。”苏晴柔脸上有抹孤独,抱过了儿子在怀里,幽幽道,“可我要儿子,也要丈夫呀。”
应天临静静地依在母亲的怀里,甜蜜的笑容不再,似在想着什么。
“如果这世上没有这个女人该多好。”苏晴柔喃喃,“没有了她,爹的眼底就只会有我和娘,娘也就不会郁郁而终了,她抢了我爹,现在,又来抢我的夫君。”
“娘。”应天临叫了声。
“她不能出冷宫。”对于儿子的叫声置若未闻,苏晴柔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她不能出冷宫,她只能住在冷宫里,只能一辈子住在冷宫里。”可依皇上现在对她的喜爱,她总有一天会回来景仁宫的,到时,她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娘,您真的有那么讨厌姨娘吗?”应天临语声里十分不解,他好喜欢陌寒姨娘,可娘为什么讨厌姨娘呢?
“我当然讨厌,我恨不得她去死。”
“娘,姨娘哪里不好呀?”
“她什么都不好,她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不该长得那么漂亮,不该那么清傲,她什么都不该,不该啊。”
“娘,临儿不懂。”
“你不需要懂,你只要记着,娘恨苏陌寒,娘要她生不如死。”
母亲身上的恨意让小小的应天临脸上变得黯然。
守在苏晴柔身旁的春儿叹了口气,她虽识字不多,但在皇宫里待久了,也渐渐地明白,在皇宫里,女人的美貌与自身性恪的特别会让皇帝喜爱,却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但她却觉得主子柔妃是在作茧自缚,皇宫里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不像她的父母和亲人还在为温饱而担忧,为什么主子还要有如此多的想头呢?想到这,春儿摇摇头。
此时,一宫女走了进来,禀道:“娘娘,内务府总管李公公差人来说想要借二殿下的乳娘年氏。”
“要天临的乳娘做什么?”苏晴柔抬头。
“禀娘娘,好像是白花林里的娘娘过不了几天要生产了,少了有经验的产婆,乳娘年氏是皇宫里最有经验的产婆,所以……”
未等宫女说完,便听得苏晴柔厉声道:“不行,年氏不准去冷宫,她要生孩子她自个儿生好了,关我景仁宫什么事?难道她真以为还能回到景仁宫不成?”
宫女低下了头,嗫嚅地道:“可是娘娘,借年氏是皇上下的旨。”
苏晴柔的身子一僵。
“娘娘,还是让年氏去吧。”见主子脸上铁青一片,春儿轻声在她的耳旁道。
应天临望着母亲攥紧了的拳头,小小的心灵里虽不明白恨是什么,但却已经明白母亲对姨娘的讨厌有多浓。
“让年氏快去快回。”终是,苏晴柔开口。
夜色渐渐浓郁,白天的炽烈虽已退去,余热依然让人湿了后背。白花林终年被白花树所遮蔽,因此夏季对于此地来说,反倒清凉不已。
“皇上,娘娘,凭奴婢多年接产的经验看来,这胎呀定是皇子。”年氏笑说道。
“哦?”皇帝眼底带笑,道,“若真如你所说是个皇子,朕可得赏你些什么了。”
一旁的陌寒只笑不语。
“皇上。”康福道,“这年氏可有二十年的接产经验,她说的话奴才可信着呢。”
“这么说来,朕这第三个孩子定是个皇子?”轻抚着陌寒圆滚滚已快生的肚子,皇帝朗笑出声,“好,如果真是皇子,等他一出生,朕就封他为王。”
“皇上?”陌寒惊呼,要知道这封王是只给有功的皇子,她肚里的孩子性别都未定,皇上怎能如此恩宠这孩子?若让大臣们知道了,怕是要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吧。
年氏与康福皆对视了一眼,彼此都难掩诧异,康福眼珠一转,忙道:“不知皇上给小皇子封个什么王呢?”打铁趁热,依皇上对这未出世的小皇子的喜爱,陌寒娘娘回景仁宫当皇后的日子不远了。
“皇上,孩子都还没出世……”
未等陌寒说完,皇帝便道:“这事,朕还真头疼了些日子,早在御医说陌寒有了身子起,朕就开始想了。”
“皇上,一切等孩子出生后再说吧。”
皇帝摇摇头,猛然道:“须王,如何?”
“须王?”陌寒一怔。
“不错,至于名嘛,朕早就想好了,天慎,应天慎。”
“天慎,慎儿。”陌寒喃喃。
皇帝点点头,“须以天下为己任,谨慎行事,治天下而慎之。这可是朕想了好久的。”
皇帝的这一句话,使得在场所有的奴才都望向了他,好半晌,才惊觉自己的行为过于放肆,忙低下了头,心里都暗揣摩皇帝方才话中的意思,只有陌寒,依旧怔怔地望着皇帝出神。
“入夜了,今天朕还得批些折子,会晚些回来,陌寒,别等朕了。”面对于陌寒的怔忡,皇帝柔声道,“早点休息。”
“皇上,为什么?”须以天下为己任,谨慎行事,治天下而慎之,这应该是皇帝对太子的要求,而不应该是对慎儿的,皇帝的心思在此刻让她明了一件事,陌寒震惊。
“这一切本该就是我们的儿子所得,不是吗?”皇帝含笑,丝毫不觉得方才所言有何不对,转身对着李得胜道:“掌灯上御书房。”
“是。”
须以天下为己任,谨慎行事,治天下而慎之。陌寒心头涌上欣喜,望着皇帝消失在夜幕里的背影,喜喃轻语:“我的慎儿,你一出世便注定是不平凡的。”
皇帝和陌寒自然都没有料到,他们的儿子须王应天慎在不久的将来,当心爱的女子让他为了情而反了当时的皇帝应天临之时,果然以天下为己任而负了心爱女子的期待,也令这个女人在最终选择了成全他的“以天下为己任”。只可惜自始至终,他都无法真正地去体会他心爱的女人也就是大家所熟悉的五官为何会选择了天临。
“恭喜娘娘,您的苦日子到头了。”年氏在一旁恭维。
陌寒淡淡一笑,苦日子?她倒很喜欢现在的日子,一切顺其自然吧,只要……想起内心深处的隐忧,陌寒脸上的喜悦消失,那一夜,如鱼刺鲠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