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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吴子兵法(1)

吴起(公元前440年~前381年),战国初期卫国人。据《史记》记载吴起是重名之人,想获得高官显爵。为成就功名,不惜破家杀妻。吴起曾学于曾子,又学兵法,使他具有政治家和军事家的眼光。吴起善于用兵,战功显赫。在鲁,“将而攻齐,大破之。”在魏,“击秦,拔五城。”在楚,“南屏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任西河守,政治上强调德治;为楚相,又重视法治。兼有儒法的思想。

由此可知,吴起不仅是一位军事家,也是一位政治家。他不仅能够带兵打仗,还能够从政理财,“治百官,亲万民,实府库”。他的政治思想,较为复杂一些,兼有儒家法家的成分。他对魏武侯说的话,是儒家的德治观点,他在楚国的改革措施,又是法家的做法。吴起在楚国的改革,因为楚悼王死亡而中断,由于宗室大臣阻挠而夭折,楚国未能进一步强盛起来。后来商鞅到秦国主持变法,秦国力量逐渐强大,终于灭了楚国。此即后人所谓“楚不用吴起而削弱,秦用商君而富强”。从军事上来说,他比商鞅高出一筹;从政治上来说,他似乎是商鞅的前驱者。但他们的结局是相同的,都是悲剧性的人物。

他跟前辈孙武不同的是他更多像一个政治家,孙武把军事和政治、经济联系起来考察,仍然着眼于战争,着眼于打胜仗,着眼于不战而屈人之兵。吴起把军事和政治联系起来谈论,是着眼于治理国家,具有政治家的特色。他认为文武都很重要,不可偏废,但二者的关系,吴起认为是政治重于军事,政治决定军事。因而吴起很重视民心的向背,强调国君要爱护人民,人民才能保卫国家,效死于战场。

孙武认为战争是要死人亡国的,是很残酷的,但并没有区分战争的性质。吴起在这一方面,又前进了一步。

他分析了引起战争的五种原因:名位、利益、积怨、内乱、饥荒。他也给战争划分了种类:道义出兵、强占出兵、蛮横出兵、暴乱出兵、叛逆出兵。因为这种区分就使得出师有名,也就能分出战争的正义与否,就知道如何用兵并且也就知道战争的可能结局。

图国第一

【本篇主旨】

本篇是全书的总纲,概括全书的战略思想。其主要内容是“内修文德,外治武备”。即对内要以仁来统领百姓,对外要以强大的军备来示威于诸侯。这种治国的思想是在总结历史经验教训的基础上提出来的,若只是重视一个方面就会有丢掉政权的可能。所以,文治和武备两方面都要抓好。只有国家安定才能用兵打仗。

要想安定国内,在吴起看来首先要以“德、义、礼、仁”这四德去教化百官与民众,使全民和睦,团结一致,做到爱戴他们的国君,坚决服从命令,为国家不怕牺牲,奋勇杀敌,以为国捐驱而感到荣耀。

而一个国君要做到“贤者居其上,不肖者居下”,让那些德才兼备的人做重要的工作,要撤换掉那些贪官污吏,只有这样才能治国安民。

有了好的吏治风气还要让老百姓安居乐业,发展生产,使官民关系融洽。即“民安其田宅,亲其有司。”这才是图霸诸侯者所应做到的。

【原文】

吴起儒服,以兵机见魏文侯(1)。文侯曰:“寡人不好军旅之事。”起曰:“臣以见(2)占隐,以往察来,主君何言与心违。今君四时使斩离皮革(3),掩以朱漆,画以丹青,烁以犀象。冬日衣之则不温,夏日衣之则不凉。以长戟二丈四尺,短戟一丈二尺。革车(4)奄户(5),缦轮笼毂(6),观之于目则不丽,乘之以田(7)则不轻,不识主君安用此也?若以备进战退守,而不求用者,譬犹伏鸡之搏狸,乳犬之犯虎,虽有斗心,随之死矣。昔承桑氏(8)之君,修德废武,以灭其国;有扈氏(9)之君,恃众好勇,以丧其社稷(10)。明主鉴兹,必内修文德,外治武备。故当敌而不进,无逮于义也;僵尸而哀之,无逮于仁也。”

于是文侯身自布席,夫人捧觞,醮吴起于庙,立为大将,守西河。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余则钧解。辟土四面,拓地千里,皆起之功也。

