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从水婆家回来后,罗砚织就发觉自己对沈万三有所改观,而且有时候见着他便会心跳加速,她骂自己花痴,更怕自己会变本加厉地反常下去,于是千方百计地躲着沈万三。
“你们有没有听说,主子这次要去吴江做生意。”
“我们的消息哪有你灵通啊。”
丫鬟间的一阵哄笑使罗砚织回过神来,“沈万三要去吴江?”
丫鬟吸了口冷气,在沈宅里敢直呼主子名字的恐怕也只有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罗姑娘了。
“罗姑娘,三爷没跟你说吗?听说今天就动身啊……”
罗砚织没有听清她后面说什么就已经朝前厅跑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只知道怕见他,但不见他又觉得不安。他又要走了吗?这次去多久呢?
“谈昕,马车都准备好了吗?”前厅里沈万三已经整装待发。
“爷,都准备好了,即刻便可以走。”谈昕在一边候着,他不知道爷在等什么,但见他久不动身也觉奇怪,他突然见爷的神色一缓,朝背后看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也一直在等……
“罗姑娘。”
罗砚织没料到谈昕竟然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眼看不能再躲,也只能故作大方地走上前来。
“你们要出远门?”罗砚织打量着眼前的阵势。
“去吴江,不算远。”沈万三答道。
“吴江?”罗砚织轻声念着这两个字,不是才回来吗?怎么又要走?下次他回来了她还在不在?
好的助手要学会察言观色,替主子解忧,而谈昕恰恰就是个好的助手。
“罗姑娘,不知你有没有去过吴江?”
罗砚织摇摇头。
“既然如此,爷我们不妨带着罗姑娘一起前往吧?有罗姑娘做伴,说不定一路上也有趣得多。”
“可以吗?”罗砚织暗暗懊恼自己的声音怎么如此充满期待,“还是不麻烦了吧。”看,沈万三一句话都没开口呢,她怎么就兴奋成这样。
“当然可以,罗姑娘,你快去整理包裹吧。”谈昕看到沈万三注视罗砚织的目光后,才明白了爷的心意,他如此巧妙安排,爷还不感谢他?
“不用了。”沈万三慢慢踱步到罗砚织身边。
罗砚织身体一僵,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得可笑,正要扭头就走却听到他道:“缺点什么一路上再买也不迟,现在就上路吧,否则天色就暗了。”
看着沈万三的背影,罗砚织还愣在原地。
“他的意思是让我去吗?”
“罗姑娘,你还犹豫什么,快走啊。”谈昕暗笑道。
对于第一次出远门的罗砚织而言,又是陆路又是水路的,风景不停变换让她兴奋得很。可是好景不长,刚坐了两天的船她就呕吐不止,整个人就像蔫了的花似的。
叩叩。
“请进。”罗砚织以为是送食物来的小厮,不料却是端着食盘的沈万三。
“听他们说这两天你吃的还不够你吐的?”
“我也以为海上风光无限,哪知道自己那么衰。”罗砚织皱皱鼻子。
沈万三却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想知道?”沈万三将一碗白粥放到她面前,“吃完它我就告诉你。”
“原来想骗我喝粥。”罗砚织一副看透你的表情,又让沈万三忍俊不禁,“但是我真的没胃口唉。”
“那就看你好奇心重不重了。”沈万三轻松道。
看着那碗白粥,罗砚织不停挣扎,最后只能垂下脑袋。
“真后后悔自己好奇心为什么那么重。”更丢脸的是还被沈万三抓住软肋。
罗砚织三口两口把白粥送入嘴里,却发现并不是淡而无味。
“味道很不一样,鲜鲜的,很好吃。”
看她那么满足的样子,沈万三道:“我让厨房放了点干贝,撕成细丝放在粥里一起熬。”
罗砚织含着粥,心里暖暖的,这是不是代表他关心她?
“在想什么?”
“哦,很甜。”罗砚织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在说什么呐。
“甜?”这是咸粥,怎么会甜?
“好啦,我吃完了,你可以告诉我刚才为什么笑得那么奸了?”
“其实也没什么。”沈万三边说边后退,“如果我告诉你这里还不是海,只是江,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晕成这样很丢脸?”
“沈万三!”
