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嫁入蒋家的女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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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爱情遭遇政治的完败——蒋经国最传奇的地下夫人章亚若(1)

台湾风雨飘摇的1987年秋天,气派堂皇的官邸笼罩着一层阴云,卧室中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他身形高大,此时却昏迷不醒,一动不动。周围站满一圈惶恐不安的人,他们齐刷刷地把焦灼的眼光投在病人身上。

空气仿佛胶着了一般,僵硬而凝滞。终于,床上的病人蠕动起来了,有微弱的喘息,嘴里吐出模糊不清的话语。旁边的人赶紧靠过去听,只听病人的只字片语,最终拼凑成了一个名字:“亚若……亚若。”一遍又一遍。

这个曾经叱咤风云,此时却如虚弱的病牛一样瘫在床上的人,在他生命的最迷离时刻,念念不忘的是这么一个名字。这个老者就是蒋经国,中国近代政坛上无法抹去的名字;而他嘴里念着的名字,章亚若,则是他的情人,也是红颜早逝的爱人。

多深的情感让一个七十七岁的老人在弥留之际还念念不忘?这情感该隐藏得多深才会在生病时无意识的状态里冲破理智喷薄而出?这声音里隐含着多少痛苦和思念?没有人明白,也没人敢去触碰。过了几个月,蒋经国撒手人寰,到另一个世界去追寻他的爱人了。

蒋经国和章亚若,一切都是缘,一切都是劫。

才女选择不了的命运

章亚若,1939年初春出生在古城南昌的章江门外,水城南昌自古就被誉为“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钟灵毓秀之地。众人都知道贾宝玉有句名言:女儿是水做的骨肉。

正是水赋予了章江迷人神韵,才滋养出像亚若这样天生丽质、容华出众的美人。除了出水芙蓉般的天生丽质,更令人惊叹的是她不输黛玉的咏絮才华,可谓淑女才情,风华绝代,难怪让蒋经国一生倾心,临终时还念念不忘。

章亚若出生的书香世家,几代皆有读书门风,她自幼深受长辈熏陶。她的长辈也从来不拘泥于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陈旧观念,对她悉心教导,钟爱有加。说起来章亚若的祖上,是颇有根底的。其父亲章贡涛当过校长、遂川县县长,是个思想新潮的人。民国后,曾负笈北上,在京城政法大学进修了几年,又奉派到遂川做县知事,最后于1933年返回南昌,在佑营街挂牌做职业律师。他和妻子周锦华一共生了十一个儿女。其中四个早夭,只有两儿五女长大成人。

章亚若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三。出生时,父母为她取名懋李。

“懋”是辈分排行,“李”是喻桃李争艳的春天,以纪念她在春季出世。后来的章亚若确实也长得艳若桃李,只可惜红颜薄命,她的生命也如桃李一般迅速陨落了。

父母对章亚若可谓是疼爱有加,而章亚若也确实不负所望。小小年纪就显露出非凡才华。她的父亲国学功底深厚,她跟随着父亲四岁习诗词,五岁练书法和绘画,领悟力极强。三岁时,她已能背百首唐诗。关于她还有个小故事流传:据说她七岁时,父亲给她讲曹植“七步诗”的故事,她听得眼睛一眨不眨。他父亲就笑她说这是古代才子的故事。小亚若不服气地说:“我也能做。”她沉思了一下,就迈开小腿,第一步,开始吟出一句诗:“春兰桃李竞芬芳。”

第二步,又吟道:“夏荷秋菊美家乡。”七步走完,她就吟完了整首诗:“寒冬腊梅开过后,又是幽兰放清香。”这首诗别有乾坤,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已经将章家姐妹五人“懋兰、懋桃、懋李、懋梅、幽兰”的名字全嵌进去了。斯才惊艳,年纪又小,当下满座皆惊,才名远播,不由得让人怀疑是清照再世。

