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烈。”
“三皇叔,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为什么出去游耍也不捎上我呢!你明知道父皇管教得严,除却皇叔的话,谁奏请父皇都不会得到恩准,可怜我一年难得出去一趟!”
“呵呵,皇叔此次外出并非去游玩,而是有要事。”
“有要事啊,那侄儿这回就姑且原谅皇叔吧。”
“赫赫。”
“听莫管事说,三皇叔带了个小丫头回来呢,就是她?”
小少年带着一丝轻蔑撇了我一眼,浓眉高高扬起,极是不解的问道:“三皇叔啊,你府里若是缺了丫头下人,只管向侄儿们要去,何苦千里迢迢的弄了个黄毛丫头回来?”
“小鬼,说谁是黄毛丫头!”
我心里头的气一下子蹭了上来,他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子,居然敢说我是黄毛丫头!
“爷就说你黄毛丫头,愣头青!怎么?还说不得?”
“你——你看我怎么处置你!”
我一气之下,抡起手中的树枝便朝他扎去,他触不及防,被我恶狠狠的抽了好几下。
“皇叔!杀人了!救命啊!”臭小子见我发了狠,慌了神,连忙躲着向师父求救。
“间若,不可对小烈无礼。”
“哼!”
“皇叔啊,你从哪里弄了个这么野的丫头片子?她可留不得啊,不然侄儿我哪里还敢上你的宣王府来做客呢!”
“你就是宣王?”我漠漠的抬头,盯着师父,心里一阵痛。
“嗯,所以为师才说,与宣王交情非浅啊。”
心里蓦然沉下,师父是有意隐瞒了真相,还是说他根本无所谓我的感受,随口说说?
“对了,我方才还一直在纳闷,三皇叔你怎么肯带她进花田半亩呢?这儿是蝶姑姑住过的地方,皇叔不是向来都不许外人入内吗?”
“小烈,你的话多了,随皇叔出去吧,间若需要休息。”
“臭丫头,你可不要再被我碰到,否则,爷要你好看!皇叔啊,你可不能老当个给平民百姓白治病的大夫啊,还任由那些蛮民喊你凌大夫,多失了皇家威仪呢!还有……”
被扯往外走的臭小子边喋喋不休,边回头朝我呲牙裂嘴,我视若无睹,嘴里一直默念着他的话:“这儿是蝶姑姑住过的地方,皇叔不是向来都不许外人入内吗?”
难道这儿蝶舞曾经住过?
突然不喜欢这儿了,因为这里残留了师父和其他女子的回忆,我不喜欢!
暗暗排斥的往紫楼走去,暖风拂过脸颊,却一阵灼热的幻觉,是我不愿喜欢这儿,就连清风白云都厌恶起来了吗?
失神的,走在阁楼的长道上,透过菱花窗子的间隙,看到了古色古香的屋饰,却顿时木然而止,那幅画像中的白衣女子,是她吗?
她正蹲下戏水,溅起的水珠子凝固在画中,映衬在她松挽云鬓之间。湖面上的花,就如今日所见一样的美。她,脸上露出灿如星光的笑,很深的梨涡,甜美而高雅,好一支空谷幽兰!
“蝶——殇——”
推开那扇门,我想看清楚画上所写的字,走近了,却也寂然无心。
倒映于水的夜色影子恍若云烟
安宁气息却弥散着忧伤
谁能将长久的思念渡化于几许
惟有寄情以画藏绪以诗
字里行间,透着股寒冷,直穿透我刚刚暖了的心。
师父,对她用情很深,很深。
我握紧拳,树枝嵌入肉中,哀伤如洪流缭乱,看着似曾相似的字眼,我缓缓举起手,突然想刮花那张沉鱼落雁的容颜。
可执起的枝条却陡然落下,为什么在这一刹那我松开了手,为什么我无法狠下心来去破坏她的美?
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一见到她,居然会觉得已经认识她好久好久,仿佛深深活在我心里的一个影子般,无需刻意,便能牢牢记得她的每一个细节。
“你的心是冷的吗?”
我惶然扭头,是谁在说话,这痛彻心扉的声音是谁的!
“蝶舞,你当真不在乎么?”
蝶舞?
不,我不是蝶舞,你不该来质问我的!
“你知道,我可以要这天下,亦可以不要,只要你喜欢,如何都行。”
那声音越来越近,是师父的声音,是师父!
可师父在哪里?
师父,你不要和我捉迷藏好不好?我看不见你,你这么说话,让我害怕。
“蝶舞,你说自己不属于这儿,那么你会属于哪里呢?若我无法让你属于这里,可否让我属于你的世界呢?我甘愿抛弃我的身份地位,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的心隐隐作痛,师父,不要和她离开,不要!
“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相信你不会忍心离开我的,你说过,你是不会让我受伤难过的,可你为何还要躲着我呢?”
突然,我有种很强烈的期盼,期盼她已经离开人世,便不能够再占据师父的心。
“蝶舞,不要靠近皇兄,他——他对你有非分之想,我怕他会对你——”
皇兄?
难道,她除了师父,还有其他情感纠葛?
我想,如若她已经选择了其他男子,那末,我便不固执的期待她死去了。
“每年三月,我都会去蝴蝶谷找你,你说过,烟花三月是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相信,你亦会在三月与我重逢。”
三月,原来师父是在这个特定的时间去找她,可她依旧没有出现。
然,为什么我会听到这些话,这些不是师父对蝶舞所说的话吗?
“花间若,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不,我不想听了,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耳边的声音一阵比一阵尖锐,呼吸困难,我喘不过气了,我的知觉,在模糊……
“啊!”
“间若!间若,你怎么了?”
我迷茫的看着拉住我的师父,眼里的泪水顷刻间泛滥,我好怕,刚刚好怕!
“发生什么事了?我方才进来,就见你昏倒在地上,可你的脉象却无任何异常。”
“我,我也不知道。”
师父看着我的眼神很深,突然看到折落在地上的那幅画,他迅速将我抱到床上后,立即转身朝那画像走去,他毅然决然的背影,削瘦,而冷漠。
“师父——”我突然间想拉住他,不让他去碰她。
“你好好休息,一会带你去吃点东西。”
师父带着那幅画离开了,屋里一下子静谧下来,我的心跳,却一声比一声沉重。
刚刚,究竟是怎么了?
我的记忆里,又是一片空白,只记得一句话,在耳边回放。
“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不能再想了,一想便是锥心刺骨的折磨,我不能再逼自己回忆起任何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