好险,还好他躲得快,餐盘丢在门上的声音还震耳欲聋呢。
下船后的罗砚织又生龙活虎起来,“谈昕你看,吴江好繁华哦,比起京城,哪个更美啊?”
“京城更庄重一点,吴江就像江南女子一样很多情。”谈昕道。
沈万三见罗砚织一直缠着谈昕也忍不住打趣道:“谈昕,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也有这么文采的一面?”
“爷,您就别笑我了。”
“哇,你们看,这湖滨两边的红梨树多美啊。”站在桥头,罗砚织把观光客的身份演绎得恰如其分,沈万三不禁发笑。
“那景色叫万树红梨。”谈昕解释道。
“有一万树哦。”
“罗姑娘,那只是比喻啦。不过你知道这是谁栽的吗?”谈昕有些得意。
罗砚织皱眉,“栽的?不是它们自己长的吗?”
“才不是,吴江会成为今天著名的商家重地,可全是仰仗我们爷。”
“他?”罗砚织朝一边看去,沈万三正被两个商人围住,不知在谈些什么。虽然同是商人,但不知为何,沈万三表现出的却是不同他人的书卷气,全然没有一丝令人厌恶的铜臭味。
“这万树红梨是爷出钱种植的,为了使商家买家都能置身在秀丽的风景中,积聚人气。”谈昕指着不远处的高大建筑,“那个是我们晚上下榻的‘南书房’,也是爷关心独自在外的商贾们的业余生活而设的娱乐场所,里面邀请了各地最好的歌舞伎和戏曲名家,可以看到最精彩的表演。”
“这么说来你主子还真功德无量哦。”罗砚织道。
“那当然,像我们爷已经是富甲一方了,按常人的想法完全可以自顾自享福了。他做这么多事完全是为了建造一个好的交易环境,让地位低下的商人也可以抬起头来做人。”谈昕看了她一眼续道,“所以,罗姑娘希望你不要再误会三爷了……”
“你们在说什么?”沈万三不知何时走到两人身后。
“谈昕在拍你的马屁。”罗砚织眨眨眼道,“不过可惜你没听到。”
“罗姑娘你……”谈昕气得跳脚。
“谈昕,随她去。”
见她像燕子一般飞来飞去地对所有事物都感兴趣的高兴样子,沈万三也一阵好心情,虽然吴江他来了不下十次,但还是耐心地陪着她游览。
入夜时分,罗砚织才随着沈万三来到了南书房,她这才见识到这座雕梁画栋的建筑,不止那些商人喜欢流连在此,她都被这些精致的建筑所折服了。这座南书房仿佛把江南的园林都缩小了,截取了精华来安置,就连小到挂钩都是铜制雕花镀金的工艺。在功用上,不仅是旅店、酒楼,同时也是戏院。
“三爷,我们早就给打点好了。”南书房的陆总管一早便站在门口等待他们一行,“戏院那边我留了中央的位置。”
随着陆总管,三人来到戏院中心坐下。
“陆总管,你越来越嗦了。”谈昕知道他要讨好沈万三,故意取笑道。
虽被谈昕抢白但陆总管仍不依不饶,“三爷,晚上您要听哪一出?我让后台候着呢。”
沈万三回头问罗砚织道:“你想听什么?”
从没来过戏园子的罗砚织有些尴尬,“你做主就是了。”
“那陆总管就挑他们最拿手的上吧。”
“好的,我这就去后台吩咐。”
陆总管一走,罗砚织便四处张望,还未开场但客人已坐了八成,每一桌旁都会有侍女侍奉着。
“谈昕,为什么那么多人看着我?”她发觉楼上楼下不少人在对她指指点点。
谈昕闷笑,那当然,沈万三来了谁不要看,更别说沈万三今天还带了个女人来。
“等开戏了他们便不看你了。”沈万三缓缓道。
台上演的是《盗仙草》,可罗砚织却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怎么了?”谈昕问道。
“没什么,我走开一下。”
“爷?”
沈万三看她找到一边的侍女然后急急忙忙地走开,便笑道:“谈昕,我劝你不要跟过去,否则会很难堪。”
“什么意思?”
“人有三急。”
沈万三话音刚落,谈昕的脸便涨得通红。
谈昕见沈万三有些心不在焉便领会道:“罗姑娘该不会是迷路了吧?我出去看看?”
