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理所当然的逃跑的韩起回过头来,看到那些追击的羌人又调转了马头。
他也调转了马头,大声喊道:“不用跑了!我们去追击!”
那些军士们都聚集在韩起的身边。
“头,刚才就你跑得最快!”有个年轻的军士,笑着说。
“既然都决定要逃了,干什么不跑快一点,跑得越快就越安全!”韩起说。
“将军是个好人。”吴老先生骑在马上,跑了过来,从马屁股后面拔出了一枚飞镖,说。
原来韩起在吴老先生调转马头的那一刻,随手发出一镖打在马屁股上,吴老先生的马吃痛,跑的最快。
大家都是四散而逃。
羌人的骑兵,自然是直接对着韩起冲去,因为韩起和他们搭了话。
可是大家急着逃跑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这一点。有很多迷迷糊糊的军士还觉得奇怪,怎么羌人就不追击自己呢?
军士们面有愧色,可以韩起满不在乎。
“我的马快,他们追不上!”
二十余骑,就这么一点点力量,他们站在山头,看着山谷中混乱的一片,看着那硝烟弥漫的战场,大声呐喊。
“杀个痛快吧!”韩起大声嘶吼,他抽出了自己的战刀,高高举起。
马,如离弦之箭,义无反顾的冲进了山谷。
他们,在收割着羌人的生命。
无一合之敌。
战场上看不见人,箭矢已将派不上用场,唯有战刀,才是杀人利器。
韩起一马当先,竟无一合之将。
羌人的阵地,乱成一片,兵不能顾将,将不能顾兵。
小小的一支队伍,竟然片刻冲进了将人的核心区域。
有一股羌人在顽强抵抗。那刺鼻的硝烟味和血腥味刺激了羌人的野性,他们脱下了铠甲,在这严寒的冬天中,赤膊着上身,提着鬼头刀,呐喊着,厮杀着,和大唐的军士缠斗在一起。
有羌人的肚子被破开,肠子流了一地,但是犹手握战刀,不肯后退。
有羌人被砍成两截,头颅竟然还在怒吼,双手抱住敌人的腿,用嘴巴啃着敌人。
这些人,全然不惜性命。
大唐的步兵,竟然被他们阻挡在那里。
越来越多的羌人,聚集在这里,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抗着敌人的屠杀,如扑火的飞蛾,知必死却有义无反顾。
虽然,往往是数十条人命,还不能拼杀掉敌人一人,但是,他们却依然是悍然前冲,毫不畏惧。
那些失去战马的勇士,密密麻麻,用自己血肉之躯,阻挡住敌人前行的步伐。
血战。
战场上沸腾了,有军士呐喊,如狼一样嚎叫,挥舞着战刀,杀敌,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无关于胜负。
羌人密密麻麻的,在前沿阵地上,用血肉筑成城墙,试图阻挡着敌人前进的脚步。
尚参军冲入了硝烟之中,不由得叫苦,看不清前路不说,马根本就无法奔驰,因为马的速度快了,肯定就会践踏自己的袍泽。
只有放慢马速度,一边收容残兵列阵。
好不容易走到了队伍的中心,就在这时,一小支骑兵冲杀过来,如旋风。
兵强马壮。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对骑兵就从身边飞驰而过。他们的战刀,好不留情的将敌人的头颅砍下,敌人往往还没有来得及拿起武器,就被一刀砍翻。
有人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被那飞驰的战马一蹄践踏,重新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与汉唐步兵对抗的战士,根本没有想到后面竟然会有一支队伍冲杀过来,那用血肉所铸的防线,片刻松动。
这支嗜血的队伍,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在敌人中冲杀。
“假如能有两百骑兵的话,这仗,就好打了!”韩起心中想。
山谷的两边,有汉唐军士,吆喝着,他们拿着套马杆,在一边收容着这四处乱跑的战马。
那惊魂未定的战马,被他们安抚了下来。
韩起带领那二十来骑兵,冲杀几次,然后站在山岗上。
硝烟渐渐散去。人隐约可见。
谷口,竟然集中了不少的汉唐骑兵。
战马,就是羌地的战马。
有号角声响起。
汉唐的步兵们,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停下了前进的脚步。骑兵们也在山坡上呐喊相应。
羌人迅速后退,这是难得的休整机会。
战场上安静了下来。
“呼延浩,放下你的武器!”柳颂秋骑在马上,大声吆喝,“羌人的生命,不应该徒劳的消耗在这里。”
他的身后,是一队骑士,虽然有老有少,有俗有僧,但是,他们身上发出的杀气,绝对都是在死人堆中经历过的。
呼延浩满身是血,身被数创。
但是脸上,尚有不屈之态。他厉声吆喝:“战!”
