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生需要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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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回到拉萨(2)

哲蚌寺在拉萨市区西北面,挺远的,沿着北京路一直往西走,接近中午的太阳毒辣得很,我骑着骑着就走神了,没注意路牌,错过了。没多远就远远望见山腰上那一片宏伟的建筑群,猛然从梦游状态回到现实,回返,才不至于走过多的冤枉路。哲蚌寺始建于15世纪,那还是宗喀巴的时代。一世至五世达赖喇嘛都曾在此居住,直到五世达赖喇嘛受到清朝政府的正式册封,五世达赖对布达拉宫进行了改扩建,以后的达赖喇嘛才搬到布达拉宫去住。因此哲蚌寺被认为是格鲁派的祖寺。值得一提的是,哲蚌寺还是世界上最大的庙宇——话说其实拉萨三大寺规模都很大。1912年清王朝垮台,消息传到拉萨,驻扎在此的几千川军闻讯纷纷哗变起义。军纪不好的川军却和达赖的关系没有理顺,达赖喇嘛下令孤立他们,结果他们陷入弹尽粮绝的境地。川军中有人出主意,想要攻打色拉寺劫财换回家的路费。色拉寺里面也有六七千喇嘛,全副武装的军队打了半天愣是没打下来,可见寺里面藏龙卧虎啊。幸好他们打的不是哲蚌寺,要知道那时候的哲蚌寺可能有超过一万名喇嘛!

色拉寺建在山脚下,但是哲蚌寺就建在半山腰上。寺庙旁边都是居民区,我没有费多大事就逃票进去了。

寺里面有一世到四世达赖喇嘛的灵塔,五世以后(六世除外)灵塔全在布达拉宫了。有一个殿堂里面陈列着从一世到十三世历任达赖喇嘛的塑像,众达赖喇嘛个个头戴黄桃帽,面容慈祥。意料之中的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并没有出现在这里。纵然仓央嘉措生性浪漫,还有出众的文采,深得人们喜爱,也许他是最有名气的一位达赖喇嘛,但是,站在格鲁派的角度讲,仓央嘉措不能遵守清规戒律,不是一个合格的宗教领导者,所以不配出现在这里……

仓央嘉措遐想

17世纪的西藏,教派之间尔虞我诈,风云变幻。在惨烈的教派斗争中,格鲁派在青海蒙古族首领固始汗的帮助下,以武力取得了西藏的管辖权,终于尝到了独占鳌头的甜头。五世达赖喇嘛站在红山之巅,新建的宫殿,高大雄伟,但根基尚不安稳。环顾四周,风声鹤唳,一片肃杀。为了巩固统治维护安宁,他精心培育了一批有才干的年轻人,让他们分担肩上的重担。其中最优秀的,就是桑结嘉措,后来被达赖喇嘛提名为第巴(相当于政府首脑)。

不久以后固始汗辞世,格鲁派与固始汗的子孙们逐渐心生芥蒂。一直以来,桑结嘉措以达赖喇嘛的名义号令天下,牢牢掌握着西藏大权,纵横捭阖于各股势力之间,却也有些吃不消。在这多事之秋,五世达赖喇嘛却溘然长逝,桑结嘉措一下子失去了稳固的靠山。强忍住失去老师的悲痛,桑结嘉措思忖,如果对外宣布达赖病逝治丧,势必影响西藏大势,而且第巴的地位也会被固始汗的子孙抢夺,新生的格鲁派将处于混乱的局面。于是,桑结嘉措果断宣布:“达赖喇嘛入定,居高阁不见人,凡事传达赖命行之”。同时却又秘密寻访达赖灵童,很快寻找到了门隅(在今藏南地区)地方的仓央嘉措。

就这样,似乎一切变故都没发生过。一般的转世灵童很小的时候就要被接到布达拉宫,接受各种教育,为将来统治全藏做准备。然而,由于整个事件的机密性,像普通孩子们一样,仓央嘉措得以在美丽的家乡度过了欢乐完整的童年。每天放牧归来,仓央嘉措总愿意骑着心爱的马儿奔跑在苍茫的草原上,追赶如血的夕阳,矫健的倒影拉得长长的,乌黑的头发优雅地飘在脑后……

与此同时,桑结嘉措的日子也挺滋润。政治斗争中,他占了上风,康熙皇帝虽然有所怀疑,却也只好赐予他很高的地位。为了钳制打击青藏地区的蒙古族势力,他秘密联络新疆准格尔部的噶尔丹,噶尔丹旋即出兵,看起来形势相当不错。黄昏时分,风起云涌,金色的阳光斜射下来,拉萨城外的群山闪耀着灿烂的光芒。