吴子曰:“昔之图国家者,必先教百姓而亲万民。有四不和:不和于国,不可以出军;不和于军,不可以出陈;不和于陈,不可以进战;不和于战,不可以决胜。是以有道之主,将用其民,先和而造大事。不敢信其私谋,必告于祖庙,启于元龟,参之天时,吉乃后举。民知君之爱其命,惜其死,若此之至,而与之临难,则士以(尽)[进]死为荣,退生为辱矣。”

吴子曰:“夫道者,所以反本复始;义者,所以行事立功;谋者,所以违害就利;要者,所以保业守成。若行不合道,举不合义,而处大居贵,患必及之。是以圣人绥之以道,理之以义,动之以礼,抚之以仁。此四德者,修之则兴,废之则衰,故成汤讨桀而夏民喜悦,周武伐纣而殷人不非。举顺天人,故能然矣。”

吴子曰:“凡治国治军,必教之以礼,励之以义,使有耻也。夫人有耻,在大足以战,在小足以守矣。然战胜易,守胜难。故曰:天下战国,五胜者祸,四胜者弊,三胜者霸,二胜者王,一胜者帝。是以数胜得天下者稀,以亡者众。”

吴子曰:“凡兵者之所以起者有五:一曰争名,二曰争利,三曰积(德)恶,四曰内乱,五曰因饥。其名有五:一曰义兵,二曰强兵,三曰刚兵,四曰暴兵,五曰逆兵。禁暴救乱曰义,恃众以伐曰强,因怒兴师曰刚,弃礼贪利曰暴,国乱人疲,举事动众曰逆。五者之(数)[服],各有其道,义必以礼服,强必以谦服,刚必以辞服,暴必以诈服,逆必以权服。”

武侯问曰:“愿闻治兵、料人、固国之道。”起对曰:“古之明王,必谨君臣之礼,饰上下之仪,安集吏民,顺俗而教,简寡良才,以备不虞。昔齐桓募士五万,以霸诸侯;晋文召为前行四万,以获其志;秦缪置陷陈三万,以服邻敌。故强国之君,必料其民。民有胆勇气力者,聚为一卒。乐以进战效力,以显其忠勇者,聚为一卒。能逾高超远,轻足善走者,聚为一卒。王臣失位而欲见功于上者,聚为一卒。弃城去守,欲除其丑者,聚为一卒。此五者,军之练锐也。有此三千人,内出可以决围,外入可以屠城矣。”

武侯问曰:“愿闻陈必定、守必固、战必胜之道。”起对曰:“立见且可,岂直闻乎!君能使贤者居上,不肖者处下,则陈已定矣;民安其田宅,亲其有司,则守已固矣。百姓皆是吾君而非邻国,则战已胜矣。”

武侯尝谋事,群臣莫能及,罢朝而有喜色。起进曰:“昔楚庄王尝谋事,群臣莫能及,退朝而有忧色。申公问曰:‘君有忧色,何也?’曰:‘寡人闻之,世不绝圣,国不乏贤,能得其师者王,得其友者霸。今寡人不才,而群臣莫及者,楚国其殆矣!’此楚庄王之所忧,而君说之,臣窃惧矣。”于是武侯有惭色。

【注释】

(1)魏文侯:战国七雄之一,魏国的建立者,姬姓,名斯。原为晋国大夫,与赵籍,韩虔一同三分晋地列为诸侯。公元前446~前397年在位。

(2)见:通假字,同“现”。

(3)斩离皮革:斩离,用刀具剥取。皮革,各种兽类的皮,用来制作铠甲、盾牌及战车的防护层。

(4)革车:古代战车的一种。《孙子·作战篇》:“驰车千驷,革车千乘。”曹操注:“驰车,轻车也;革车,重车也。”革车在军队行军时可装运辎重,宿营时可供士卒休息,另外还可以用作军垒布阵等。

(5)奄户:奄,通“掩”;户,通“护”。用兽皮将战车覆盖保护。

(6)缦轮笼毂:用皮革把车轮及车毂都加以包裹遮护起来,目的是使战车可以抵御作战时的箭射石击。《直解》:“缦笼,以皮蒙罩于外也,所以备箭石、便战斗也。”

(7)田:同“畋”,田猎,打猎。

(8)承桑氏:相传为神农时的一个部落。

(9)有扈氏:相传为夏禹时的一个部落。

(10)社稷:社,土神;稷,谷神。古时国家的代称。《礼记·曲礼下》:“国君死社稷。”又《檀弓下》:“能执干戈以卫社稷。”

