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水河上。
项先月敲击着河面,听着冰传递过来的声音,对身边的军士说,“我听到了春天的气息了。”
“我总在想这一刻早点来,可是俩了却又不安。”白玠站在项先月的身边,神情落寞,喃喃的说,“兵者,凶也,兵者,凶也。”
“我不赞同你的意见。”项先月说,“假如天下没有兵,那会是什么样子呢?外族入侵,哀鸿遍野。”
这个,白慎当然知道,有民,就必须有抱负民的兵。兵来之于民,兵也用之于民,就算是帝王的私兵,也会在很多时候,保护帝国的百姓。
兵,必不可少。
“水淹玉林,是我们能找出最好的,牺牲最少的办法了。”项先月说,“所以,不用这么难过,这已经是牺牲最少的法子了。”
实际上,就项先月的心中,也非常难过。
“火力其将军确实带着军队回羌地去了,幽州,只留下了一些鬼弓保护呼延婉如。”白玠对项先月说。
“羌人,或者并不想要幽州的土地,他只希望汉唐不出现在他们的地方,我们在,无论是我们,还是汉唐,都无力征战他们。”
“嗯!”白慎赞同。
“呼延婉如在我们军中,留下鬼弓,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但是,现在天下大乱将其,火力其要保全羌人的军队,置身事外,我觉得无法实现。”项先月看着西北方向,他判断说。
天下大乱的时候,不会有净土。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的理想很幼稚,”白玠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我怕幽州最后,会兵火连天,民不聊生。”
确实,他们想保护幽州,但是,他们现在的能力,真的能和汉唐相抗衡了吗?
不可能的,假如他们失败了,汉唐大军一到幽州,势必疯狂报复。白慎为皇室子弟,这事情见多了。
“幽州已经是民不聊生了。再苦也苦不到什么地方去。”项先月说,“安天命,尽人力吧,天下有可为则为之,无可为则死之,这是将军的宿命。”
白慎点点头。
“马上,就要春耕了,假如因战争误了春耕的话,对幽州百姓会是一场灾难的。打完这一仗,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和汉唐结束战争。”白慎下决心说,“我知道,我哥哥非常乐意看见我的人头的,假如我能让他满足这一愿望,他们会放过你们的。”
项先月的手,握住了六皇子。
“我不会拿朋友去做交易的。”
他的话,也就是幽州所有军士的话。
可以战死,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这是人的尊严,这是武士的尊严。
白慎理解,他点点头,但是他非常矛盾,羌人退了,假如他离开了,幽州就会安宁。
“你多虑了,你以前并没有在幽州,那幽州民众,就幸福了吗?韩起是幽州土著,他一家都是兵,可是最后连妹妹都饿死。”项先月说,“我们,要拿起刀剑,为幽州百姓,为天下百姓谋求一个新的天下。”
白慎笑了一下,当初这豪言壮语,自己的父亲和他的兄弟们也曾经说过,但是后来呢?后来父亲成了皇帝,那些兄弟,成了大将,而天下百姓,依旧贫困。
也许,这理想,只不过是镜花水月,那豪言壮语的人,最后都成了达官显贵,而百姓如旧。自己的父亲,最后竟然躲在深宫,吸食人血..
白慎叹息:“我们凭借一腔热血带领百姓,义无反顾走向战场,杀戮敌人,最后的结局,是不是还是一样呢?”
他不确定,但是他们已经站起来了,已经握起了刀,已经没有了退路。
退,有无数人头要落地,进,也有无数人头要落地。
拿起刀的手,已经无法再放下了。
武士的刀,文人的笔,只要一拿起来就没有办法放下去,只要你一拿起,就注定你这一生中,承担的东西会比别人要多。放不下的东西,也远远比别人多。
这种人,总是会被更加多的人所尊重,当然,也会被更加多的人所痛恨,对于一个人来说,尊重的人总是会和痛恨的人一样多的。
“只要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杀人,应该可以坦坦荡荡。”项先月在安慰白慎,也在安慰自己。
“不管为谁杀人,都是一样的。”白慎说,“将军们在刀举起的那一刻,就注定他的刀上,沾满的基本上都是无辜者的血,真正罪大恶极,应该杀的人,往往将军却无法割下他的头,将军所杀的基本上只是无辜者。”
大家都沉默了,这话,是对的,无辜者的血,总让良知未灭的人伤心。。
“或许,我们找到了一条新路。”项先月说,“不管这路对不对,但是总归是一条新路。”
白慎点头,归黎的做法,是一条新路。这条路,也许只有他们聚集在一起,才能走通。
白慎是重要的,因为他在,他支持,无形之中能说服很多人。
韩起是重要的,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才敢这样做。
项先月也是重要的,他熟悉山贼的做法。
..
这条路,或许能走通,但是也可能一样,掉入改朝换代的陷阱,过了一段时间后,依旧天下大乱。
有风吹过,带着一丝丝温暖的热度。
从林州来得风,带来了春天的气息。
从林州来得风,也带来杀戮的味道。
汶水,要开河了。
“上船。”项先月说,“准备救人。通知柳颂秋将军,准备好他的水军,林州的水军,不能让他们逃走一个。”
半夜时分,将军们都站在玉林外面的一处高地,远远的瞭望着玉林城。
玉林城内的灯火,惨淡的照亮在幽州的大地上,玉林城今年的春节,是在愁风凄雨中过去的。
谁也没有说话,虽然做了这么多,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但是胜利就在眼前,大家却为这个暴虐的计划沉默了。这个计划的成功,意味着多少生灵的死亡?
一夜无眠,后半夜。
汶水的河面上,远远的传来了轰隆的声音。
开河了,是武开,上游的水,夹持着冰块,像脱了缰的马一样,滚滚而来。
冰冷的河水,拍打着汶水的河堤,吞噬着前面的冰块,将整个汶水,变成了一道洪流。洪流越来越壮大,到了玉林,就形成了一泻千里之势。
可是玉林前面,峡谷之上一道大堤悚然而立,冰面破碎,大堤沉了下去。巨大的堤坝,将滚滚的河水堰塞。
一个冬天在汶水河面上建造的大堤,将汶水抬高了很多很多,滚滚的汶水在玉林前面虎跳峡中拐弯的方向,遇上了强大的阻力,滚滚的河水,冲击着玉林前面的高山,河堤。
终于,玉林城前面的一段河堤顶不住了,在洪水中摇摇欲坠的晃动着。
“开堤吧。”项先月叹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军士命令说。
几支火箭从前面高地上射了过来,直接落在玉林前面的河堤上,马上一声震天的爆炸声响了起来,河堤被炸开了,滚滚的汶水,有了一个大的出口,满满的一河水,都往这个决口倾泻了出来。
整个汶水河面的水面,以看得见的速度下降了。
决堤的洪水,横扫着前面的一切,在大地上卷起了高高的浪花,吞噬着阻挡在前面的房屋,树木,一路横行,很快就到了玉林城下。玉林城小小的护城河,马上就被洪水填满了。洪水继续冲刷着玉林的城墙。
“汶水决堤了!”玉林的守军被爆炸声惊起,紧张的朝着外面张望着。
一块巨大的冰块被河水冲到了玉林城内,轰的一声巨响,玉林城那高高的城墙在滚滚洪水中轰然倒塌。
洪水,直接灌入了玉林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