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军士们摆列着整齐的队伍。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我们这个团体的主人,我们现在分别只是我们负责的地方不一样,今后,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权利决定我们这个团体的走向,在重大事务面前,我们谁都有决定的权利。”
白慎是中立的,这次他作为中立方的代表,对军士们宣布他们的决定。
将官们将他们的意见传达到了军营,大家都很兴奋,每个人都可以决定自己团体内的事情,这就意味着军士在特定的条件下可以罢免将军,这,也太难于想象了吧?在军中的军士,多半都见识过一些愚昧的将军,假如先有这制度,那些将军,肯定早混不下去的。
“今后,军中所有的一切事务,都由我们制定的规定来管理,长官不得随意决定士兵的生死,所有对士兵的生死决定,都会交给裁决团,所有的人,长官只是在长官的权限内行使自己职责。”
军士们都在议论。
“我们认为,在这里,没有不受约束的权利,也没有没有权利的义务,权利和义务,是等同的。”
白慎在阐述着他们花了一晚上时间讨论,思考的结果。最后,他宣布他们的决定。
“从今天起,我们要成立一个裁决团,裁决团是我们核心机构,通过选举产生,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裁决团。同时,我们的义务是保护老百姓,我们也要给老百姓与我们军人同等的权利。我们要推举出一个最高的长官,负责我们的政务,我们不是要对长官负责,我们要负责的人是幽州百姓,长官也要对幽州百姓负责,百姓,有推选和罢免长官的权利。以后,我们会制定出合适我们制度的法定的,我们要按照法令规定的事情做事。”
“今天,我们要就我们军士是否可以参加老百姓的劳动,自己养活自己做出表决,我们推举项先月作为我们临时负责的长官,因为在我们军中,他是中立的。今后,我们重大事情的决策,都会采取这种办法,在这之后,我们要推举出我们的最高长官,他有权利任命官员,但是所有的官员,都得向大家宣誓,保证自己会全心全意的为大家服务,没有私利。对于有私利的官员,我们要罢免,现在,两种意见的代表请上台致辞,辩论,请项先月作为中立意见代表,请先致辞。”
项先月在大家的目光中走上了校场上的将台上。
“袍泽们,从神创造这片大陆以来,我们就从来没有把握过自己的命运,决定我们的命运的,只是那些达官显贵,这不公平,从今天起,我们就开始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今天,只是一个开始。我们,有的来自幽州,有的来自羌地,但是不管我们来自什么地方,我们的目的只是一致的,我们是为了守护百姓,为了在这乱世中,让我们有生存的空间。我们的命运,不能寄托在天启的权贵手中,我们的生死,也不能建立在敌人的仁慈之上,我们要决定自己的命运,今天,我们有两种不同的观点,一种是免去所有幽州老百姓欠官府的钱粮,我们军队自己筹备粮食,可以参加劳动,参加经商;另外一种是部分减去老百姓的钱粮,余下的作为军队的经费,军队最大职责应该是保护老百姓,应该将所有时间都用来训练,练出精兵,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老百姓。这两种观点都有合理的部分,现在,请双方观点的代表上台,我相信,大家会支持自己认可的观点,理由越充分,会争取到更多的人认同,请大家认真思考,凭着对全体百姓负责的态度,去支持自己的观点。”
军士们绝对是没有想到自己能对这些事情做主的,当兵,肯定都听长官的,但是,现在却要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全部有点蒙。
但是,他们神情都变得热切,毕竟,能决定一个团体的方向,这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六皇子,项将军说得没有错。”一个军士说,“我赞同,我们当兵的,不应该决定我们生死的只是将军,有的将军随意鞭打士兵,我们本来就是保护百姓的,不应该这样。”
“军人有军人的荣誉,我们是有尊严的战士,是自由的战士!”有激进的军士眼睛发光,“我们选择为百姓而战!假如长官有错,我们也要站起来,纠正他们的错误!”