沈万三刚点了下头,便听见戏台东面一阵嘈杂,接着便是刺耳的瓷器坠地声。
“爷……”站着的谈昕已经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还未说完便见沈万三神情凛然地朝人群走去。
“咄,你这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吴江的汤员外被罗砚织一闹反倒酒也醒了三分,只是这身狼狈加上周围看笑话的目光令他怒火中烧。
“我本来就不是陪酒的,是你胡搅蛮缠罢了。”罗砚织不依不饶,根本就没把眼前狗仗人势的人放在眼里。
“你怎么说话呢?”汤员外的家丁一把拉住罗砚织,“把我们家员外的衣服弄脏了,还不赔礼?”
“你放开我。”罗砚织挣扎道。
汤员外计上心头,突然想到如何挽回颜面,“唉,阿福,怎么对这位姑娘那么粗鲁呢?姑娘,放了你不难,喝下这壶酒我就放了你。”汤员外从邻桌执来一壶酒,“刚才让你喝一杯你不肯,原来是想让我喂你一壶啊?”
接到主子的眼色,阿富赶忙将罗砚织按在椅子上,扯住她的头发让她抬头。
“你们……”吃痛的罗砚织只是皱了皱眉,她才不想对这种人求饶,但心底却期待起某个身影来。
汤员外狞笑着将左手伸向罗砚织想要迫使她张嘴,但无来由手腕却一阵痛,痛得他还没看清形势便软下了身子,一旁的家丁赶忙丢下罗砚织跑来支援主子。
“你是什么人?敢对我家员外放肆,还不快放手?”
谈昕冷哼,越发用力,迫得汤员外脸色发白,额角的汗珠都落了下来再也摆不来威风,“好汉,好汉饶命……”
沈万三扶住罗砚织,看着她被扯散的发有一丝心疼,“没事了。”
刚才还倔强着的罗砚织此时听到他温柔的安慰反而泪水沁出眼眶。
“谈昕。”
接到沈万三的示意,谈昕松了手,汤员外赶忙连滚带爬逃出几步远,在阿福的搀扶下狐假虎威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
沈万三将罗砚织交给谈昕照顾,信步到汤员外面前的黄梨木椅上坐下,微笑道:“鄙人不才,还未请教?”
“哼,你听好了,我家主子就是吴江的汤员外,知县大人是主子的舅老爷。”阿福见沈万三满脸堆笑以为是个容易对付的主儿,便又露出凶仆的嘴脸。
“哦,原来是吴知县的侄儿。”沈万三左手拇指上的扳指轻轻扣着桌面,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知道怕了就好,你让他把左手砍下来,我就饶了你们。”汤员外推开家丁,指着谈昕道,但一举起手臂就是一阵酸疼弄得狼狈不已。
“好。”沈万三爽快道。
“好?”汤员外也没料到沈万三居然如此爽快。
“不过对象是他。”沈万三随意地朝阿富一指。
“什么?你敢耍我?”汤员外横上一步想要动粗,但见谈昕在后只能急忙退后,“你等着,我这就带衙门里的人来,看你们还嘴硬到何时。”
“不用了。”陆总管带了一群衙门的人匆匆赶到,“三爷,吴知县到了。”
吴知县见到沈万三急忙招呼:“三爷,不知您大驾光临,未曾接风还望海涵。”
“吴知县还是一如以前的春风满面啊。”沈万三起身抱拳回礼道。
“二舅,你来得正好,就是他们这群人无事生非,还差点把我的手臂给打折了,到现在还痛呢,快点把他们抓起来。”汤员外见靠山来了急忙躲到吴知县身后。
“我看把你抓起来还差不多。”吴知县厉声道,“平日你惹是生非也就算了,可今天你知道得罪的是谁吗?”
“还不就是个乡巴佬。”汤员外哼道。
“乡巴佬?你站的这地方都是人家的,吴江一半的商铺也都是他的,你还认为他是乡巴佬吗?”