逮,及,到。《汉书·文帝纪》:“能直言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

醮:古代嘉礼中的一种仪节。主人向宾客敬酒,宾客不须回敬。《仪礼·士冠礼》:“若不醴,则醮用酒。”郑玄注:“酌而无酬酢曰醮。”

西河:位于黄河西岸,今陕西东部。

钧解:钧,通“均”。《孟子·告子上》:“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此处意为不分胜负,打成平局。

百姓:春秋时对贵族的总称。《诗·小雅·天保》:“群黎百姓。”郑玄笺:“百姓,百官族姓也。”战国以后渐用作平民的通称。

陈:通“阵”。

大事:此处指战争,军事。《左传·成公十三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元龟:大龟。古时认为龟为灵物,可用龟甲来问吉凶祸福。

反本复始:回复到人们原来的本性。《汇解·直解》:“反本,反于根本也;复始,复还其所禀受之始也。反,通“返”。

谋:谋划。《汇解·直解》:“谋者,计虑筹度也。”

要:主旨,主要问题。《汇解·直解》:“要,约也,政事枢要也,持其要领也。”

绥:车上的绳索,用于登车时拉手。引申为引导之意。

王:成就王业。《孟子·梁惠王上》:“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

恶:交恶。《汇解·直解》:“两国君臣素积交恶也。”

武侯:魏文侯之子,名击,公元前396~前371年在位。

料人:也称料民,指查清户口、人力。

齐桓:指齐桓公,春秋时齐国国君,姜姓,名小白,公元前685~前643年在位。齐襄公之弟。襄公被杀后,从莒回国取得政权,任用管仲进行改革,国力富强,以“尊王攘夷”相号召,帮助燕国打败北戎,制止了戎狄对中原的进攻。联合中原诸侯进攻蔡楚,与楚国在召陵会盟。还平定了东周王室的内乱,多次与诸侯会盟,成为春秋五霸之首。

晋文:指晋文公,春秋时晋国国君,姬姓,名重耳。晋献公的儿子。公元前636~前628年在位。曾出奔在外十九年,由秦送回国。即位后整顿内政,增强军队,使国力强盛。又平定了周王室的内乱,迎接周襄王复位,以“尊王”相号召;在城濮之战中大胜楚军,并在践土(今河南荥阳东北)大会诸侯,成为霸主。

秦缪:缪,通“穆”。指秦穆公,春秋时秦国国君,姬姓,名任好。公元前659~前621年在位。任用百里奚等人为谋臣,击败晋国,俘晋惠公,灭梁、芮两国,后在崤(今河南三门峡东南)被晋军袭击,大败,转而向西发展,灭十二国,称霸西戎。

卒:古代军队编制单位,周制一百人为卒。

不肖:不贤。《礼记·中庸》:“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汇解·直解》:“不肖者,不得与贤者为伍。”

楚庄王:春秋时楚国国君,芈姓,名旅(一作“吕”“侣”)。公元前613~前591年在位。曾整顿内政,兴修水利。楚庄王三年(前611年)攻灭庸国(在今湖北竹山西南),国势大盛。继又进攻陆浑之戎,陈兵周郊,派人询问象征天子权威的九鼎之轻重。后在邲(今河南荥阳北)大败晋军,陆续使鲁、宋、郑、陈等国归服,成为霸主。

中公:指申叔时,楚国官吏。《汇解·直解》:“申公,申叔时也,楚县尹,僭称公者也。”

说:通“悦”。

【译文】

吴起身穿儒士的服饰,要以治军方略进见魏文侯。文侯说:“我不喜好用兵打仗的事情。”吴起说:“我从表面观察的现象可以推测隐藏的本质,从过去可以推测将来,国君您为什么要言不由衷呢?现在国君一年四季都派人捕获野兽剥取皮革,涂上朱红油漆,画上彩色图案,烙上犀牛、大象的形状。冬天穿着这些东西不暖和,夏天穿着不凉爽。制成的长戟有二丈四尺,短戟一丈二尺。用皮革包起辎重车,并且把车轮连轴都覆盖住,这些车辆看起来并不华美,乘坐它去打猎也不轻便快捷,不明白国君您要这些有什么用途?若是用来进攻时作战,退守时防卫,却又找不到善于运用它们的人,那就如同母鸡要和野猫搏斗,小狗要向老虎挑战,虽然有争斗的决心,但结果只能是死路一条。

