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渐渐的多了起来,路上,偶尔能遇上有受伤的百姓,也有军士。
呼延浩和韩起骑着的羌地的战马,就是他们身份的象征,没有人敢招惹他们,在路上见到他们,都很自觉的躲在一旁。
火力其的百杀令,在幽州民众中留下深深的阴影。
通往玉林的路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倔强的往前走着,是个小女孩,胸前,抱着一个婴儿。
婴儿还不会走路,被冻的脸红扑扑的,哭声渐渐的微弱了下去,睡着在手中。
我要回家,我要回来,小女孩心里坚定的说,我要回家,回家,就可以躲开战争了,躲开这些羌人了,就不会死了。
她手中抱着婴儿,背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
“小丫头,你要去哪里呢?”路边,一个长得粗壮的男人问她。
小女孩不敢说话,一直低着头往前走。
“能不能,能不能给我点吃的。”那男人盯着小女孩的包裹,“我知道你这里有吃的东西。”
小女孩加快了前进的步伐,还是不敢说话。
“唉。”男人叹了一口气,突然,下了决心一样的,人变得凶横了起来,恶狠狠的对那女孩说:“把你的包裹留下,我放你离开,不然,我掐死你。”
小女孩不敢哭,迅速往前跑了起来,男人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四周,迅速跑了上去。一把抓住前面逃跑的女孩,女孩慌慌张张的,一下摔倒在地上,可是手,紧紧的还是抱着小孩子。
男人的双手,掐住了小女孩的脖子,小女孩也不说话,使劲的挣扎着。
“我对不住你呀,”男人看着挣扎越来越弱的小女孩说:“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的孩子出生才三天,人都逃了,连借粮的地方都找不到了,我总得给他们母子弄点东西去。你就放心走吧。”
小女孩手中的男孩仿佛明白了什么,突然张开了嘴,哭了起来。男人吓了一跳,马上放下女孩,从女孩手中抓过小男孩,往地上一摔。
就在这时,一匹马像旋风一样卷了过来,马上的骑士,低下身子,一把捞起快要着地的小男孩。小男孩哭声更加洪亮了。
骑士手足无措的把小男孩放在怀里,另外一个骑士一把抓起了那个做强盗的男人,往地上一摔。男人顿时不能动弹了,坐在地上放声的哭:“我孩子才出生三天,我怎么办呀…。。”
骑士没有理会他,下马走到小女孩的面前,将她抱了起来,放在马背上。
女孩脸色乌青,缺氧让她的眼眶凸出,舌头也吐出了嘴唇。
呼延浩拍打着她的后背,心里有一股怒火在燃烧。
他忍不住对那个真在哭泣的男人说:“我们羌人,从来就不欺负妇女和小孩的,你抢女人的东西,还要谋财害命,还是不是人?”
那汉子一听羌人两个字,整个人就软了。
“羌人爷爷饶命,羌人爷爷饶命。”汉子已经忘记了疼痛,对死亡的恐惧让他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说,“羌人爷爷饶命,我一死,他们母子就会跟着死呀。”
女孩总算醒了过来,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像发疯一样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儿子,我的儿子。”跑到了韩起的面前,一把从韩起手中抢过孩子,自己却摔在了地上。
女人紧紧的抱着孩子,孩子听到了母亲的气息,慢慢的安静了下来。韩起和呼延浩面面相觑,彼此看了一眼,呼延浩忍不住了问这个女孩:
“你多大了?”
“十四。”女孩看了这人对自己仿佛还算比较善意,没有抗拒。
“这是你的孩子?”