“二舅,你是说他是、是沈万三?”汤员外的脚一软,跌在了地上。
吴知县叹了口气,“三爷,小侄不知天高地厚,今天得罪了您,还请您高抬贵手。”
“吴知县你这是什么话。”沈万三不冷不热道,“您才是这吴江的父母官,惩罚那些作奸犯科之辈是您的责任,怎么倒问起我来了?不过您放心,若您办案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尽力满足,这戏院上上下下几百人都可以为今天之事做个见证。”
沈万三一席话听似轻轻松松却把吴知县吓出一身冷汗,权衡再三之下只能硬下头皮道:“来人,给我把这主仆二人捆起来,押到衙门审问。”
“二舅,二舅,我是您侄儿啊……”汤员外这下全顾不得颜面,嘶声力竭道。
“吴知县,我们相信您是一位公正严明的好官,您公事繁忙,沈某就不送了。”
“三爷,您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待吴知县带着人马走后,沈万三命人将罗砚织扶回客房,让丫鬟替她梳洗一番后才叩响了门扉。
“你看什么?”见沈万三一进门便盯着自己不放,罗砚织低头问道。
“我在看你的头发。”
“头发?有什么不妥吗?”罗砚织紧张地捧起铜镜。
沈万三见状笑了起来,“没有不妥,难道观赏的理由不可以是因为美貌吗?”
知他赞自己,罗砚织还是别扭道:“那你应该说给小环听,这发髻是她梳的,心灵手巧的也是她。”
“但是只有梳在你身上才漂亮啊。”沈万三故意逗她,不期然,罗砚织的粉腮立即染上一片桃红。
“今天……谢谢你了。”罗砚织搅着手绢,诚心道。
“嗯,这次不认为我是故意安排的了?”
“呃?”
“好让你对我改观呀。”沈万三笑她。
“沈万三,你别得寸进尺哦。”罗砚织嘟起嘴。
“就知道你扮不起温柔,还是这样比较好。”沈万三突然认真道,“不过我也有一件事要谢谢你。”
“谢我?”
“因为你,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你的心意?”这男人在打什么哑谜啊。
“既然是我的心意,我了解就好了,不过……”沈万三凑近她一步,“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
“谁要知道了!”罗砚织急急道,说完才发觉沈万三笑得很大声,“喂,你很过分耶!”
“好了,你休息会儿吧,明天还有安排呢。”沈万三说完便出门。
“等等……”
“还有事?”
“那个……”罗砚织犹豫。
“但说无妨。”
见他笑得无所事事的样子,罗砚织突然来气,“没事!”“砰”的一声将门合上。
她那么认真,那么当真,他却云淡风轻,让她好不懊恼。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她在他眼里是否真的……不温柔?
一早,沈万三便带着谈昕和罗砚织急急来到沈家在吴江最大的茶叶铺子里,路上罗砚织才从谈昕口中得知是茶叶铺老板一早差人来报说出了大事,若不是谈昕告知她还蒙在鼓里,看沈万三轻轻松松的模样还真不像生意出了差池。到底什么事能让沈万三变了神色呢。
罗砚织一路发着呆,等到了茶叶铺她才回过神来,而三人已经坐到了内堂之中。茶叶铺管事儿的刘老板奉上一年来的账簿,恭敬地站在边上。
一盏茶的工夫,沈万三点头道:“账目清晰,老刘你办事我一直很放心。这次你急急忙忙差人通报到底为了什么事?”
“扑通”一声,刘老板已经跪了下来,“三爷,我对不起您。”
“老刘,起来说话。”沈万三急忙上前搀扶。
“三爷,自从你把茶叶铺交给我处理,我一直提醒自己要不辜负您的信任把这铺子打理妥当。这些年来也算没出过什么乱子,可是就在前几天……”
“怎么了?”
“前几天小儿趁我不在,购进了一批茶叶,因为价钱极低所以他也没多考虑,竟把银库一半的银两投了进去……”
“这批茶叶出了什么问题?”沈万三已然猜到七八成,刘老板干事本分,偏偏生了个激进又冒失的儿子。
“茶叶……运回来一看,除了表面的是新茶外,其他九成全是陈茶,这次的损失……”刘老板又跪了下来,“三爷,我有负您所托,请您责罚。”
“老刘,如果赶你走就可以解决事情的话,我倒乐意为之。”
“三爷……”刘老板一时没能领悟沈万三的意思。
“你起来吧。”沈万三啜了口茶缓缓道,“做生意就是如此,哪有常胜将军?这些年来你一直替我赚钱,偶尔蚀一次本,从全局上看我还赚了呢。”转而又问道,“令郎呢?”
