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秦淮十里扬媚香:李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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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病榻咳血缘难继(2)

如今的李香君再次望着桃花扇,只是黯然神伤,幸福对她来说已经成为遥不可及的过去。那时笑容像桃花一样宜人的她,现在都快忘了笑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了。是呀,谁都记不清李香君有多久没笑过了,即使有,那样的笑容也只是一种敷衍,并不是真正的快乐。

自从侯方域离开南京之后,李香君的快乐也随着离开了,只是在生活中多了些许的无奈和惆怅,她甚至忘记了笑是怎样的一种感觉,除非侯方域再出现,否则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再露出笑容了。

躺在病榻上,李香君感觉生命在为自己不停地倒计时,她的绝望预示了日后香消玉殒的结局。她只能在每天的回忆中度日,想着各种可能开始,可能的结局。

李香君也曾想过,如果没有侯方域在她生命中出现,也许现在的她还一如当年一样,坐在她的楼阁窗前,思绪万千,单纯简单。又或许她早已嫁入豪门为妾,平淡安稳地了此余生。可是那样没有爱情的日子,她怎么能心甘情愿呢?与其平淡地度过,还不如轰轰烈烈地爱过。这就是一个青楼女子特有的坚持,也是她传奇一生最让人钦佩的关键。

此刻,安于病榻,李香君就像是一株枯槁的鲜花,等待着花瓣一片片地落下,就像是生命一点一点地离开。

在生死的边缘,她并没有更多的挣扎,无论是否会有康复的奇迹,她都不去想。只是有种恐惧渐渐明显,死亡似乎在一点点地向她逼近。她不怕死,因为死对她来说就是一种解脱。只是她不想就这样死去,因为她还没等来侯方域的消息,生命凋零,不能凋谢梦想。侯方域就是她的梦。

而为了心中的这个梦,她真的能挺过去吗?她真的会迎来幸福的再度降临吗?这就要看她与凡尘的缘分了。桃花衰萧,愿望犹在,何尝不是人生的讽刺呢?

相见栖霞

离别容易再见难,东风无力百花残。爱情就像是蓝色的玫瑰,绽放着浓郁的忧伤,那玫瑰美丽的容颜的下方,是布满了利刺的枝茎。两个人从相遇、相知到相恋都像是玫瑰盛开一样恬静、美好,而坚守爱情的道路却又荆棘密布。

李香君与侯方域的爱情开始于美好,结束于凄凉,只是这个历尽艰辛的过程,让人不堪回首。也许是因为身为旁观者的缘故,早已知道了这结局的凄惨;还也许是因为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无法真正地做到身临其境。如果每个人都是李香君,每个有幸阅读并了解李香君经历的人都能感同身受,可能就会理解此刻的李香君到底对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给予了多少的美好。

她与侯方域毕竟有过那么短暂的温情,那些每天被爱人呵护,被甜言蜜语包围的日子,足以让李香君痴等一生。

有人说人的一生最好只谈一次恋爱,而这一次就要倾注所有,这样生命才有价值。是呀,在李香君的生命中,出现过的男人不计其数,爱慕她的人彼彼皆是,但她真正爱过的人只有一个,而她也只属于侯方域一人。为了这份纯洁她差点搭上了性命,为了这份坚持她痛不欲生,为了这份等待她几近绝望而不弃。这是爱情的崇高境界,或许可以称之为理想境界,可是这样的境界李香君真正地将它实现了,只是实现的过程鲜血淋淋,不堪入目。

也许李香君也不曾想过,自己会在漫长的等待中突破了爱情理想的境界,她只不过是在坚持自己想要坚持的罢了。只是在无意之中刻画出了一个无比传神的形象。

其实不论李香君是在明代末年出现还是在现代出现,她的等待都足以让很多人震惊,这种等待是一种来自心里的暗语,要有非常庞大的内心力量才能那样真诚地等待下去。或许很多人会认为等待是简单的,因为有爱情在,可是他们都忘了,在等待中要迎接多少挑战,要面对多少变化,不管周围的环境怎么改变,自己的等待都不变,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精神。

都说才子多情,戏子无情,东边太阳西边雨,今天还热火朝天的相依相恋,明天就连彼此的名字都抛在了脑后。这是这世间绝大部分人对出身青楼的女子的评价。可是李香君却显然成了这其中的奇葩。

李香君只是身处青楼,但是内心却拥有着大家闺秀的涵养,她深知什么是荣,什么是耻,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真的就沦落在青楼之中,更不会随着那些青楼中人就此堕落,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而且要不是身世的无法选择她也不会出现在青楼之中。