“是。”女孩说,“已经有八个月了。”
“你怎么这么小就生孩子了呢?我们羌人,女人都要十八岁后才会生孩子的。”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爹爹前年生了重病没有钱治病,知县老爷那时候看上了我,给钱给我爹爹治病,我爹爹病还是没有治好,花了很多钱,我就做了老爷的姨太太。”
女孩低下了头。
呼延浩吃了一惊。
“你们羌人把老爷赶走了,我没有地方去,只有回家。我家里面还有房子,还有地,我能带大我的孩子。”
“你家在哪里呢?”韩起问。
“在嵋彤县,距离这里还有三百多里。”
“你这样能走到吗?兵荒马乱的,”韩起问,“就算你走到了,这孩子怕也不行了吧。”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女孩子看着怀里面睡了过去的孩子,哭了起来。
“我带你走吧,”呼延浩很认真的对女孩说,“我不会伤害你。”
“可是你们是羌人。”女孩六神无主,只知道哭泣。
呼延浩感到一阵难过,伸出了手,扶起了这个在在地上哭泣的女孩说,“走吧,你是走不到你家的,等战争结束,我们送你回家,回你的家。我是羌人,但是他是幽州人,和你一样,是幽州人。”
女孩没有做声,一只手抓着他的手,一只手抱着孩子,跟着呼延浩起来了。可边上打劫的汉子还在哭,哭的很伤心。
“给!”韩起抛给了那个汉子一包干粮,“回去照顾你的老婆孩子吧。”
呼延浩给了那个汉子一马鞭,说:“滚吧!有本事造反去州县抢粮,不要抢女人孩子的东西!”
这男人也是可怜人,你要将他怎么做呢?
假如不是乱世,假如不是因为没有了粮食,那么,或许他会是一个可爱,斯文的邻家哥哥,而现在,他却因为给自己老婆和孩子准备一点点吃的,变成杀人凶手..
乱世,是生长出恶果的土壤。
乱世之中,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野蛮的生长。
也许,这并不是人的恶,而是乱世的恶!
女孩很惊讶的看着呼延浩,没有作声,很乖巧的被这个男人带上了马,坐在男人的前头,抱着孩子,低着头,根本没有问要去那里,就这样放心的将自己和孩子交给了这个不认识的羌人。
韩起跟了上来,一路谁都没有做声。
“我怕有一天,我们羌人也就会和他们一样。”
汗呼延浩说,他非常理解火力其为什么这么苛刻的对待幽州民众。
那女孩已经顶不住了睡,靠在他的胸口睡着了,可是手中还死死的抱着孩子。
呼延浩对韩起说:
“假如汉唐大军如果出现在我们羌地的草原上,我们羌地一样会这样?这一仗,我们不能败!”
韩起还是没有说话。
“我带你去见火力其,但是,但是,能拯救他们于水火的,最后只有你们自己。”呼延浩斩说。
韩起同意呼延浩的意见,幽州之民,只有幽州人自己才能拯救。
羌人不会救幽州百姓的,就是愿意救,都没有那个力量和能力;朝廷,视幽州之民为狗彘,根本不屑于救援。
“这兵灾,要及早结束。”韩起说。
呼延浩不知道为什么。
“快开春了,因兵错过了春耕,那又会是个大灾之年。”韩起说。
“或许,你会和火力其达成一致。”呼延浩说,“但是更加可能是火力其砍下你的头。你的存在,势必会影响到我们羌人,火力其为了羌人,是什么事情都不会顾的。你根本想不到在他那冰冷的外表下面,心有多火热;你更加想不到因为他心的火热,能做多少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呼延浩顿了顿说:“假如他一见面就杀了你,不给你说话的机会,我也丝毫不会奇怪。”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去见他的。”韩起说,“就算不为幽州难民,我也想见见传说的人屠将军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呼延浩怀中的女孩睡着了,她手中还紧紧的报着自己的孩子。
呼延浩看看自己怀中的女孩,摇摇头说:“战争,真是可怕。”
“就算没有战争,也一样可怕,这么小的孩子,竟然给别人做妾,还生下了孩子..”韩起接过了呼延的话,说,“百姓的水深火热,并不是因为战争造成。”
“你真的想造反不成?”
“算吧!”韩起说,“至少,我们要让孩子们有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