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服是土黄色的宽松褂子，配一条黑色直筒裤，脚上穿一双黑色布鞋，这衣服的好处是不管你是18岁还是48岁，穿上都是大妈，都是大妈。
15层以上是VIP客房，vip客房服务员的工服类似于空乘制服，脖子上系丝巾，蓝白相间的套裙，掐腰窄西装，包臀窄裙，丝袜加高跟鞋。
单是看着就让人血脉贲张。
凭着叶青的学历应该可以做vip客房服务员的，遗憾的是她的身材，大学三年，叶青窝吃窝睡，体重达到有史以来最高值，一米****的身高，132斤的体重。
叶青没觉得自己变胖，她的脸一直都是圆嘟嘟的，脸上不显肥，肉都长到了腰和大腿上。
“你小孩几岁啦？”带她的大姐跟她聊天。
叶青一愣，她没有小孩啊。
“赶紧生，晚了就生不出来了。”大姐以过来人的语气说。
叶青又一愣，她还没结婚呢。
团队退房，一退就是上百间客房，客房忙得就像打仗。
做房顺序是一敲，二拉，三倒，四撤，五做，六擦，七补，八观，九锁，十登。
酒店房间布置都是沿着房间四壁环形布置的，按顺时针或逆时针方向进行环形清扫，以免遗漏死角，也能节省体力。
大姐手脚麻利，快而不乱。
叶青则是脑袋发懵，乱糟糟的房间，乱糟糟的洗手间，要清点棉织品，又要补齐供应客用品，还要擦家具，擦电器，擦门框，吸尘，撤换床单被套枕套。
做好的床要平整无皱褶。
大姐一人就能很快搞定一间房，叶青磨磨蹭蹭，笨手笨脚的，要四面八方地围着床打转，才能勉强铺平不让它起皱。
大姐站在床尾，双手一挥，刷的一下，三下两下就铺好了床。
一上午下来，叶青灰头土脸的。
心里很挫败，连服务员她都做不好。
“在家里不干活吧，看你的手，细皮嫩肉的。”大姐握住叶青肉乎乎的手。
叶青扯扯嘴角，扯出一个苦笑。
中午吃完饭，下午就没那么忙了。
主管调她们去打扫空着的总统套房。
总统套房很大，有一个弧形会议桌，有酒柜，里面放着XO，皇家礼炮。
叶青拿着干抹布小心地擦着酒柜的玻璃门。
“里面的酒很贵，打碎了咱们赔不起。”大姐仰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
叶青更加小心翼翼了，生怕打碎这些酒。
大姐偷懒动嘴，叶青动手，只是擦去浮灰，没什么难度。
叶青推开两扇木门走进去，里面的空间比她家还要大两倍，这里是淋浴房，有桑拿房，大浴缸，还有叶青见都没见过的设备。
擦干净家具和电器，两人坐到窗台上，叶青擦着窗户，大姐望着下面的风景，能看到酒店的泳池，网球场，喷泉池。
“做有钱人真好。”大姐感叹道。
叶青张嘴对着玻璃吹口气，再用干抹布使劲擦。
“你还有机会，加油，嫁个有钱人。”大姐拍拍叶青的肩膀，鼓励道。
叶青睁着黑白分明的圆眼睛，不声不响的看她一眼。
这女人话多，八婆得很。
“vip客房的几个小姑娘，一个嫁去了台湾，一个嫁去了美国，都是跟客人搭上的，台湾的是个老头子，美国的是个黑鬼。”大姐撇撇嘴，半是羡慕半是不屑地说。
下午三点半下班，叶青去员工浴室洗澡。
“胖子不爱说话。”外面的隔间传来大姐的声音。
“大学生怎么来当服务员了？”一个女人问。
“胖子笨手笨脚的，还是个闷嘴葫芦。”大姐说。
叶青揉着头发上的泡沫，这才反应过来，她们嘴里的胖子是指她。
叶青还是第一次听人叫她胖子。
洗完澡叶青换上自己的衣服，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七分裤牛仔裤，脚上一双球鞋。
叶青从员工通道走进了金碧辉煌的一楼大堂，上班的时候，她们不能随便离开自己的工作区域，现在是下班时间。
客房服务员这份工作不适合她，叶青估计自己再干一年，手脚也不可能达到大姐那么利落，笨手笨脚的服务员，不是一个好服务员。
