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烹饪美食一个老饕的美食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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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水豆腐PK豆花饭

豆腐问世后,这白白嫩嫩、强身健体、价廉物美的食品,不仅很快成为老百姓非常喜欢的小吃,而且发展了食客们的想象力。当时最流行的吃法是碗里搁上切成小块的豆腐,撒上佐料拌着吃,带着原始的滋味,至今还有一个歇后语“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可见其流传之广。以后又在各地衍生出更多的豆制品,其中就有豆腐脑与豆花。

有中国人的地方大概就有豆腐,但是各地区的制作与喜好并不一样。能将普通的黄豆做成不一样的豆制品,神奇的技艺简直就是一种魔术。俗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卤水就是豆花的“伴侣”。一个“点”字奥妙无穷,本来指豆汁煮开加盐卤水的过程,现在说的是加“伴侣”的多少,不点为豆浆,轻点为豆腐脑,再重一点为豆花,再再重一点为豆腐……不同的地域不同的吃法,细腻与粗犷的风格大相径庭。

长江之东爱吃豆腐脑,物同其名,又白又嫩,差点能流淌,是一种很嫩的豆腐。长江之西爱吃豆花。豆花比豆腐脑老,比豆腐嫩,用筷子夹得起的,既可以当菜,也可以当主食,所以叫豆花饭。豆花饭庄里,热腾腾地煮着一锅,有人要吃,舀上一碗。汤是淡淡的柠檬黄色,豆花是白玉般的一大砣,带着微小的气孔,夹起一块,放在红油作料里蘸着吃,鲜辣滑爽,不油不腻。菜也可以是它,饭也可以是它,所以叫豆花饭。

水豆腐是什么?就是新鲜的尚未成型的豆腐,因为含水多而称其为水豆腐,又白又嫩,可以用来做菜,更多见的是当做早点。

在江南,要吃地道的水豆腐,你就到大城市的巷尾,或者是小城镇的街头,多的是。小吃摊主将水豆腐装在大木桶里,白白嫩嫩的一大桶,冬天热热的,夏天温温的。揭开盖子,如荷花一样洁白、如凝脂一样柔嫩,这就是水豆腐,是水乡的嫩豆腐,带着豆的醇香,带着水的氤氲,勾醒你肚子里的小馋虫。

只要点下头,老板就会给你舀上一碗,一勺子下去,不多不少,连汤带水,正好一大碗。浇点酱油、香油、水辣椒,撒上一勺切碎的萝卜干,不咸不淡、清清爽爽的。接过来,勺子轻轻地搅一下,不能太急,否则成面糊了,不能不拌,否则不入味。搅动到不干不稀,这时看,碗里酱色的汤汁中,红红的水辣椒星星点点,碧绿的葱花如菱叶漂浮,簇拥着悬浮的一块块碎玉,如莲塘的朵朵荷花。其色也美,其味也佳,就着两根油条,连汤带水地送进嘴里,一仰脖子喝到肚里,滑滑的,暖暖的,五脏六腑都熨帖了。再买几个锅贴饺子,边吃边跨到车上,一到单位早餐已经解决完毕,吃饱了,干活吧!

也有些家庭将水豆腐买回家做菜,早上从家里带来一只小盆或者大碗,往豆腐摊前一站,摊主舀起一大块水豆腐,轻轻地放进你带去的容器里,随口说个价,便宜又公道。带回家去,晚上吃火锅,倒进汤料里,放几片咸肉,放点虾米,放些蔬菜,油盐都不用。热热火火一大锅,不需要别的菜,全家吃个饱。

夏天的水豆腐汤要早上烧。鲜嫩的水豆腐煮开,放几片榨菜,放些葱叶、生姜佐料,烧好汤,凉着。中午回家端出来,热饭、冷汤,一盘小菜,色、香、味俱全,入口生津,落肚口有香,好吃又好看,消暑解渴,吃得舒服。

体验素食生活,营造健康人生,就从吃水豆腐开始吧。正因为清淡朴实,一如百姓人生,平平淡淡才是真。吃着,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滋味,所以普及面广。四川盆地、西北高原,都有它的足迹。如果说豆腐是王,它就是公主了。

西南人吃水豆腐的少,吃豆花的多。豆花——一个很美的名字,看见这两个字,就想起紫茵茵的胡豆花、粉嘟嘟的豌豆花、黄灿灿的黄豆花。

川味中的豆花,一旦在碗里呈现,却是白生生、颤巍巍的豆制品。豆花是主食,是当午饭或者晚饭吃的。豆花一直煮在锅里,有人要吃,就舀上一碗,要放在红油作料里蘸着吃,鲜辣滑爽,不油不腻。在浓烈的川味中,它清清白白、寡淡无味,却打下了亦菜亦饭的美食天地。