很不幸,快乐的日子是那么短暂,脆弱的宣纸终究包不住浓浓烈火。噶尔丹的攻城略地迫使康熙帝三次御驾亲征,小小游牧部落自然不是大清铁骑的对手。从战俘口中,康熙无意中得知五世达赖喇嘛已经辞世十多年,于是龙颜大怒,立即斥责桑结嘉措暗中勾结噶尔丹,欺骗达赖、班禅,阴损宗喀巴之教。事情终于败露,桑结嘉措连忙认错,一边赶紧抬出六世达赖喇嘛。考虑到西藏复杂的形势,康熙帝也有些无可奈何,终究也没拿这位吃了豹子胆违抗天命的第司大人怎么样。

此时的仓央嘉措,风华正茂,英俊潇洒,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一起放牧,终日相伴。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一大队人马,锣鼓喧天,宣布他就是五世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不由分说把他带走了。这一去,竟然成了仓央嘉措与家乡秀丽山水的永别……

忽然来到布达拉宫,眼前的一切是那么陌生新奇。但很快,青灯黄卷的日子成为了他周而复始生活中的唯一事情。远离尘世的生活让他心烦意乱,工布少年的心情,像蜂儿圈在网里。这天夜里,他再一次梦回家乡,和心爱的恋人一起游玩,早上醒来却发现身处庙堂最高处,不禁鼻子一酸,一颗清泪掉落下来。

虽然厌倦枯燥的学经生活,但仓央嘉措在诗作中找到了乐趣,于是,许多优美简约的情歌在仓央嘉措笔下诞生:

如果遂了美人心愿

今生就与佛法无缘

若到深山幽谷中修行

又辜负了姑娘的芳心

仓央嘉措的内心十分矛盾纠结,甚至祈求班禅,让他收回所受戒律,重新做一个普通人。但作为西藏之王,如此非主流的一厢情愿怎么可能实现!长期生活在压抑的氛围中,仓央嘉措逐渐变得叛逆,终日饮酒赋诗,放浪形骸,惹得班禅与桑结嘉措很不高兴。他甚至不顾僧人的戒律,在深夜化装俗人周游拉萨街区,幽会恋人:

住在布达拉宫

我叫持明仓央嘉措

住在山下拉萨的居民中

我是浪子宕增旺波

有一次拉萨天降大雪,清早起来,喇嘛发现草地里的脚印,便顺着脚印找到了仓央嘉措和他幽会的恋人。据传幽会的地点就是今天八廓街上著名的玛吉阿米酒吧。情人被处死,仓央嘉措也被幽禁。经历了这样残酷的打击,仓央嘉措终于心灰意冷,诗歌成为他唯一的发泄渠道。

长期的放荡不羁,终究还是找来了众人的非议,虽然桑结嘉措也对仓央嘉措的放荡颇有微词,所幸桑结嘉措还是处处保护着他,但这也是落日的余晖了。终于有一天,桑结嘉措与蒙古族由来已久的矛盾演化成了声势浩大的战争,当时的汗王拉藏汗集结蒙古八旗兵力从藏北直扑拉萨,桑结嘉措仓皇迎战,但喇嘛头子又怎会是成吉思汗子孙的对手!没等到康熙的调停文书进藏,拉萨已经血流成河,桑结嘉措被拉藏汗杀害。

失去了最重要的保护伞,仓央嘉措立即遭来猛烈的攻击。为了巩固战果,提高自己的声望,拉藏汗向康熙上书,奏称仓央嘉措不守清规戒律,放荡不羁,不是真的达赖转世,请予以废除。只需大皇帝一句话,仓央嘉措就被解往北京治罪,未等离开雪域高原,即染病圆寂在青海湖畔,年仅24岁。

但很多藏族老百姓却说:仓央嘉措消失在青海湖畔,从此心如止水,云游四方,传播佛法,最终坐化在内蒙古阿拉善的大沙漠里……

上天仿佛眷顾于仓央嘉措,给了他显赫的身份;残酷的命运却不领情,让他远离了无拘无束的自由,痛苦一生。他的一切行为不过是遵循本心,追求梦想而已。但自古以来,江山与红尘便不可两全,仓央嘉措只不过是又一位殉道者。有时很感慨命运,不管你怎么抗争,怎么躲闪,注定了的结局都会像暴雨来临前的乌云一样铺天盖地地压过来,直压得让人喘不动气。

仓央嘉措同样不幸地卷入了政治斗争的中心区域。自古以来,政治这滩水就龌龊不堪,暗礁密布,稍有不慎,就会消失在激流中心的漩涡中。要怪也只能怪政治这滩水太混,好似精密复杂的齿轮,陷进去就出不来了,个体人类在这样的机器中是弱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