上了中学,她更是被誉为学校的才女。在校期间,不仅功课门门优秀,课外活动歌唱跳舞等活动一样也不落下。

十二三岁时,她便能帮助母亲料理家务,还善于烹饪和裁缝,俨然已经蜕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在子女的教育问题上,章贡涛一向开明,不论性别,一视同仁。大女儿上了京都女师大,让二女儿读毕小学,送他分外偏爱的三女儿进了省立的美国教会学校。这个教会学校可称是当时的贵族学校,一贯实施数、理、化、音、体、美的西式教育,使章懋李开阔了视野,领略到了烹饪与女红、吟诗与作画以外的另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个学校里,她的世界观和性格真正地形成了。而大学的时光,也是她人生里的灿烂时光。

由于形容娇美,文采出众,又伶俐聪明活泼,每次校园活动都有她迷人的身影,能歌善舞,擅长演说,她成了学校中的风云人物。每次她走在校园中,长袍婀娜,风吹起长发,引得多少男生梦魂萦绕。章亚若众望所归地被拥为学校校花。

可惜美好的大学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十五岁时,章亚若进入婚姻的坟墓。她的结婚,引起了四周一片惊叹之声,也让学校众多男生的心碎了一地。说起来这都是时代的悲哀。十五岁的章亚若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按照当地的风俗,已可以出阁生儿育女了。由于她才名美名远播,当地大户和章家、周家的亲戚、媒婆踏破了她家的门槛。尽管章亚若热爱学校生活,并不想嫁人,尽管她父亲号称开明,但也无法冲破当时固有的观念和习俗。因为当时社会,女人以嫁人为业,在社会上实在没多少生存空间。于是才女的求学梦碎,走进了婚姻殿堂。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样的命运?什么样的新郎?

新郎十八岁,比她大三岁,名叫唐英刚,说起来是从小就认识,是她二姑妈排行老四的独生女夫家的堂兄。两家人细攀起来还有亲戚关系,两人勉强算得上表兄妹。但对于这个表兄,她并没有留下多少印象和好感。与她在学校遇到的那些热情似火、潇洒英俊、才华横溢的男同学相比,唐英刚是个保守、害羞、木讷的男人,他和她说一句话都要鼓半天勇气。当然这更是因为他热爱章亚若,她美丽的身影、横溢的才华和活泼的性格如同磁铁一般深深吸引着他。不管她对他如何,他都希望把这个女子娶回家。或许正是这种执着,感动了章亚若的父亲,再加上家世不错,于是就把女儿许配给了他。他们的联姻,自然是由父母拍案促成的。或许章亚若的父亲一开始就看到了章亚若性格中潜藏着的不安冒险因素,特意为她寻找了一个知根知底的丈夫,希望唐英刚能以包容的怀抱,做他所钟爱的女儿的避风港湾。只可惜这段婚姻,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唐英刚性格保守,又未受过高等教育,谈吐才华都比较一般,自然不能博得章亚若的欢心。而章亚若在最好的年华,被迫中断求学梦想,嫁做人妇,过上平淡乏味的日子,心中更是诸多不甘。他们之间,一开始,天平就出现了倾斜,巨大的差异从婚礼一开始就显现了。

章亚若希望按照西式礼仪举行婚礼,穿着长长的白色婚纱,在鲜花和祝福声中走向自己的另一半。而唐英刚则有很深的封建思想,觉得结婚时出现白色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两人发生了小小的争执,让步的自然是新郎。对于才情四溢的章亚若,唐英刚自然是欢喜到心里头。因为宠爱,古板的唐英刚答应给予章亚若作为一个女人所梦想的婚礼。于是婚礼上出现了一种中和的滑稽场面:章亚若穿着长长的婚纱,捧着鲜花,飘逸如仙子;唐英刚却戴着毡帽,穿着马褂,样子滑稽。两人在贴着碍眼的大红喜字的喜堂举行起了西式的婚礼。新郎唐英刚给新娘章亚若戴上一只红宝石戒指,新娘为新郎套上了赤金戒指。场面有点滑稽,有点诡异。

恍惚间,章亚若忆起中学英文老师的话:“戒指,是落入圈套的象征。”是的,没错,从此她掉进了婚姻的圈套。

即便唐英刚愿意给予她满满的爱和无底线的纵容,也改变不了两人无法相爱的事实。婚后八年,章亚若为唐英刚育下两子,长子叫唐远波,次子名为唐远辉。转眼间,章亚若便从无知的少女摇身变为风韵的少妇。七年过去,她的婚姻开始“痒”起来。这股“痒”来自于她内心的躁动,也是青春激情对她的召唤。