“我们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百姓,有推选和罢免长官的权利?那我们老百姓不就成了皇帝了?”
“我支持这想法,大家一起商量,能罢免那些狗官,老百姓就不会吃苦了。那些不会打仗的将军,我们可以一起罢免他,也省的很多士兵冤枉送死。”一个军士说。
“那世界不乱套了?”一个军士有点担忧的说。
“你没有听说六皇子说要制定法定呀?我听说很多山贼就是这样的,靠他们自己的规矩解决问题。为什么到现在,很多王朝都覆灭了,山贼还活的好好的呢呢?说明他们的规矩比我们皇帝的规矩还好的。”一个军士说。
“莫非你当过山贼?”一个军士说,“不然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呢。”
那个军士抓抓脑袋,说:“实不相瞒,我当过好几年山贼,听说六皇子要保护幽州老百姓,我就来投军了。”
“我们羌地的部落,也经常会坐在一起讨论部落大事的。每个人都会有发言权的。”一个羌人站起来说。
“实际上这也没有大不了的,我不相信皇帝一个人能比整个天下人聪明。”一个军士说,“所以,六皇子的做法是对的。”
大家都喧闹起来。在大家的讨论声中,一个小丫头走上了台,对大家说:“我是呼延宛如,我认为,应该免去所有幽州百姓的债务,军队应该千方百计的养活自己,减轻幽州百姓的负担,军队在训练之余,可以参与劳动,参与经商,我们把我们这些人的观点叫做劳动派,我是这一派的代表,我代表他们来说出我的观点。”
紧接着,一个中年人走上了将台,有部分军士认识他是萧凡奇,他向大家抱了下拳,行了个文士礼,说:“在下萧凡奇,在下以为,军士之责在于保土安民,幽州之民,足活幽州之军。”
“兄弟,你能不能通俗点?这些当兵的都没有读过几句书呀,假如你这样酸酸的摆出你的观点,那你就马上会输的。”项先月作为第三方,非常公正的提醒萧凡奇。萧凡奇也不傻,马上改了口说,
“军队应该全心全意训练,假如参加劳动,一是与民争利,二是不务正业,有损战斗力。出自这两个观点,我反对军队参与劳动,参与经商,从神创造这片大地以来,就从来没有这样的军队,假如有,也不是正规的军队,而是土匪山贼。我认为军人应该忠于自己的职业,而不能做副业,所以我们将自己称为职业派。”
“现在,请双方进行辩论,双方代表就坐。”项先月说,“辩论时间为一刻钟,不能陷入无休止的辩论之中。只要讲出来自己观点就可以了,至于能争取多少人,就看谁的道理最充分。”
“我们军人,都来自民间,大部分是幽州,羌地的军人,本来大部分人就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本身可以养活一家人,为什么到了军队就不能劳动了呢?”小丫头首先发难说。
“军队的训练本身就是一种劳动。”萧凡奇一点都不乱,说,“训练,不比田间劳作轻松。”
“但是军队有必要时时刻刻训练吗?劳动也是一种训练,是种体力训练,在劳动中,既达到训练的结果,又可以减轻老百姓的负担,为什么不可以呢?”
“幽州百姓,足够养活幽州军队,”萧凡奇说。
“可是你也可以看到,幽州有多少孤儿,有多少老无所养的人。”小丫头说。“军队可以生产多少东西,幽州百姓就可以少负担军队多少东西,将这一部分去养活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失去后代的老人,那该多好?”