尚参谋带领剩下的百余骑,将呼延浩保护在中间,吆喝着说:“战!”
硝烟散去,汉唐的步兵不动如山,虎视眈眈。
骑兵凌厉如剑,盛气凌人。
而羌人,丢盔卸甲,狼狈不堪。
“狗贼,你是幽州人,为何帮助羌人?”有军士认识尚承志,大声呵斥。
“国不知有民,民不知有国!”尚承志也理直气壮,大声还击,无一丝丝愧疚。
韩起站在山坡上,对着吴老先生,重复尚承志这一句话,这句话中,藏有多少悲伤和无奈?
吴老先生的眼睛,异常的明亮,有怒火从他心中升起,他张嘴呵斥:“鼠辈!纵大唐负你,幽州百姓何负于你?你置幽州父老于何地?”
尚承志无言以对。
“战!”呼延浩举起了战刀,往前冲杀,刚才片刻的休整,已经让他们恢复了一点点体力,现在需要的就是拼杀,戮力突围。
“射!”韩起站在山坡上,命令说。
箭如飞蝗,铺天盖地对着羌人射去。
整个羌人的队伍,都被挤压在这狭小的空间,全部置于弓箭的射程之内。
那些丢盔失甲的羌人军士,纷纷中箭倒地。
呼延浩还要向前,突然眼睛一黑,倒在了地上。
尚承志的战马中了一箭,马失前蹄,被掀翻在地上,他长叹一口气:“我也何面目再见幽州父老?”拔刀自刎。
骑兵冲突。步兵呐喊,丢下了重盾,抽出战刀,飞奔上前。
剩下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
那在战场后面等着的民夫,也一拥而上和军队一起打扫战场。
这是一个修罗场,到处是血。
“兄弟,都已经被打败了,别拼命了。”有民夫劝告那些还试图挣扎着起来的伤兵说,“你父母亲人还在等着你们平安回去呢。”
那准备拼命的军士,放下了刀。
马上,战场上安静了下来。
伤员们都被民夫救回,武器也被收集好了。
羌人的伤员,也被救援回去,得到安置,柳颂秋说这些伤病,是和平的种子,羌人和幽州人不应该相互残杀。
战死了的军士尸体,也被他们抬了回去,无论是羌人还是汉唐人,死了,都没有差别,应该入土为安。
有秃鹰在天空中飞舞,偶尔一个俯冲,从地上叼起一支遗漏了的断臂残肢。
空中的硝烟味还没有完全散去,和血腥味一样刺鼻。
花不刺和他的部队风急火燎的奔驰在幽州的原野上,前面就是归黎了,但是除了马蹄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也没有一个路人,一种不祥的感觉从他心里升起。
下面的山谷中,一片雪地被血染成鲜红色,异常的安静,没有人影,没有尸体,也没有遗留的兵器,除了红色的冰外什么都没有,只是空气中残留着血腥味和硝烟味。
花不刺闻到了硝烟味,一股刺痛从心里升起,果然所料不差,既然这样,那么,归黎,花不刺大惊。火力其那冷酷的表情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看着前方,仿佛看到一群羌人军士,在火力其的指挥下,破城,将那里大男女老少,一个个的都拖了出来,将他们的头颅,一个个的砍掉,然后摆在一起祭奠着呼延浩。
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还是别让这个杀星亲来吧。”
他决心破城,将县令和那一干军队杀了,将柳颂秋抓住,带到火力其那里让火力其发落,至于那该死的六皇子,反正要杀不少的人,留下来也是个祸害,索性一刀杀了——这样处理,或许能稍许平息下火力其心中的怒火。
只是这样,大王的计划,都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