与唐英刚的婚姻七、八年,章亚若像是一只充满活力的小鹿被囚禁在了牢笼里。唐英刚性格古板,不善言辞,章亚若与他四目相对时,看不到火花,只有一堆不知道什么时候早早烧成的灰烬。两人自然谈不上什么闺房之乐。

婚姻里,他是沉默的,她则是压抑的。

这样的压抑,如果没有在沉默中死去,便会在沉默中爆发。

显然,章亚若选择的是后者。既然她无法规劝唐英刚接受正在改变的社会,无法让他从那该死的墨砚中抬起头,那么她就踩着她的小高跟鞋去过自己精彩的生活。

她将自己的眉毛画得很细很细,像柳叶一样。她将华丽的旗袍往身上一裹,立马曲线毕露。她将长长的头发烫成大波浪的卷发,举手投足间,全是她的风情。

这时的章亚若是不甘寂寞的。她不愿意陪伴在那个无趣的丈夫身边,也厌倦了相夫教子的隐忍生活。于是,她决定出去工作。很快,凭着她的才情,她便谋得了在高级法院的差事。此后,她开始了疯狂的交际和应酬。她出入社会上各类舞会和活动,疯狂地结交社会上三教九流的朋友。她喜欢跳舞,崇尚多姿的夜生活,热爱着一切新鲜的事物。

对于这样新鲜热辣的妻子,唐英刚自然看不惯。不过,出于爱,他选择了沉默。只是,他深沉似海的爱和隐忍已无法勒住章亚若这匹疯狂的马儿。

她想要前进,想要进步,想要早早地挣脱死水般的婚姻。

所以,章亚若索性离家出走,回娘家住了三年。相信彼时,章亚若对唐英刚还是有爱。任何女人第一次离开都不是真正想离开,她要的只是一个来挽回她的男人,起码这足以证明他们间的爱情还没死去。所以,章亚若在娘家住的三年里是谨慎的,她规范自己的举止,按时上下班,严格以已婚身份规范自己。

她收起了多姿的生活,估计心底还有一丝丝的期盼。

只是,骄傲而古板的唐英刚并没有召唤她回去,一次都没有。

她也曾幻想过唐英刚忍无可忍地找上门,立马啪啪地甩给她两巴掌,然后很爷们儿地拽着她回家的场景。这样,她的心此生便有可所依,起码可以欺骗自己说:我的丈夫是个纯爷们儿。

只可惜,天不遂她愿,所以她只能决绝。章亚若给唐英刚写了一封信,信里她唤他为表哥,声称两人淡漠多时,不愿他背负上“休妻”罪名,所以自动离开,愿他此后能海阔天空,能幸福一生。内容如下:

英刚:

你我淡漠已三载,看来我不是一个好妻子,可我又无法改变我自己。我想,与其你我相互羁绊,不如各自还其自由,社会日趋开明,你不必背上“休妻”的重负。你我都还年轻,今后的日子还很长。离开了我,你会幸福的。

我只是希望你永远永远是我的好表哥。

你的不贤良的妻:懋李

读完信,唐英刚就自尽了,兴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兴许是她唤他那声“表哥”,否定了他们所有的前尘过往。所以,他穿上了八年前举行婚礼时穿的马褂,换上一双新的黑布鞋,头发梳得油亮油亮,然后平静地躺在床上死去。他死后,众人发现唐英刚左手日夜不离的结婚戒指不见了,才猜测他是吞金而殁。

这年,章亚若二十三岁,带着辜负一个男人的遗憾,她开始了另外一段传奇的人生。

人生恍若初相见

章亚若离开婆家后,正赶上国难。山河破碎,日寇横行,她们全家和当时的普通民众一样四下逃难流离,她的父亲早已去世,全家失去了经济支柱。而章亚若虽然排行第三,由于性格坚毅独立,又见过世面,便成了家里的主心骨,因而赡养家庭的重任也落到她的身上。只是当时山河狼藉,到处一片潦倒,她一个弱女子上哪讨生活去。于是章家渐渐贫困,陷入困窘境地。

