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石家堡。
年三十守了一宿夜的石东晏一大清早便去给石定君拜年,宋琬儿因家遭灭门,一直住在石家堡,也一早去给石定君拜年。
“东晏,又过一年了,转眼之间五年都过去了,琬儿也十八岁了吧?”石定君坐在轮椅上,看着亭亭玉立的宋琬儿问。
“是。”宋琬儿在一旁答道。
“东晏,琬儿也这么大了,就在今年,挑一个吉利的日子,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吧。”石定君看向石东晏说。
宋琬儿低下头,脸瞬间便红了起来,石东晏则愣在当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虽然他从小便知琬儿是他指腹为婚的妻子,虽然他也觉得成亲这件事早晚会到来,虽然现在他爹爹提出来合情合理,虽然他早就应该有心理准备,但是,当石定君真的说出这件事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立即浮现的却是石东颜的面孔!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还有调皮捣蛋粘人不讲理的样子。
“你们俩都愣在那里不说话做什么?我说得不对吗?”石定君大声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俩都到了适婚的年龄还在等什么!况且,爹都城这个样子了,有几天活头还不知道呢,你们不赶紧给我弄出个孙子来,爹就算死了也不瞑目呀!”石家几代单传,怎么能在他这代断了香火!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想要找到宝藏,也是为了石家的子孙后代着想!
听完石定君说完这几句话,宋琬儿连脖子都变成了红色,她扭捏地坐在一边,低头不语。
“爹……孩儿知道,只是孩儿还没有出师,且身上还背负着家仇,孩儿想等武功学成为爹爹报了仇之后再想成家之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出这样的托词,石东晏自己都觉得这样说着实对不起婉儿。他看了一眼琬儿,琬儿只是抬头看他,仍旧不说一句话。
“还等什么!”石定君怒道,“你什么时候能出师?江湖中一山还比一山高,你若这么比下去,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娶媳妇!况且爹也不指望你去报仇!而且,你这么做对得起一直陪着你的琬儿吗?她一个姑娘家跟着你拜师学艺到处走,连个名分都没有,别人会怎么说?你又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宋叔叔!”
“石伯伯,你不要这么说石哥哥,我知道,石哥哥也是报仇心切。我们在大名府的时候碰到过水烟波,他在暗中跟随我们大半个月,我们均未发觉,五年前琬儿还小,对武功的见地并不高,但今日再遇水烟波,发现这老贼功夫果然不容小觑。东晏哥哥心中对他有所忌惮,想尽快练好功夫也是情有可原的,石伯伯您不要再说他了。”宋琬儿低声地为石东晏求情。
“哦?你们见过水烟波?”石定君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那为什么他没有为难你们,难道是因为颜儿?”
石定君看向石东晏,只是石东晏眉头紧皱,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石定君转向宋琬儿:“琬儿,你说!”
“石伯伯……”宋琬儿难为情地扭着手指,鼓足了勇气说:“水烟波那次去的主要目的是要石哥哥娶他的孙女水潋滟,也就是石东颜。”
“什么?”这事儿又是从何说起?水烟波为什么逼着东晏娶他孙女?他这样做的目的为何?石定君陷入了沉思……
半晌之后,石定君打破房间中的沉默,朗声宣布到:“东晏,你这次回来就与琬儿完婚之后再回天台山,结婚的日子就定在正月十五。”
“爹!”
“石伯伯!”
石东晏和宋琬儿两人同时愣在那里。
“就这么订了!婚礼也不用大费铺张,就在家里摆桌酒席,一家人吃顿饭,就行了。待成婚完毕,你们爱去哪里去哪里,爱练什么功夫练什么功夫,一年之后给我抱个小孙子就行!”他不明白水烟波此举究竟为何,只是他要先下手让东晏娶了琬儿才好。
“你们都不要再跟我说什么了,一会叫石门过来一趟,我跟他商量商量婚礼的事情,虽然简单,但也不能太寒酸,总不能委屈了琬儿,你们都出去吧,自己也准备准备!”石定君轰走了石东晏和宋琬儿,一个人关在房间中沉思着……
走出石定君的房间,宋琬儿为难地看着石东晏,小心地问:“东晏哥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太突然。”石东晏看着宋琬儿,内心中竟然有种不想成亲的罪恶感,“琬儿不要多想,既然爹说了让我们尽快完婚,我们就听他老人家的吧。”他笑着对宋琬儿说,可是心中却闷闷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与宋琬儿分开,他信步走在石家堡的院子里,石家堡重建之后,风格与之前一模一样,所以即便他离开了五年,对每个地方也很熟悉。到了一座庭院前,他停下了脚步,抬头一看,竟走到了水潋滟曾经住过的地方。
