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浩追上了韩起。
“我知道你会回来。”韩起说。
呼延浩没有说话。
韩起帮他解释:“因为你认同我们的说法。你想帮助我们,我们也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韩起显得非常真诚。
“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对的还是错的,但是,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后悔。”
呼延浩说。
这话,韩起也说过。
人生无悔,这才是男儿的人生;人生无悔,就算死,又何妨?
一队骑兵。
站在他们前面的,是项先月和白慎。
他们神色安宁。
骑兵们也安静的站在那里。
如休眠的火山,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但是,假如你觉得他们不危险,那么,你错了,这支队伍,会迸发出让天地失色的力量。
装备不算精良,铠甲有羌人的式样,也有汉唐的式样。有长枪,有重剑。
人员也不算整齐。
有僧有俗,有幽州人也有汉唐人。
但是不要怀疑他们的战斗力,他们都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老兵。
他们都是不将自己生死放在心中的勇士。
战场上,他们可以以一当百。
“我们害怕听到你死亡的消息。”项先月的脸上,难得的慎重,“所以,我们跟在后面,火力其十分理智。”
“谢谢!”言语,已经无法表达自己对这些人的感谢,韩起拱了拱手。
“我们遇上了花不刺将军,花不刺给我们让出了一条路。”项先月说,“他要我给你传话,他有好酒,战争结束以后,一定要和你喝个高低。”
韩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笑容。
“喝酒?我们幽州男儿,从来没有输过!不能喝个几斤老刀子,都不好意思说是幽州的男人。”韩起很自豪的说。
有军士怒目而视,那是羌人。
有军士异常愤怒,那是不喝酒的幽州男人。
但是这个男人刚刚从鬼门关中走出来,不便呵斥。
“用刀,我可能不是小方的对手,但是喝酒,哈哈,小方怎么能和我们羌地男儿比?”队伍的前面,一个年轻人成了靶子。他的身边,是几个羌人军士。
“我天生不能喝,将军胡说的!”小方说,“他在吹牛,他连你们公主都喝不过!”
总算,有羌人军士实在受不了这将军的狂了,他小声的拿出自己腰中满满的一袋老烧酒。悄悄的拖在队伍后面,走到韩起身边说。
“韩将军,喝点酒压压惊吧!”
韩起愣了一下,顿时板起了脸说:“军中,禁饮酒!”
可是,他的脸,根本就板不起来,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这帮羌人,可记仇的!
羌人也笑了起来,这明摆着认输。
大家都笑了,韩起站在马上,对着大家高喊:“我韩起谢谢大家,幽州百姓谢谢大家!你们,是我们幽州百姓的保护神!火力其已经答应不再驱赶幽州难民!”
“何代息为为幽州守备使,竟然杀幽州人民,不杀此人,祭奠玉林城下冤魂,我韩起誓不为人!”
韩起将杀幽州百姓的账,算在了何公公的头上。
他从背后箭筒中抽出了一支箭,折箭为誓。
这还没有完,韩起看着这支远道而来的军队,心中心潮澎湃,他站在军队的前面,对着军士说:
“我们,现在不是,今后不会是某家某姓的私兵,我们要保护百姓,今天,我要与袍泽们约,有无故残害百姓,无故杀戮百姓者,斩!”韩起大声的宣布。
军士都沉默了。
“莫道百姓可欺,我们也是百姓!今天如果欺凌百姓,等我们退伍了,谁来保护我们呢?”
韩起大声高呼。
有军士相应。
“百姓不可欺!”
有军士向身边的袍泽说:
“有无故残害百姓者,斩!这规矩好!”
渐渐的,军士们群情沸腾,这话,虽然说简单,但是这时候说,大家都觉得热血沸腾。
他们,从此不再是某家某姓的私兵,他们效忠的,是公平正义。
这对于武士来说,是值得夸耀的荣誉。
“有残害百姓的,斩!”