大堂很大，有商场，西餐厅，酒吧，美容美发院。
地上的大理石可以当镜子照，一群老外坐在吧台前喝酒。
漂亮的女人坐在钢琴前弹着钢琴。
商场里一群老外在购物，漂亮高挑的店员穿着黑色西服，讲着一口流利的英语。
“请问，你们这里招人吗？”叶青走到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跟前，轻声问他。
男人上下扫她一眼，“英文会讲吗？”他问。
“英语过了四级。”叶青点头。
一个老外正拿着一件旗袍比画。
“过去，我看看你的口语。”男人看一眼老外，让叶青过去接待客人。
叶青点点头，握着拳头，视死如归地走过去。
“哈，哈喽，may——may I help you？”叶青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声音还带着颤音，她这是第一次跟老外说话。
“hi，thank you——”女人指着旗袍，满脸笑容地对着叶青飙出一长串英文。
叶青彻底地傻了，只听懂了前面三个单词，后面一个字没听懂。
女人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叶青。
“yeah，yeah，yeah——”叶青红着脸，yeah了半天也没挤出一句话，脑子一片空白。
男人走过来，跟老外交流。
他的英语口语听起来带着很浓的东北腔，叶青绝大多数都能听懂，觉得他的英语水平似乎也不怎么好，老外也听懂了，两人热烈地交流着。
不等男人开口赶她走，叶青悄悄离开商场。
叶青去了美容美发院，问她们招不招人。
她就当个学徒，给客人洗头，她只能做兼职，薪水随便给。
老板娘躺到洗头椅上，叶青给她洗头，老板娘做出指点，哪里该轻，哪里该重，洗完一个头，叶青就得到了这份兼职，一个月四百块。
忍了三天，老板娘让理发师给叶青修剪一下头发，她的头发很厚，又黑又厚，像在头上套了个假发。
理发师将叶青的头发打薄，剪碎，剪出参差不齐的斜刘海，酒店不让员工染发，叶青保持黑发不变。
老板娘很是遗憾，她说叶青的头发染上一点颜色肯定好看。
大姐知道叶青的兼职后，又在背后说老板娘的闲话，老板娘是********出身，年纪大了才自己当老板，vip来的时候，老板娘有时会亲自作陪。
叶青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理会大姐的话。
叶青越来越喜欢这份兼职，老板娘不会说英文，理发师也不会说英文，老外来的时候，全靠叶青翻译。
叶青结结巴巴，连比带划，渐渐也能抓住重要的单词，听明白老外的话。
老外喜欢啰嗦，简单的一句话也吧啦吧啦说一堆，有时其实只是问厕所在哪里。
这天终于来了个传说中的VIP。
男人很儒雅，穿着西装。
一进门老板娘迎上去，帮男人脱下西服。
老板娘带男人去后面，亲自帮他洗头。
叶青拉上帘子。
“出来，出来。”酒店董事长用力挥手，无声说着，让叶青出去。
叶青赶紧走出美发院，董事长小心翼翼地关上玻璃门，亲自站在门外站岗。
老板娘帮男人洗了个头，又帮他吹干头发，董事长陪着男人离开。
“谁呀。”叶青轻声问老板娘。
“省委秘书长。”老板娘也低声道。
“申勇？”
“是啊。”
没想到刚才那男人真的是申勇，他身材微微有些发福，还是风度翩翩的。
叶青想说他当过她的老师，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申勇肯定不记得她了，她混得这么差，还不够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