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天宝物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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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楔子 卧底(3)

他说,按照在山上的约定,这天的中午,庞小碗要到城门外和独一龙派来的人见面,把这几天掌握的情况提供给他,并约定下行动的时间和突破的方位。快到吃饭时间时,庞小碗向太太请了假,到街上买些东西。太太丝毫没怀疑她的行踪,甚至还把这几天的工钱提前支给了她。如果买的东西多,太太关心地说,我让赵六帮你去拿。庞小碗赶紧说,不用,我也买不了多少东西。说完,她就匆匆走上街去。

看看身后没人跟踪,庞小碗径直朝城门外走去。独一龙派来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两个人装扮成两口子的样子,聚在一棵树下说话。庞小碗把济世堂的情况详细说给他,包括院落的规模,院墙的高度,值钱东西藏匿的地方,人们的作息时间,有多少用得上的武器,青壮人口有多少等等。庞小碗根据自己的观察和分析,提议在午夜时分采取行动,突破口选择在前院大门,到时候她会将门板打开,引他们进到院子里去。这些都与当初在山上的设想差不多,不同的是她进而提出,等把强盗们引进到院子里,她就迅速离开,以后的事情都由独一龙和弟兄们去完成。来人有些意外,想要问为什么,但抬头看她一眼,似乎又明白了怎么回事,便没再问。一切都交代完了,来人要走了,庞小碗好像又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拉了他一把,郑重地叮嘱他说,告诉大当家的,尽量不要伤人,尤其不要伤到店主两口子和他们雇请的大夫。来人又有些意外,问了她一句,这个很重要吗?庞小碗盯着他说,很重要。来人挠挠头皮说,要是弟兄们误伤了他们呢?庞小碗毫不客气地说,那我就找这个人算账,只要不怕掉头,他们尽可以让自己大意。来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刚要走,想想又问她说,如果大当家的不小心……庞小碗不等他说完,就恶狠狠地说道,那我就远走高飞,再也不上野鸡岭。说完,她便丢下来人,大步往回走去。

为了不引起李家人的怀疑,回来的路上,庞小碗就近走进一些店铺,买了些过年用的东西,包括两块绸缎布料、一双男式棉鞋、一块风干的猪肉、两条还喘着气的鲤鱼外加一大包浸透了包装纸的点心,想了想,还觉得不够,又进到一家酒铺内,买了一小坛飘着余香的烧酒。看看差不多了,便用两手拎着,摇摇晃晃地往回走去。也许买的东西太多了,再加之地下湿滑,庞小碗带着这些东西便走得有些吃力,不一会儿脸上就冒出了热气。经过一片冻雪时,她的脚底不免有些打滑,身子摇晃得更厉害。她警告自己走稳了,千万不要摔倒。正这样想着,她便突然脚下一滑,身子遏制不住后仰下去。说时迟那时快,她本能地丢下提着的东西,腾出手来,在屁股接触地面的刹那间,两手也按到了地下。尽管这样,她还是感觉到身子的胀痛,眼前也冒出了几点火星。等她稳住神,才看见手里的东西几乎都散落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只有那一坛烧酒掉在她身边,但却已经摔坏,飘着浓香的酒液从破口里汩汩涌出,慢慢流往远处。几个路人停下来,抄着两手呆呆地看她,竟没有一个人过来搀她一下。庞小碗觉得很尴尬,不愿这么躺在地下让人围看,想赶紧站起身来。但她使了使劲,不知为什么,却没能让自己的身子离开地面。难道我被摔坏了?她问自己。

正在这时,远处一个人朝她跑过来。庞小碗认出,这是济世堂店主的儿子李少平。怎么回事?李少平伏在她身边说。庞小碗叹口气说,我摔了一跤。说着,她又做出朝起站的努力。我来扶你。李少平朝她伸出两手。但他的手还没触到她的身子,就霍地停住了,瞪大眼,痴痴地朝她身下看。看他吃惊的模样,庞小碗不禁也垂下头,朝自己的两腿间看。她这才看见,裤裆处已经浸出了血,鲜红的血液在地下洇开。你……你摔伤了?李少平结结巴巴地说。经他这样一说,庞小碗才感到了来自腹部的疼痛。她还没有答话,李少平就果断地说,你躺着不要动,我回去叫人来。说罢,就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庞小碗使劲喘出一口气,忽然身子一软,便闭上了眼睛。坏了,她在心里说,是不是孩子要保不住了……

过了半袋烟的工夫,李少平领着王五、赵六来了。王五肩上扛着块木板,赵六怀里抱着床被子。来到她身边,王五放下木板,赵六铺上被子,就一起过来扶她。怎么回事?王五盯着她裆间的血迹,有些不解地问她。有什么好问的?赵六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王五反应过来,不再说什么,专心和赵六一起搬她。在李少平的帮助下,两个人把她架到木板上,抬起来就走。轻点。李少平朝他们喊道,回身想捡拾那些掉在地下的东西。但不知什么时候,那些东西已经被看热闹的人偷偷抢走了。李少平叹口气,也只好作罢,小跑着朝王五、赵六他们追去。走到半道上,太太迎面赶上来。没什么大碍吧?太太急急地问道。李少平翕动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是呀,他一个毛头小伙子哪里说得清女人的事呢?庞小碗抬了抬身子,想向她表示一下,但一阵疼痛袭来,她又把身子躺下去。太太也按住了她。忍一忍,太太安慰她说,陈大夫会有办法的。听她这样说,庞小碗不禁便想到了陈大夫对她说过的话,是呀,自己怎么就忘记了他的叮嘱,偏偏在这时候出了差错呢?耽搁了二十八夜里的行动事小,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事大呀。想到这里,她差点流下泪来。

王五、赵六抬着她径直来到店铺里。陈大夫匆匆赶上来,瞪着两眼朝她身上看。一见陈大夫的面,庞小碗就哭起来。我没听您的话……她抽泣着说。陈大夫朝她摆摆手说,别害怕,先让我看看。说着,就伸出一只手,在她腹部摸了一下。太太紧紧地盯着他,没大碍吧。陈大夫点点头说,还好。说完把那只手缩回来,牵过庞小碗的手腕,把手指搭上去。如果活动再剧烈一些,他眯了一下眼睛说,怕是就保不住了。庞小碗哭得更厉害了,陈大夫,您千万要帮我保住呀!陈大夫笑笑说,不用慌,我会替你想办法,再说,他朝店里指了一下,守着咱的阿胶店,还能让你保不住孩子。听他这样说,大家都纷纷地点头,松一口气,朝一边闪开去,只有王五还朝她探头,被赵六拉了一下,也才不好意思地离开。对于陈大夫的话,庞小碗却有些不太明白,茫然地眨了一下眼。太太朝她解释说,庞妹子,兴许你还不知道,咱这阿胶呀,就是专门治这种女人病的。她这样一说,庞小碗不禁恍然大悟,是呀,过去她好像听说过,阿胶是一种特殊的女人药,不管女人得了什么病,只要有了阿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想到这里,她一颗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来,精神一阵恍惚,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