有军士举起手,发誓。
最后,形成了统一的誓言。
这誓言,铿锵有力,震耳发聩;多年以后,这支队伍为了这句誓言,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他们慷慨赴死的时候,在他们的脑中,回忆起来的就是这一幕。
声音传出很远很远,风云,为之一塞。
队伍,朝归黎方向开进。他们全然无倦意,大家都忘记了疲劳和寒冷。
“韩起,你会是个很好很好的将军,但是,假如你是皇帝的话,会是个更加好的皇帝。”小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韩起身边,说。
“小和尚,别乱讲,当皇帝那是六皇子的事情,我只当我的大将。”韩起说,“假如我当了大将军,我就让六皇子当皇帝。”
“怪事情,哪有将军让人当皇帝的?假如有这样的将军,那就是权臣,权臣是一要株连九族的!”柳颂秋说。
“假如我当了大将军,就六皇子不想当皇帝也得当皇帝的。”韩起笑着说,“我只想当将军。”
六皇子也笑了,说,“等我们能活着过这些天再说吧,什么将军皇帝,说不定那一天兵败,我们一起被杀了。”
“呸呸呸,吐口水,六皇子说话不吉利。”小和尚说。
“假如可以,我真想和小丫头到羌地去看看,小丫头说羌地一片蓝天,天上白云点点,地上都是骏马…。”韩起突然想起火力其对着自己表现出来的大将风度和干脆,“羌地的男人,都是坦坦荡荡的汉子,呼延浩是,连幽州人人称为人屠将军的火力其,也是一条汉子..。”
“小丫头的话你也信,你上当了,小丫头从六岁开始就没有去过羌地了,全部在我们山上长大的。”小和尚不忘记揭穿呼延婉如,他认为韩起的想法,是呼延在他面前吹出来的。
“韩起早晚会去羌地的,”项先月笑眯眯的说,“哪里有女婿不去看岳父母的呢?”
韩起的脸,突然通红了起来。他不知道怎么辩解,他一言不发。
“什么,小丫头是我的,你是我的情敌!”小和尚对着韩起,瞪着眼睛说,“我们青梅竹马长大的,你竟然忍心横刀夺爱?”
那样子,仿佛要吃掉了韩起。可是一看,就知道这小和尚在挤兑韩起。
“你这小和尚,不四大皆空吗?竟然这样?”柳颂秋笑了起来,
“小和尚都四大皆空了,就这么一件放不下的事情,你竟然要抢!”
小和尚样子,更加愤怒了。
韩起的脸,红彤彤的。
“奇怪,这事情竟然还有人红脸的..”白慎也笑着说
“还过几天,就是除夕了,今年,我们大家在一起,好好过一个除夕。”韩起心慌意乱,连忙转移话题。
“真是一支很有意思的军队。”火力其遥遥的看着他们走远。
“或许,给他们时间,他们会是天下精兵吧,但是,他们能不能为自己成长争取到时间呢?”花不刺也在观察这支军队,他对火力其说。
天下从来就不缺乏将军的,不缺乏精兵,但是缺乏的,是时间,往往,那些非常有潜力的将军和军队,假如没有强有力的依靠,在崛起阶段就被消灭。
而他们,有谁可以作为他们的依靠呢?
没有人,一切都只有靠自己,但是这样的军队,如果不被磨灭,那么,将会威震天下。
“我们的呼延浩和公主,都被他们拐骗去了。”火力其摇了摇头,说,“就为这一点,我也会给他们成长的时间。”
花不刺也点点头:“或许,这也是羌地和平的希望。”
呼延浩带回来的女人,怯生生的骑在马上,一言不发。
“你是呼延浩什么人?”花不刺和火力其都非常好奇,呼延浩竟然会托火力其替他照顾女人,还是这么小的一个女人。
“我是在路上碰见了将军的。”女人怯生生的说。
火力其和花不刺对望了一眼,彼此交换着不相信的表情。
这也太假了,呼延浩这小子,怎么可能将路上捡回来的一个女人,这么慎重的交给别人照顾呢?
并且,由于归黎太不确定,他都不敢将女人带到归黎,要留在羌地,这不明摆着在说谎吗?
