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那儿便是我们的花之都吗?”
“嗯,我带你下去走走。”
一个轻盈旋身,我便安然落于平地之上,他指着那片怒放着的花海,笑说。
突然发现,他的笑意,无时无刻都留在嘴角,眉梢,淡淡的弥留,从未消失过。
真的是,一个温暖至极的人。
回花之都的路上,他已和我说了很多花之都的风土人情,以免我一时间不习惯新家。在他的轻描淡写中,我已无可救药的,深深眷恋上四季如春的花之都,憧憬着有他相伴的花之都。
他说,从现在起,他是我的师父,教我花术,因为他是花之都擅用花的药师。
我欣然接受,我是他的徒儿了?
那是不是说明,我和他的关系又近了些?我们又多了一丝特别的牵连?
赫赫,单是想想,我都能在心里偷偷的笑开,心头绽放的花,一定比花之都的任何一朵都要绚丽,浪漫,狡黠。
“凌大夫,你回来啦!”
青苔路上,一个挑着一担植物根块的中年男子从岔道上过来,熟络的和师父打了招呼,还埋头在篮子里拨弄了一番,挖出了一块格外饱满的双葫芦形根子,憨笑着递给师父。
“谢谢,这并蒂佛果是治心疾的好药,忠叔可是又做了件善事。”师父亦是笑着说道,双手谦雅作揖,表示感激之情。
“凌大夫哪里的话,谁人不知,你才是花之都百姓的大恩人哪!”
“赫赫,忠叔过奖了。”
“咦,这小女孩是?”忠叔看到了师父身后的我,感到几分诧异。
“她是我新收的徒儿,花间若。”
“是本家姓氏啊,可也是花之都的人?”
“那倒不是,因她受伤失忆,连名字也忘却了,所以我给她取了这个名字。不忍看她流浪无依,便带她回花之都来抚养。”
“哦,凌大夫真是时时积德行善,叫咱百姓钦佩!”
看着那位大叔离去的背影,我心里不知怎的,突然涌出一股淡淡的失落,还有不悦。
师父,我才不稀罕你的怜悯,你收留我,是因为你也喜欢我,所以不舍得丢下我不管。
“间若,喜欢花之都吗?”
我默然扭过头,赌气没有回答。
师父,我是喜欢这里的,只要是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欢。
可是,你能不能像对所有人一样对我好,我可不可以贪婪的要求点与众不同?
蝶舞,是一个女子吗?
可是,我似乎很不喜欢她,虽然未曾谋面,心里就是有种敌意呢,很强烈。
“间若?”
“师父,我很喜欢你——”
“嗯?”
“你的家!”
“呵呵,傻孩子,往后这儿也是你的家了。”
我怔怔的仰望着师父,突然间很渴望自己快快长大,等我长高了,就能伸出手抚过那斜飞入髻的眉,灿若星辰的眼眸,美若花鼓的笑靥,仿若镌刻的唇。
师父,虽然我都忘记了,可我却明白,自己的情感不是一个孩子对大人的。
我以前,到底是怎样的?
为什么我会懂得,一个女人对男人的迷恋,还如此的明了!
“间若,随为师下去。嗨!你小心些,这里遍地花开,别踩伤了它们。”
想到可以无所顾忌的喜欢他,我欢心雀跃的奔跑在花丛里,觉得自己像一只拥有翅膀的小蝴蝶,翩然起舞,无休无止。
师父无奈的叹了声,可他看着我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迷茫,错愕。
“蝶舞——”
我纳闷的停了下来,转身四下望了望,这儿的确就我一人啊。
可师父喊着的名字,分明是蝶舞。我的名字是他亲自取的,那他怎么会叫我蝶舞呢?
“师父,你方才叫我什么?”
“没——没什么,间若,我们走吧,天色不早了。”
“喔。”
我讷讷的跟上师父行云流水的身影,他刚刚的神色,明明是乱了。
“进来吧。”
师父暖暖笑着,将马牵给静候一旁的小厮,我呆呆的站在门口,张望着里面。
我原本以为师父住的地方,会是山间茅舍,或是溪涧陋室,谁知——
这儿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殿宇,唯一不同的是,里头的雕栏玉砌都是如雪的色泽,间或嵌着月牙色的玉石。殿内种满了花,千娇百媚,各吐芬芳。
奢华炫丽,却不失典雅,但仍旧是壮丽威仪得逼人唏嘘惊叹。
“宣王府?”
“是啊。”
“师父为什么会住在宣王府中呢,这个宣王和师父交情很深吗?”宣王,听起来很气派,似乎是很有来头的皇族中人。
“呵呵,我与他交情确实非浅。”
“哦。”难怪,我就说嘛,师父这样仙姿绰约之人,怎么会轻易寄人篱下呢。
“随我进去吧,前边是客厅,我们住的地方在后苑。”
“嗯,嗯。”
我愣愣的点头,越往里走越是别有洞天,繁华绝伦。我睁大双眼,怎么也看不够穿梭而过的美景,精雕细刻的一砖一瓦,在柔和夕照下,泛着朦胧红晕。
“哇!那里好漂亮啊!”
“你喜欢这座别院?”
“嗯。”
我惊叹的驻足在月洞门口,流连不舍的望着眼前的琉璃仙境,一步也不肯移动。
流光溢彩的湖面,有几只纯白的雪鸢,惬意的在水面飞过,停歇。再望向深处,那湖似乎无边无际,让我惊呆的,是长于水中的花朵,香雪兰!
可有一些香雪兰为何透出一层浓墨紫晕?
静静的,折射出绝望,凄美。
“这里也是为师最钟爱的别院,它叫花田半亩。”
“花田半亩——花田——半亩——”
缓缓踏进别院长廊,如登仙境奇幻,我喃喃自语,为何是花田半亩呢?
纯白理石长廊坐落于潋滟水面,稍稍弯腰,便能触及凌波仙露,那些盛开的花也近若咫尺,这里一方碧湖,没有半分土地,怎么会是花田半亩呢?
“这是绿湖,湖里所种均为紫雪,有别于蝴蝶谷的香雪兰,它们将谢之时,将会从花瓣内绽放出极致的紫色,然后一夜凋零,沉入湖心,化作绿水。”
一夜凋零——
师父,我为什么会觉得你的笑容里,有一丝的惆怅?
“蝶舞总说,花便该纯净快乐,而非满载痛苦,所以她将它们种在了蝴蝶谷,让它们恢复了白皙纯洁,不再化紫凋萎。”
蝶舞,蝶舞,又是蝶舞!
我突然开始怨恨,为什么他总念念不忘这个蝶舞。
“间若,你哪里不舒服吗?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哦,没有,可能是阳光太刺眼,我有点头晕。”
“为师看看,是不是中了暑热。”
“不,不用了,间若没事呢,一会就好了。”
我连忙避开师父纤长透匀的手指,生怕他看出我心里潜藏滋长的自私心思。
“哦,那你便进去休息吧,看到湖中心的那片紫屋了吗?”
“嗯。”我望着那座楼宇,阳光下散发着淡紫色光芒,以后它们便是我居住的地方了。
“三皇叔!”
我才迈出一步,便从身后传来一声叫唤,不由得转过身,柳眉凝起,看到了一个红衣似火的少年,俊朗灿烂得刺眼。
三皇叔?
他口中的三皇叔会是师父吗?那么这个宣王府的宣王会不会便是——
一个念想,就这么冒出脑海,可即便是,也不足为奇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