窗前的红梅已经怒放,曾经在这个小院子中,有个喜欢穿白色衣服的小女孩儿就喜欢在红梅树下蹦蹦跳跳,还会小心地揪下怒放的梅花,别在他乌黑的大辫子上。
推门进入房间里,房里的陈设一如既往,那个喜欢穿白衣服的小女孩喜欢将书桌放在窗前,因为这样可以看到窗外的梅花,不管春夏秋冬,她都喜欢开着窗子看书,即使冬季寒风凛冽让她从手凉到鼻尖,只要看到那红艳的梅花,她就会喜笑颜开。
那个喜欢穿白色衣服的小女孩本不喜欢读书,只是他一场大病之后,她便饱读诗书,只是怕他再生病,多有意思的想法。
走到梳妆台前,他将梳妆盒移到左边。那个喜欢穿白衣服的小女孩不太喜欢打扮,梳妆盒一般放在左边不经常动,倒是练习投壶用的箭矢会放在右侧随手便可拿到的地方。
在这个房间里,闭上眼,仿佛还能听到那白衣小女孩的笑声,还会甜甜地叫着他“东晏哥哥”……
正月初十,中山郡。
年前的雪还没完全融化,官道两边还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即使融化的地方在夜里又冻了起来,虽然路不太好走,但也挡不住村民们赶集的热情。
昨天是玉皇大帝诞辰,中山郡刚刚举办完盛大的祭天仪式,今天中山郡的各个店铺都相继开张,周边村镇前往中山郡赶集的人也越来越多。
水潋滟独自一人一身惯有的白衣,头戴一直梅花簪,黑色的大辫子搭在胸前,牵着一匹小黑马,也穿梭在往来的人群中。
又是自由身了,真好!她使劲地吸了一口新年的空气,虽然冷得要把小鼻子冻掉,但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去追求东晏哥哥,呵呵,想起来就开心!
她与外公以一年为限,让东晏哥哥转变对她的看法,并死心塌地地爱上自己,这一年之内,如果她不自动去求助外公的话,他老人家也不会管她的事情。
吼吼,虽说是一年之约,就算是一年不成功又怎样,她还有两年,三年,五年,十年……外公不是问题,只要她撒撒娇,外公就可以搞定。那她现在唯一要搞定的人就是东晏哥哥了!
不想再踏入石家堡,所以来到了东晏哥哥回天台山的并经之路,顺便也可以逛逛久违的中山郡市集。
说到市集她便又想起了耶律行,其实她早已想起耶律行就是五年前在中山郡市集送他梅花簪的那个傲慢少年,想来耶律行这人虽是傲慢,但对她却甚好,只是每当水潋滟看到耶律行那张桀骜不驯,玩世不恭的脸,她就不想跟他说任何严肃正经的话题。
在他大营中待了两日,看中了他营中的一匹小黑马,前两日偷偷牵了出来就再也没回去,现在想必耶律行也应该知道自己的小黑马被人顺手牵羊了。
“唉哟,这不是石家堡的宋姑娘嘛!”
水潋滟走着走着突然听到旁边店铺里面飘出几句话,话中的“石家堡”格外引她注意,她停下脚步,顺着声音的源头寻去,果真看到宋琬儿在一家绸缎庄挑选布料。水潋滟用小黑马作掩护,仅露出半个脑袋,在绸缎庄外观察宋琬儿的动静。
“老板娘。”宋琬儿客气地说。
“宋姑娘呀,虽然你一年才回来一次,但是每次回来都能在初九的祭天会上看到你,你看看,老板娘我是不是特别关心你呀!”老板娘扭着肥硕的腰巴结着,“你也知道的,石家堡虽然五年前经历一劫,但人家是老爷子是人中之龙,不到三年的时间就重建了石家堡,而你就是石家堡少夫人呀!”
听着老板娘的话,水潋滟不服气地撇撇嘴。
“老板娘,瞧您说的,我和石哥哥还没有成亲,什么少夫人呀。”宋琬儿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
“哟,还害羞了呢!你还以为老板娘我不知道呀!”老板娘边说边笑,并且动作夸张地用两只壮硕的胳膊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身体前仰后合花膘乱颤的,最后兰花指一挑,用力地拍在宋琬儿的肩头,“昨天呀,我看到了石家堡的管家石门,他呀去斜对面的首饰店去买首饰,还去了张嫂那里去订婚礼喜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和石大少爷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正式拜堂成亲!”
“老板娘,你知道的还真多。”宋琬儿不好意思地说。
拜堂成亲!
水潋滟小脸团在一起,瞪着绸缎庄里的宋琬儿,东晏哥哥竟然要背着她成亲了,这怎么可以!东晏哥哥这也太立竿见影了,刚刚和她说完断绝关系,现在就要与宋琬儿成亲!虽然心里酸酸的,但她也不做声,继续听着。
“怎么,石公子没和你一块来?”老板娘用手帕掩嘴,表情非常八卦地问。
“石哥哥在石家堡照看石伯伯,我们每次离家都要好久,难得回来,当然是陪石伯伯多些。本来石家堡也有不少的缎子,但是石伯伯说那都是老货色了,让我来市集上再挑拣些,这些我倒是不在意,只是想再给石哥哥和石伯伯挑些做衣服。”宋琬儿满足老板娘的八卦,尽职尽责地解释着,言语中透露出掩饰不掉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