戏子无情,只缘情未到深处,如果深爱,何忍离开?李香君那么深沉地爱着侯方域,那些短暂的甜蜜,她如视珍宝一样地不断温习着,回忆是她最幸福的事。只是幸福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踩在上面,生怕一个不小心幸福就变为了万丈深渊,此生难寻。

病魔不断地折磨着李香君原本柔弱的躯体,半梦半醒间,她唯一能想到的人还是侯方域,她不愿就这样长眠,她的期望还没有实现。她只是想再与侯方域见上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彼此相望,只要让她知道侯方域一切安好,便是晴天;只要让她感觉到侯方域的心还如她一样,一如从前,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慰。

因为李香君总是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活着,因此每天她都会按时吃药,也会强迫自己多吃些饭菜,这样才有力气和病魔抗衡。就是这样的意念让李香君支撑起了重病的身躯。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咳嗽声渐渐小了,也没再咳血,也许是当时的郎中诊断错了,还也许是李香君的命太大了,她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了。

人的意志往往会给人带来求生的本能,奇迹也许就会在这里发生。李香君靠着心中的信念和对侯方域的不舍,在卞玉京和苏昆生的照料下,竟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上苍给了李香君重生的机会,也许是对她之前过多波折的一种补偿,也许是希望让她能够重新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一切重来,忘记过去,安稳度日。

如果李香君能在重生之后放弃这段爱情,也许她还会得到其他的幸福,如果她在生活中找一个平凡的男子结婚生子,她的后半生可能会过得比谁都幸福。可是她不肯放弃她唯一的爱情,她不忍放弃这么久的等待。

李香君就是这么执拗的女子,没等到侯方域最后的消息她是不会轻易放手的。她宁愿将这次的重生,看作是爱情赋予的机会,她想象着未来如沐春风地向她走来。

关于李香君与侯方域最后的结局,历史并没有确切的记载,只是众说纷纭,可是不管是哪一种评论,哪一种解释,注定了悲惨的结局就是换一百种说法也改变不了事实。美好的爱情是相似的,而凄美的爱情各有各的不同。

李香君摆脱病魔之后一身轻松。那个铿锵刚毅的女子,再度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只是在她病好以后继续等待侯方域归来的愿望越加强烈了。走过鬼门关的她,尝尽了生死一线的挣扎,唯恐此生再有遗憾,她再次为自己做出了离开的选择。

一场大火将李香君和侯方域可以等待彼此重逢的地点,烧了个面目全非,也因为这样才有了二人擦肩而过的无缘对面不相逢。可是李香君心底的声音告诉她,那个她痴等了多年的人,必定还会如她一样守在南京城,等待着她的到来。

因此,李香君选择离开苏州,只身一人回到南京,回到那个她和侯方域相约的城市,找一个地方驻足,在不断地寻找中继续等待与侯方域的相遇。

等待开始了重复的片段,在不断的煎熬中执迷不悟地继续等下去。而这一切的勇气,都因为她相信那份爱情,她相信侯方域,相信所有的誓言都还宛如当年一样真诚。

当人走过人生最低谷的时期,就会迎来人生另一段高潮。生命是一道浪线,波澜起伏,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寻到的不是彻底的失望,就是新开启的世外桃源。而彼时,李香君等来的并不是如同往昔一样的失望,而是灿烂的重逢。

她真的等到了侯方域的到来。在那个夕阳无限好的傍晚,她看到了那个在梦里一遍遍浮现的熟悉身影。那个依旧充满阳光的青年,在不远处不停地向她挥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真的吗?不再是梦吧?李香君不停地提醒着自己,希望自己能够清醒一点。

为了这样的重逢她苦等了多年,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环境,不同的绝望中,都是不同的重逢画面,支撑着她的生命。她幻想过每一种重逢的场面,曾经她一直以为侯方域会在多年后回到媚香楼,就在她刚打开阁楼的窗户时,抬眼看见响晴的天空,和煦的阳光,低头看见侯方域站在媚香楼的楼下,等着给她无限的惊喜。甚至在皇宫中,她还想过,侯方域会亲自跑到皇宫,不管不顾地牵起她的手,无视众人地带她离开。可惜,媚香楼烧了,明朝也灭亡了,这样的幻想早就不会成立了,只是成为了一个值得纪念的期待,封存了。

如今,当侯方域真实地站在她的面前时,她却惊呆了,她甚至依然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也许是分别得太久了,无数的重逢都是在梦里,因此,她要定神后才确认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当侯方域再次将她抱起的时候,她才敢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为了这样的一个拥抱,她等得太久了,久到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些洒满泪痕的漫漫长夜,那些坎坷的经历,都证明了她的忠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