人说真话的时候,往往别人不会相信,这也无可奈何。
火力其安慰说:“你放心,我不管你是他什么人,既然呼延浩将你托付给我,我就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
女孩看着这些男人,直觉感觉到这个男人的不凡,虽然说他们是羌人,但是看样子,他们都是羌人的头领,好像和救自己的男人关系还很深。现在,除了相信这个男人,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小女孩狡猾的闭上了嘴巴,底下了头,仿佛什么也不留意,什么也不关心,脸上,一脸悲伤。
“你放心,呼延浩一定会平安回来,有谁敢伤害他,我诛他九族!”火力其看着小女孩当心的样子,安慰说。
归黎。
将官们团团围坐。
“幽州百姓,太苦了,快到年关,多少人家无余粮?”呼延浩将自己路上见闻,对大家说了。
“我们南方,当年山贼横行,每到年关的时候,我们就出动了,到处打劫官府,大户,然后散粮食,银两给那些贫苦人家。”项先月说,“每当我们过一处,到处留下孩子们的欢呼和笑语。”
当初的南方,确实是有不少的山贼,就在幽州也有,确实有的山贼愿意做劫富济贫的事情。
估计韩起小时候,也受到过山贼的接济,他站了起来,将桌子一拍,非常激动,说:“对,就要过年了,我们也去做山贼做的事情!现在,我们不要急于攻大城市,我们没有攻城器具,我们现在只攻一些小镇,等我们有了攻城的器材,再去打一些大城市。现在开仓放粮,让百姓过上一个好年!同时,我们要告诉整个幽州人,汉唐是靠不住的,要保护自己,只有自己武装起来。从今天起,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就撕毁官府的账目,放粮救济幽州百姓免去幽州百姓所有的官债。”
“将军三思。”归黎县令萧凡奇对韩起说,“这是数不清的财富呀,可以拿来做军费,就归黎的官债,完全可以养起一只军队了,今后战争,是很需要钱粮的。”
“幽州老百姓都被这些债务拖垮了,我们有这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可以养活自己,比如吴老在这里,可以教我们做烟花,炮竹,我们自己可以酿酒,种田。”柳颂秋支持韩起。
“我们还可以养马,可以纺纱织布,实际上我们军队,都是男人,不怕自己养活不了自己。”
“你们要将军队弄成什么样子?”呼延浩觉得难于理解。
就连羌人,都会有不从事生产的军队。
“我不反对军队生产,我们羌人在冬天才组成军队,但是军队一成了,就必须有军队的样子。”
“可是我也支持军队生产。”小丫头表示赞成韩起,“在军队训练之余,怎么不能生产呢,我老师在练功之外,还种菜。你们军人练功的时间,你们军人的武功,总不会比我师傅还高?”
“我反对!”石敬堂说,“军队的职责就是守卫国土和人民,不是做生意,生意做多了,会消磨军人的意志。”
……
“我当年当过山贼,”项先月制止了这群争论的人,“有时候,我们意见不统一的时候,我们有我们的处理方法,今天,我们可以用山贼的方法处理。”
“什么方法?”
“很简单,意见不同的两方各出一个人,意见中立的人选出一个做监事,各方摆出自己的理由,然后各自争取意见中立的人,然后所有的人站队,人数多的一队胜,败的服从胜的。”
这可是个好办法,幽州军队,保卫幽州民众,可是幽州军队,总要有人指挥,采取山贼的办法,不失是一种好办法。
这样,会少很多不必要的纷争。
“是个好方法,不过我们不是山贼,”韩起说,“假如要我们站队的话,我们人太多了,要不这样,愿意的人出一个人坐代表,不愿意的人出一个人做代表,各自表明自己思想,到我们军士中去宣传,然后大家写上支持谁的观点,谁支持的多听谁的。”
韩起提出的观点,有新意,自己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每一个人都可以决定着个团体的路,但是又不至于走偏,这是好办法。
“同意!”
“附议!”
就这个时候,归黎城内一个小房子中,一位老人在院子中看着星空,他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天空。
“没错,星空变了。”老人自言自语的说。
“到底这帮家伙做了什么事情呢?能让九天星辰都发生了变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