过去承桑氏的国君,只重文德,不重武备,因而国家灭亡。有扈氏的国君,倚仗人多势众好逞武勇,也丢掉了江山社稷。贤明的君主以此为鉴,对内修明文德,对外整治武备。因此,面对敌人不能进战,不能说是义。面对阵亡将士的尸体只知哀痛,不能说是仁。”

于是魏文侯亲自布设坐席,国君夫人亲自捧着酒杯,告祭于宗庙,任用吴起为大将,驻守魏国西河。与各诸侯国大战七十六次,全胜六十四次,其余的未分胜负而和解。魏国向四面开辟疆土,扩张版图千里,都是吴起的功劳。

吴起说:“过去谋划治理国家的君主,必须先教育百官并亲近广大民众。有四种情况不宜作战:国家上下意志不统一时,不可以出兵;军队内部不协调一致时,不可以布阵;临阵行伍布列不整齐时,不可以进攻作战;战斗中行动不协调时,不会取得胜利。因此贤明的君主将要动用民众的时候,必须先统一协调才能从事战争。国君不会相信自已的谋划一定正确,必须还要祭告于祖庙,占卜于龟甲,参看天时,得到吉兆然后才用兵。民众知道国君爱惜他们的生命,不忍心他们去死,如能做到这种程度,再和他们一起共赴国难,将士们就会以进攻战死为光荣,以逃脱偷生为耻辱了。”

吴起说:“所谓道,是用来反璞归真的。所谓义,是用来建功立业的。所谓谋,是用来趋利避害的。所谓要,是用来保全功业守住成果的。如果行为不合乎道,举措不合乎义,而身处位高权重的话,祸患就会到来。所以圣人用道来引导,用义来治理,用礼来激励,用仁来安抚。这四项德行,能够倡导实行国家就会兴盛,废弃不用国家就会衰亡。所以成汤讨伐夏桀,受到夏朝人民的欢迎,周武王讨伐殷纣,殷朝的民众不加反对。这是因为他们的举动上顺天意下合民心,所以才会这样。”

吴起说:“凡是治理国家和军队,必须用礼来教育民众,用义来激励民众,让他们懂得廉耻。人有了廉耻之心,国力强大时足以对外攻战,弱小时也足以自守。不过作战获胜比较容易,保住胜利成果比较难。所以说,天下从事战争的国家,五战五胜的是灾祸,四战四胜的会导致国力疲弊,三战三胜的可以称霸,二战二胜的可以称王,一战一胜的可以称帝。所以靠多次赢得战争胜利而得到天下的比较少,却是因此而亡国的比较多。”

吴起说:“战争的起因大概有五种:一是争名,二是争利,三是积仇,四是内乱,五是饥荒。用兵的名义也有五种:一是义兵,二是强兵,三是刚兵,四是暴兵,五是逆兵。禁除暴虐、挽救危乱的叫做义,依仗兵多攻伐别国的叫做强,因为愤怒兴兵的叫做刚,背弃礼法贪求利益的叫做暴,在国家危乱民众疲弊的时候发动战争的叫做逆。对待这五种不同的战争,各有相应的方法。对待义兵要用礼法来折服,对待强兵要用谦抑来折服,对待刚兵要用言辞来说服,对待暴兵要用奇谋来制服,对待逆兵要用权变来制服。”

魏武侯向吴起说:“我想听您讲一下治理军队、清查人力、巩固国家的方法。”

吴起回答说:“古时候贤明的君主,都是谨守君臣之间的礼法,维系上下的规范,安抚聚集官员和民众,顺应习俗实行教化,选募优秀的人材以防备突发事件。过去齐桓公招募军士五万人,靠他们称霸诸侯。晋文公招募先锋军队四万人,靠他们实现了自己的意愿。秦穆公建立能冲锋陷阵的军队三万人,靠他们制服了邻近的敌国。所以一个强大的国家的君主,必须清楚民力的状况,把民众里面勇敢强壮的编成一队,把愿意进攻作战效力国家显示忠勇的编成一队,把能登高攀越长途行军轻捷善走的编成一队,把官员被免职而希望立功报效的编成一队,把曾经丢弃城池离开守地而想洗雪耻辱的编成一队。这五种编队是军队中的精锐。有这样的三千人,从里面出击可以突围,从外面进攻可以摧毁敌方的城池。”

武侯问道:“我想听您讲讲出兵列阵一定能稳定、守御一定能坚固、攻战一定能取胜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