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生怕情多累美人
10578000000019

第19章 寒灰复燃

1927年5月底,郁达夫患了黄疸病,经王映霞和祖父王二南先生的劝说,他决定去杭州疗养。这次他是于5月28日到杭州的,就住在王映霞的家里,祖父王二南先生及家人为他请医寻药,搜求秘方,关照备至。

如果说4月中旬的杭州之行,郁达夫与王映霞的最大收获就是他们的恋爱关系基本上得到王映霞家人的首肯默认,那么一个月以后的这第二次杭州之旅,则更是他们婚恋史上的一个新的转折点。

在杭州疗养期间,经王二南先生及家人的精心料理,郁达夫的身体恢复很快。于是,6月上旬他与王映霞在杭州举办了一次订婚喜宴,正式向双方亲友和社会公开披露了他们的婚姻关系。

订婚喜宴于6月5日(阴历端午后一天)晚在杭州聚丰园举行。出席宴会的共有40余人,但主要是王家的亲友,郁家只有二兄郁浩应郁达夫之请代表郁家参加宴会。此外,出席宴会的还有王映霞的图画老师周天初和当时恰在杭州的孙百刚妻子杨掌华——她被作为双方的共同介绍人应邀出席。

美酒佳肴,欢声笑语。宴会自晚上7点一直进行到12点,大家吃得都很开心,气氛也是热闹非凡,周天初和杨掌华还喝得酩酊大醉。尤其使郁达夫感到激动和欣慰的是,祖父王二南先生亲自作为主婚人出席了订婚仪式。

这次订婚喜宴,终于使郁达夫感到心满意足,大功告成:

“和映霞的事情,今夜定了,以后就是如何处置荃君的问题了。”

送走客人,并将一切安排妥帖之后,郁达夫才上床休息。

此时此刻,尽管他心想事成,舒畅至极,但应酬了一天,也不无倦意,于是一上床休息就睡着了。这一夜,他睡得很香很甜。

1927年的6月,对于郁达夫来说,真是值得纪念和庆贺的双喜临门的日子。自本月起,他的七卷本《达夫全集》陆续发行。为纪念他与王映霞这一次恋爱的成功,感谢她给予自己的鼓励、支持和安慰,他将全集的第一卷命名为《寒灰集》,并在扉页上题写了这样的《题词》:

全集的第一卷,名之曰寒灰。

寒灰的复燃,要借吹嘘的大力。

这大力的出处,大约是在我的朋友王映霞的身上。

假使这样无聊的一本小集,也可以传之久远,那么让我的朋友王映霞之名,也和它一道传下去吧!

7月4日,他在写给王映霞的信中,又附上了一首《扬州慢·寄映霞》的词:

客里光阴,黄梅天气,孤灯照断深宵。

记春游当日,尽湖上逍遥。

自车向离亭别后,冷吟闲醉,多少无聊。

况此际,征帆待发,大海船招。

《达夫自选集》序手迹

相思已苦,更愁予、身世萧条。

恨司马家贫,江郎才尽,李广难朝。

却喜君心坚洁,情深处、够我魂销。

叫真真画里,商量供幅生绡。

1928年春天,郁达夫与王映霞在上海结婚。他们原本计划去日本东京举行婚礼,并给中外亲友印发了请帖。

谁料请帖刚发出不久,郁达夫就间接得到一个秘密的通知,说南京国民党当局有人要算计他,要他马上避一避。受到这样的警告,再加上去日本的旅费也没有最后落实,他们不得不取消了东渡日本的计划,蛰居在上海的一家郊区旅馆里。后来,他们在南京路的东亚饭店请了两桌客以作喜筵,正式宣布了他们的结合。当时郁达夫33岁,王映霞22岁。

不久以后,他们租下了上海赫德路嘉禾里1442号一幢东洋式的单幢住房,开始了他们的小家庭生活。之所以选定这个住处,一则是为了和祖父的住处相近(当时王二南先生应聘在上海群治大学任教,租用的房子也在赫德路嘉禾里),二则是因为这里的房租低。此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理由,就是嘉禾里对面正好是一个电车场,所以,这里的不少居民是电车司机、售票员,可以说都是真正的劳动人民。与这些普通的群众杂居在一起,在“只认衣裳不认人”的上海滩上,不至于引起人们的特别关注,更易隐蔽。正是出于以上种种考虑,郁达夫对这一居住环境——他自己在文章中戏称为“上海乡间”比较满意。

对于这一阶段的婚后生活,王映霞当时也和郁达夫一样感到十分美满、自足。她在《半生自述》一文中写道:

因为政治(关系),在我们初搬入时,没有把这个地方在朋友面前公开过。亲友信件,也全由书局代转。所以亲友们也就无法知道我们究竟住在何处,真所谓“和地狱底里的幽灵一样”,来迎送那四季的变幻。从斜阳影里,我才知道一天将过,再从后门外面几阵秋风里飞过来的落叶,知道寒冬已即将到来了……精神与经济,是小家庭里最重要的两个组成部分,但主要的还是前者。在精力充沛的我俩的心灵里,只有和爱,只有欢乐,只有对未来的憧憬。

既无亲友的来扰,我们又很少出外看望亲友,在屋子里坐得气闷时,也就踱到附近的几条人行道上闲步,谈着过去,谈到未来,再谈及这尚未出生的小生命。饱尝了欢乐的两颗心,觉得已经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愿望了。散步散得有一点疲倦的时候,我们便又很自然地回到了小楼上,太阳成了我们的时钟,气候算作我们的寒暑表,在这十里洋场的一角,是很少有人能够体会得出我们当时的满足的。

正如郁达夫在《寒灰集·题词》中所说,他与王映霞的恋爱与结婚,几乎彻底改变了他的精神状态和生活道路。王映霞给予他的爱情和温暖,不仅使他结束了长期漂泊不定、有家归未得的生涯,而且也使他那敏感脆弱、游移不羁的灵魂有了暂时的归宿。同时,在婚后的几年中,他一面积极参加一些社会活动,一面也更加勤奋地创作出了一些优秀作品。这一切都表明,郁达夫的“寒灰复燃”,的确是借王映霞“吹嘘的大力”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