章亚若和蒋经国的初次相识正是发生在这种情况下。

英雄救美人,自古有之,他们的相识也是如此。这次初见可谓一波三折,命中注定。

当章亚若四下寻找职位补贴家用而不得时,她命中的救星和劫数蒋经国出现了。当时蒋经国可谓踌躇满志,春风得意。蒋介石对他抱以厚望,他也是国民党下属心目中一致的继承人人选,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走上那个最重要的位置所做的准备。蒋经国任赣南行政专员时间不长,雄心大、魄力强,准备大刀阔斧整顿吏治、民风,一时间在社会上引起不小的反响,在当地风评极好。他本人更成为青年的偶像,本地和外地的青年纷纷涌向米汁港的专员公署-蒋经国的居住地,希望能为蒋经国效力。章亚若对蒋经国此时的“政绩”当然久有所耳闻,十分想到他的专员公署谋一份差事,这时在当地也只有此处可去了。

才女章亚若便大笔一挥,写了一封毛遂自荐的求职信,寄给了米汁巷1号的专员公署传达室,收件人为蒋经国亲收。

厚厚的信封里,除了过人的才华,更有她纤秀娟丽的笔迹。

一封求职信,如一道坚韧的红绳,把章亚若和蒋经国这两个不同命运、地位迥异的人紧紧联结在了一起。

章亚若的求职信转到蒋经国的手中,蒋经国连续读了几遍,为信中颇见功力的蝇头小楷,为信中如泣如诉婉约动人的文采,更为这写信女子直言不讳的呐喊和情真意切的坦诚所打动。求职者的坦白,表露了新的女性对独立、对事业的执着和追求,也明确无误地表达了对他的信赖和依托。蒋经国为这封求职信所震撼、所感动。此时,章亚若这个名字便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位一贯潇洒自负的官家子弟被深深触动了。

他在字里行间读到这个女子的明慧心智和不息热情,被打动之余非常渴望见到这封信的主人,和她促膝而谈,听听她对他所做所为的见解。官场沉浮,所听到的更多是阿谀之词,或许这个女子能带来一番新鲜空气。然而多年的官场经验和历练,使他按捺住自己,不可冒失行事,只是把这封信转给了下属。整天忙于公事的他特意抽身去接见一名尚未谋面的女子,似乎是有些荒唐,于是他把这个求职女子的初次接待任务交给了他手下的主任秘书徐君虎去办理,一并嘱咐他:“这个女子的遭际很坎坷,却不曾泯灭对理想的追求,想为国为民做点事,这是很不容易的。”

言下之意就是让徐君虎录用她。可见章亚若之才气了得,一封信便打动了蒋经国。

可惜徐君虎这个人却不大开窍。他见蒋经国如此慎重,也越发慎重,专门为章亚若举行了一次郑重其事的面试,约她来公署见面。章亚若为此次见面煞费苦心,专门烫了比平常女子更时髦的卷发,穿上华丽的花朵图案旗袍,足踩高跟鞋,更显娇艳逼人。一来是她的爱美天性使然,二来也是希望能借助出众外貌赢得机会。可惜却弄巧成拙,她的时髦艳丽落在长期戎马生涯的徐君虎眼里,十分刺目。

一见面,他就先入为主地觉得,这种乔装作样的女人,大多是腹中无物的花瓶,而且可能还会有很多不好的习气。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神色就开始不耐烦起来。

章亚若何等聪明,早发现了徐君虎的神色不对,却不知道为何而起。只是她专门上门来见面,对方却冷冰冰的,令她十分尴尬。自她出生以来,虽然目下境况窘困,但也一直是众人心目中的骄子,亲戚朋友同学乃至死去的丈夫,对她无不钟爱敬佩,几曾遭过这样的冷遇。于是,赌气之下,她也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两人之间,出现了尴尬的冷场,一片沉默。坐着看着桌子,谁也不说话,气氛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