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思索着,径至往潇湘馆而去。行至院中,但见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细竹随风摇曳,传来阵阵哄笑之声,“原来,妹妹这般开心,不似原来悲苦了。”想及此,迎春掀帘而入,“妹妹这里好热闹。”
黛玉闻言含笑起身相迎“二姐姐来了?”又挥手示意与自己说笑的紫鹃、雪雁、春纤等人下去。
迎春强颜笑了笑,“来看看,怕再也看不到了。”
闻言,黛玉明白,此一去,迎春也许就……“这又是说的什么胡话呢,姐姐正当年少,大好的年纪,来看园子的机会多着呢。”
拉着迎春坐了下来,自己也是顺着坐到桌边,顺手拿了本书,随手翻来,却正看见唐后主李煜的《相见欢》一首,看到‘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之句,不觉刺心。
急将书掩上,闭目沉思,“是天意么?离别之愁,如丝如缕,剪之不断,理之不清。我呢,该为二姐姐改变命运么?”
这段时间,黛玉的心绪就没有安宁过,想替这些女子改变命运,可,又怕自己受到天遣,不改吧,香菱躺在那冷冰冰的棺裹中的一幕时常绕在脑间,让她的良心在‘改或不改’中备受煎熬、烦燥之极。
如果说湘云的事是自己鞭长莫及,那么迎春呢,就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又有何种理由说服自己,不管她?想到这里,猛然心惊,按时间推算,只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迎春了,那么?自己是不是要救她一把,这个曹公书中写得温婉可亲、一见如故的木头人儿。
见黛玉久久闭目的,迎春担心上前,以手试黛玉的额头,“妹妹怎么了,不舒服么?”
此举,更暖了黛玉的心,合上书,放在桌上,似作决定的,“不是我说你,二姐姐,你平时就太老实了,太礼让了,才有了现在这般苦果。”
迎春闻言,顿了顿,知道,那天,自己在贾母等人面前哭诉的时候,黛玉等人也在场的,“这是我的命。”
“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林黛玉豪气的说着,看了柔弱的迎春一眼,冷笑二声,“是我,这个孙绍祖姐夫即使是一头中山狼,我也能将他变成灰太狼。”
“灰……灰太狼?”这个林妹妹说话的语气和神情,为什么不像原来那个柔柔弱弱的林妹妹了。
“呃……打个比方,打个比方。”林黛玉急忙抿茶,掩饰自己的尴尬,“意思是,你不能总让着他,偶尔,该反抗的时候就要反抗。”
“反抗?”
“就是万事不要顺着他。”林黛玉知道,这孙绍祖是大男子主义的典型代表,极要面子与尊严,若将他的面子和尊严踩在地上,不屑一顾,只怕……
迎春打了个寒碜,“顺着都打成这样了,若不顺着,还不知会打成什么样了,这日子,哪有活头和盼头。”
“下次,他再打你,你只说一句话。”
“什么话?”
“有本事打男人去。”轻笑一声,看着迎春不能合扰的下颔,黛玉明白,迎春一时间只怕承受不了也接受不了,不如循循渐近的好,于是,干咳二声,“依我说,二姐姐和姐夫的事,不可能一步到位的。”
“一步到位?”
黛玉呶了呶嘴,“二姐姐爱自己么?”
“爱自己?”迎春蹩了蹩眉,“哪有爱自己的道理?”
“这就是了。”黛玉起身,双手摁在迎春的肩膀上,“一个人,如果不懂得爱自己,何以要别人来爱她,那么,别人不把她当一回事、不把她当人,就都情有可原了。”盯着迎春迷茫的眼睛,黛玉继续,“所以,只有做到爱自己,方能让别人也爱她。”
“怎么说?”迎春讷呐开口,“如何才能做到爱自己?”
“以已之长,攻彼之短。”
“什么意思?”
“姐姐长得花容月貌,女子中少有能及者,就算二姐夫染指……呃……染指的那些个丫环,都不及二姐姐,二姐姐可曾想过,是为什么?”见迎春摇头,“二姐姐可听说过,蝴蝶飞不过沧海这句话?”
“精卫填海听说过,这蝴蝶飞不过沧海倒是头次听说。”
“不管是蝴蝶也好,精卫也罢……”黛玉顿了顿,“它们,都在努力完成它们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一件事情。”
“你是说……”迎春的眼睛泛红,“我和你二姐夫是不可能……”
黛玉急忙摆手,“二姐姐想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看着迎春含泪的眼,“我想问的是,你喜欢姐夫么?”
迎春闻言,羞红了脸。
黛玉看在眼中,明白了,叹了口气,“那么,二姐姐,你怕苦么?”
迎春摇了摇头,“不怕。”
“怕死么?”
迎春再次摇了摇头,“也不怕。”
“这就好办了。”黛玉挨着迎春坐了下来,“我说的蝴蝶,那么柔弱,可它,向往沧海的风云,以柔弱的身躯,充满着征服的豪情,虽然,它注定是飞不过沧海,但……它努力过、尝试过,不是么?”看着迎春越来越明白的眼神,“二姐姐,如果权当二姐夫是沧海,你……难道连那柔弱的蝴蝶都比不上么?”
迎春不是太可迂腐的人,“妹妹是要我以柔克刚?”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黛玉再次干咳二声,“问题是,你过于柔了些,而那块钢,却太硬,所以,我说,不能一步到位的。”
“那该如何做?”
“第一步,爱自己。”黛玉肯定的看着迎春,“任何一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夫君爱她,希望婆家的人爱她,可她有没有想过,夫君一家人凭什么顾及她的感受?所以,现实就是这般的残酷,眼泪捡不回怜悯,捡回的也许是棍子和棒子,不甘心和不落忍不能只藏在心中,要发泄出来,不是发泄在自己的身上,而是发泄在他的身上,你不能用他的错误到惩罚自己,你……不能屈服于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