三国时期,豆腐制作技术传到江阳县(今泸州市)的金川驿地区(今富顺县一带)。这里是巴蜀重要的盐产区,交通便利,商贸繁荣,餐饮业非常发达。豆腐这种新鲜食品上了餐桌,受到人们喜爱,各家饭店的豆腐供不应求。

到了民国年间,朱家饭店来了个贩盐的商人,点了炒豆腐,等了半天没有上菜,他急着吃完饭去办事,跑去催厨子。进厨房一看,豆腐还没做好,煮在锅里,热腾腾的,白生生的,就要老板把这还没成形的“嫩豆腐”卖给他。既然不能煎炒,缺少滋味,只有给一碟当作料的辣油让他蘸着下饭。客人吃了,觉得比炒过的老豆腐更加鲜美可口。

此事传开去,食客们纷纷要吃“嫩豆腐”。饭店老板看这东西盛在碗里如一团白莲花,于是命名为豆花。研究了最适合的鲜嫩程度,在蘸水中又增加了更美味的调料,就这样发展成为川菜里的一道经典招牌菜。由此可见,“完善”是一个褒义词,似乎完全才有好的结果。其实也未必,半成品有时也是一道好菜,豆花就是如此。

做豆花家家一样,蘸水各有不同,不是一般的水辣椒、酱油、米醋能代替的。首先海椒就不寻常。最好的调料是舂干椒,用尖、小、长、薄的七星海椒加大蒜瓣与鲜生姜,放盐不放水,用石棒在碓窝里捣成干糊状,加上麻油、味精、葱花。远闻辣香十里,近闻让人涕泪交加,吃了脸红得像天安门城墙,使人怀疑你做了亏心事;脾气像昏庸无道的皇帝,得罪人了还懵懂如幼儿;仅仅吃蘸水,五脏六肺像被火苗灼痛,伤身还伤心,能不上火?辣椒就是火。

豆花如寒酸的书生,冷水里泡过,石磨里磨练过,热锅里熬过,依然是清清白白的单纯模样。夹一筷子到了蘸水碟子里,被舂海椒深情拥抱,如遇上了风情万种的“辣妹子”,再也不板着小白脸了。脸上通红,似乎为终日的严肃而羞涩,也热辣起来。吃起来热乎乎的,入味鲜浓,油漉漉的,香鲜可口。蘸水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鲜辣,遭到白面书生的裹协,也降低了辣度,满怀清淡滋味的温柔,吃一口熨帖极了,这才叫安逸。

豆花店的招牌是“河水豆花”,名字就带着乡野之风的湿润与朴实,可以想象,有河流的地方必有人家,有人家的地方必有豆花。豆子是用清澈的河水浸泡的,磨豆花的动力,也可能是雪山上流下的川江水。所以豆花不仅是乡土气息浓厚的一道小菜,也可以是一道点心,还可能是一道大餐。

再讲究的作料,也不能掩盖嫩豆腐的味道,这样的豆花才是真正的好豆花。如同为人处世,再光鲜的外表,不掩纯净的本色。江南没有豆花,馋它就像怀孕的女人想吃梅子。一年回家,千里迢迢去探亲,又是轮船、又是火车、又是汽车地折腾一个星期,下车望见家门口了,我却要先解决对豆花的思念。胡乱找到一家豆花店,先要了两大碗,再要个红油碟子,一口气吃个碗底朝天,还想吃,又怕辜负妹妹的家宴。

翌日,一个已是副市长的老同学为我接风。盛情难却,我点名要吃他自家做的豆花,他只得推迟一天宴请。第二天我十一点多钟去了,夫妻俩还正在忙着。官老爷在舂海椒,官太太在点豆花。一个将干的锤成泥了,一个把浆水凝成砣了,两人才透出一口长气:“好久没搞这些,生疏多了。”我抚掌大笑:“不是我出难题,只是看你们是不是还保留着一点本色。”

真正的好豆花要到四川乡下吃,农家做起来似乎一点不费力。如果明天家里来客,以豆花待客便是上菜了。他们会在头天泡黄豆,第二天和水同磨成浆,用纱布滤出浆汁。入锅煮沸后,加入盐卤水搅匀,待浆汁中有絮状物生成了,用木板、竹筛等压榨。几分钟后,锅内清澈微黄的液体中,就浸泡着洁白的块状凝结物了。一碗碗端出,松散而多孔洞,绵得用筷子挑一团起来不碎不裂。在调料中蘸着吃,嫩滑绵软,嫩得入口即化,什么煎炒烹炸通通不要,吃的就是豆花的香味和蘸水的鲜辣。

现在,人们又开发出了形形色色的豆花:论颜色,有黑豆花——用黑豆做的,青豆花——用新鲜的还是碧绿颜色的半成熟毛豆做的;论内容,有鸡豆花、鱼豆花……在鲜悠悠的盈鼻香气中美味勾魂,只留豆的细腻与辣的鲜香,不吃几碗简直走不动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