“我罚他在祠堂跪着呢。”
沈万三失笑,“老刘,你把他叫来,既然是他买来的茶叶,我倒想听听他的意见。”
不一会儿,刘老板的儿子刘训走进了内堂,或许是自觉愧对沈万三始终不肯抬起头来。
“刘训,这次的事既然由你而起,你认为该怎么收场呢?”
刘训支支吾吾不敢开口,一边的刘老板按捺不住道:“三爷问你呢!”
“我觉得,为了把本钱捞回来,我们可以把新茶和这一批的陈茶掺杂在一起卖,或许可以蒙混过关。”
说完之后还不见沈万三搭话,刘训不安地抬头察看,却见到沈万三若有所思。
“这个办法想了多久想到的?”沈万三轻轻问,看不出打的什么心思。
“就刚才跪着那会儿。”刘训答。
“看来你还跪得不够。”沈万三仍是笑着,却让刘老板和刘训一个心惊。
“把陈茶当新茶卖?卖给谁?卖给你?你要吗?”
“我、我……三爷,不少茶叶店都这样卖,做生意不就是靠骗靠诈的?”刘训辩解道。
罗砚织心里一怵,看了沈万三一眼,看,不止她一个人这样认为吧,他手下人都这么觉得呢。
“你说得不错,但你听好了。”沈万三正色道,“那绝不会出现在我沈万三的店里,我的店里绝不会卖假货,更不会掺次货,是什么便是什么,骗只能骗一次,绝不是长久之计。这批陈茶,就以陈茶拿出去卖。”
“是是。”刘老板急忙接口。
“刘老板,你儿子蚀了这笔生意我并不怪他。但他有这份坑蒙拐骗的心思却姑息不得。”
“三爷。”刘老板心焦不已,不知沈万三要如何处罚刘训,毕竟是他独生儿子啊。
“让刘训自明日起在店里打杂,等够了时日自然会知道做生意的道理。”
刘老板长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把他儿子赶出去他已经感激不尽。
“不孝子,还不谢谢三爷从轻处罚?”
刘训纵使不情愿也只能低下头来,“谢三爷。”
出得茶叶铺,罗砚织一路好心情。
“我的生意亏本了,原来能让你那么高兴?”沈万三故意扮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别装了,你一个大财主,怎么会在乎那么一点钱呢?”罗砚织坦然道,“而且我开心也不是因为这个。”
“哦,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自己离自由之日不远了啊。”
“怎么讲?”
罗砚织解释道:“我发觉你确实不是个大奸商,那么回到周庄之后不就是可以离开沈府了?这样还不够开心吗?”她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是离开他使她雀跃,还是因为发现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商人。
“原来为了这事儿。”沈万三有一丝落寞,但掩藏得很好,“我从来没有锁住你,要走随时可以。”
这下反倒是罗砚织纳闷起来,他说得好像是她自己硬赖着他似的。
“三爷,总算找到你了。”
身后的呼叫让三人回头,谈昕拦住匆忙跑来的人。
“什么事?”谈昕认得他,他是沈家开在吴江典当行的伙计。
“典当行出乱子了,掌柜听说您在茶叶铺便让我来找您……”
沈万三打断他:“带路。”
“今天还真是祸不单行,怎么总有乱子。”罗砚织轻声抱怨。
沈万三轻轻一笑,“你是在提醒我,你是个瘟神吗?”
“姓沈的,如果我是瘟神,一定让你的典当行着火,所有财物付之一炬。”敢嘲笑她?
“还真够毒的。”
谈昕在一旁不禁叹气,都什么时候了,爷和罗姑娘还有心情抬杠,看来罗姑娘当真是爷的克星。
到了典当行,沈万三才发觉,虽然没有火灾,却有比火灾更可怕的事情。
“世上能够令人这么头痛的,当然只有女人了……”他暗暗叹气,还不忘瞟一眼身边气呼呼的罗砚织。
“三爷,您总算来了。”典当行的赵掌柜急得都等在了街上,看到沈万三便如同见到了救星,“陆姑娘不知道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您来吴江了,便跑来店里坐着,说见不到你便不走,闹得这一天都没法做生意……”
正说着,典当行里便飘出一个紫衣人影,正要搭上沈万三的肩头,沈万三取出纸扇轻轻一搁,便见一只玉手停在了纸扇上,纤纤五指染着粉色的丹蔻,犹如一只粉色的蝶儿停在那扇骨上。
“三爷,许久不见,才一见面你就要送我这厚礼啊?”