“你也看到了,很多鳏寡孤独,其实就是战争造成的,假如军人不训练,去劳作失去了战斗力,那么,这些人会更加多。”萧凡奇说。
“你在偷换概念,劳动并不会是军人失去战斗力。”小丫头说,“我是风行寺中长大的,我的老师还自己种菜,种地,我想军队的武功,总不会比风行寺中的功夫还要耗时间吧?可是他们一样有时间干活。”
这小丫头是风行寺中出来的?那可是佛教圣地呀。军士中有人在想。
“我们军队是要保护老百姓的,我想我们军队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同时,我们在训练之余劳动,也可是得到报酬,我们可以将这些报酬存下去,等我们不当兵的那一天,我们可以拿回去,给自己的亲人过好日子。”小丫头还不忘记诱惑这些军士,“这次我下山,师傅给了我八十两银子,都是我这几年在风行寺里面种花种菜卖的钱。当然,这些钱都是统一保管的,有事情才支取的,我们想想,像我们幽州军士,军赏十二两银子一年,假如我们在这中间自己养活自己的外,每年挣上十两银子,我们当五年兵后,就会有一百银子了,无论在幽州还是在羌地,都可以娶回一个好媳妇了。假如大家愿意,我自己举荐,我负责安排大家劳动事项,保证大家除了自己养活自己外,等退役了还能有份不菲的收入,假如你战死了,这份收入也会转给你的家人,并且军队有钱,万一有兄弟战死了,我们可以拿出些钱去瞻仰他们老人,去养育他们后代,大家都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
“辩论时间到。两位论据都非常好,现在,请大家评判。请在支持一方上画圈,这是样品。假如你支持呼延宛如代表的劳动派,请在劳动派上画圈。”项先月举起了一个示意的样品,然后又举起了另外一个,“假如你支持职业派,就在职业派上画圈。为了公平起见,今天这两个代表,在军中并没有多大的名声。并且在军中没有职位,大家不会被自己的印象所迷惑,大家要认真思考他们所说的道理,假如你不能判断,也可以什么都不画,表示弃权。”
大家看着手中牌子,都在思考,顿时校场上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
“好了,现在开始统计票数。”项先月宣布说,“作为中间人代表,我投出弃权票。”
校场都炸开了锅,大家都在商议,在推演。
一个时辰以后,票数就统计了出来,一共两万军士,劳动派得到万三千支持,弃权三千,职业派只有七千票。
“假如不是因为你当了归黎县令,并且平时你也不算是个坏官,他们没有给你印象票的话,你会败得更惨。”小丫头笑着对萧凡奇说。
“我当心你们会掉进钱眼中去。”萧凡奇有所忧虑的说,“你们是幽州百姓的保护神,你们假如倒下了,幽州百姓就会很惨。”
“放心,我们不会倒下的。”小丫头很高兴的说。
小丫头再次登上了将台,向大家鞠躬,表示感谢,小丫头说:“今天,我们劳动派获得了胜利,谢谢大家,今天开始,我将在军中筹备劳动与训练团,简称劳训团,主要负责安排军中劳动和训练事项,让大家劳动挣钱和训练打仗两不误,劳训团向全军负责,接受大将军的领导,谢谢大家抬爱,本人担任团长,同时,我要任命我的副团长,我任命的副团长是萧凡奇,萧先生。我认为,因为你强烈反对军人参与劳动,所以只有萧先生担任副团长,才能更好的理顺劳动以及训练的关系。”
小丫头在大家的掌声中走下了台。
项先月登上了将台,说:“有请代幽州守备使韩起为劳训团颁发任命书,请劳训团正副职宣誓就职。”
韩起登上了将台,将任命书慎重的颁发给小丫头以及萧凡奇。小丫头和萧凡奇举起了自己的手,放在胸口,面对着军士宣誓。
很久很久以后,军士们都记得这一幕,很多年后,有人说起:“那年,我参与过归黎大选。”周围的人都会肃然起敬,给他们投过来崇拜的目光。
在这个大陆上,这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虽然这次规模很少,不能说是大选,可是,后人都会用大选来说这次投票事件,因为他开了历史的先河,人民发现,解决问题的方法除了血与刀,命令与征服外,还可以用选票和协商。
虽然大家对这次争端解决方式评价这么高,但是,却有一些人很不屑,柳颂秋就如是说:“项先月这个山贼,总算将山贼解决问题的办法推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