软软糯糯的声音一出连罗砚织都荡了心神,这才发觉眼前的女子竟美得出奇,不只是美貌还有眉宇间不同寻常碧玉的英气,让人过目不忘。
“陆姑娘说笑了,这把扇子不值几个钱,沈某怎么敢拿此贱物送给陆姑娘,辱了您呢。”沈万三不着边际地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
陆丽娘却步步逼近,“只要是三爷的东西,对丽娘而言都价值连城,哪有卑贱一说?”
一旁谈昕轻轻哼,还真敢说。
“陆姑娘言重了,我们进屋再谈吧。”为了免遭人话柄,沈万三建议道。
陆丽娘当然乐得听从,她也一早发现了罗砚织,还来不及怀疑便见沈万三护着她进了当铺,当下拉住谈昕道:“她是谁?”
谈昕装傻道:“陆姑娘问的是哪位?”
“就是在三爷身边的那个姑娘。”
“在三爷身边,你自然应该问三爷才是。”谈昕撇下她自顾前行,他早看不惯陆丽娘的纠缠了,要不是爷好修养,他早一拳揍扁她了。
赵掌柜见这个女煞星肯移到里屋,也乐得奉茶看座,好开门做生意。
刚落座,陆丽娘便朝罗砚织发起攻势,“这位姑娘好面生啊,我先自我介绍,我叫陆丽娘,吴江首富陆德源是家父。”
罗砚织不知为何她如此咄咄逼人,当下也冷冷回道:“原来是陆家千金,看得出来。”
谈昕忍不住笑出了声,陆丽娘一直自恃家世和外貌,不把人放在眼里,今天倒在罗姑娘这里碰了钉子,还不气死她?
陆丽娘果然气得够呛,“这位姑娘难道没名没姓吗?还是羞于人言?”
原本以为罗砚织会气煞,不料沈万三却冷了脸道:“她自然有名有姓,不过对于不相干的人实在没必要费口舌。”
罗砚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沈万三报以一笑。
见两人如此眉来眼去,陆丽娘再也沉不住气,“好,我才不管这个不相干的人。那三爷我问你,我们的婚事怎么办?”
罗砚织一惊,心里不知为何丝丝凉意渗出。
沈万三见了罗砚织的表情,更恼起陆丽娘来,“陆姑娘,我和你似乎不是很熟?更遑论谈婚论嫁,就算你不珍重自己的名节,我还要为你汗颜。”
“你……”见沈万三如此不让自己下台,陆丽娘也急起来,“沈万三你不要装傻,我父亲上个月才和你谈起我们的亲事。”
“可我并没有同意。”
“我不舒服,先下去了。”罗砚织不愿再待下去,起身离座,不料却被沈万三拉住手臂。
“要走一起走,我说完几句话就可以走了。”
见他如此,罗砚织也不好争辩。
“陆姑娘,请你听仔细了,我对你并没有好感,更不会娶你为妻。我不知为何会令你有此误会,只能说声抱歉。”拉起罗砚织,沈万三便往外走。
“站住!”陆丽娘冲到两人身前,“因为她是不是?她有什么好?就算有几分姿色也只能算小家碧玉。娶了我,我父亲的财产自然是你的,还有……”
“陆姑娘,你以为我会稀罕你父亲的那点钱吗?”沈万三冷哼。
“还有。”他突然搂紧罗砚织,“你口里的这位小家碧玉不巧正是我的未婚妻。”
轰!罗砚织的脑海炸开一片,瞪大眼睛看着沈万三,却见他一脸认真。
“你、你太欺负人了……”陆丽娘哭着跑了出去。
“哇,爷,你太厉害了,刁蛮的陆丽娘居然被你气哭了。”谈昕叹道,但一边的两人却听不进去,只顾着四眼对视。
“她都走了,还不放开我?”罗砚织道。
“呵,对不起。”
“是该道歉,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赶走那位陆姑娘才这么说,不过也太突然了一点。”罗砚织转过身,轻轻说着。
“如果是真的,是不是就不用道歉了?”沈万三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他难道……
“听不懂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