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门外的天果儿偷偷将他们的对话记在了心里,唇上一动,轻念着“林言之”这三个字,她想着什么,转身便迈开步子跑了开。
不过一会儿,她却到了蔚蓝的门外,私下又低头思索了一番,便索性推开了房门朝里屋走去。
蔚蓝因服了药剂,而暂时镇定了不少,只是那张苍白的脸更是有些鬼魅。
天果儿瞧着蔚蓝,心上不住的自叹不如,她知道自己是比不过的,莫肖亦虽然身边曾有过多个女子,皆是低微俗气的罢了。他也都是玩玩便算,总归不会动上真心,所以即便是如今,他的身边也不会有任何女子的长久停留。
莫肖亦愿意在她们身上消磨时间与渴望,却从不给她们名分。更别说跟着他来这万峰山!
天果儿仔细想着,心上似是针扎!她知道,这个病恹恹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如此一想,她那小手更拽紧了几分!若是今日不除掉她,保不定这女人哪天将莫哥哥一并害了也是说不准的!
天果儿眼眸一紧,扬起一只手,心中屏气,正要运功挥掌袭她,却见蔚蓝突然将手挥起,她心上一快,反手握住,正要安然放下,却见着天果儿那透亮的眼眸闪过一丝精亮,她轻将手覆在蔚蓝的手腕上,不过几分,便哼笑出声。这次,怕是天皇老爷也救不了她了!
这一次,想是天都在助她。
天空绯红一片,暗红的接近于压抑于人心的紫,显得那般妖媚。
天果儿怕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秘密,正兴奋的不行,从蔚蓝的屋里出来便哼着小曲蹦跳着朝外走去,孩子始终还是个孩子。不远的杜青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看着她那般喜悦,心里也染了不少疑惑,一来是他知道天果儿暗喜自家主子,再来便是恨极了那尧颜子,可即便是个孩子,也不可能待人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才是,莫非她对尧颜子做了什么?他这般一想,嗓子眼似是火烧,赶忙朝着尧颜子的房门跑去!打算一探究竟。谁知刚行了几步,却见随身的侍从跑过来,急匆匆地禀道:“杜将军,太子让您赶紧过去。”
杜青点头应予之后,便又折身往回走。谁知刚推开房门迈入,便瞧见天果儿正端着一碗药汤,这天果儿速度倒是快的,他都还没进尧颜子的房门一探究竟,就被唤了过来,怕真是有了什么蹊跷!杜青当下变了脸色,脚步一顿,便欲转身。
“杜将军!”天果儿适时抬头向门外,可以阻扰杜青的去意。
杜青见状只得跨进门来。
“既然将军来了,那果儿就先退了,这药麻烦你代劳了。”果儿说着将汤药递过。
杜青“嗯”一声,接过药碗寻了椅子坐下。
果儿眼见着杜青那副鄙夷的表情,也不管不顾,转身便出了房门。
莫肖亦瞥了一眼杜青,“什么事?”
此话一出,杜青端着药碗的手一顿,犹豫半会便道:“还是太子眼明,杜青自是什么都瞒不过,刚刚微臣见着果儿脸露悦色的从尧颜子房内出来,本想着有些蹊跷,正要去查看,却被侍从唤来了这里。现在想来,更是觉得奇怪了不少!”
闻言,莫肖亦那俊美而阴冷的面容霎时染了一丝惊,他自然是明白杜青话中所谓的蹊跷!
“你现在紧跟上天果儿,看她暗地里做些什么,待清楚后再来禀报!”
杜青肃然而回道:“是!”
杜青一路跟着天果儿,追到前院转角口,却不见她的身影。他四下张望寻了寻,未果,心上却莫名滑过一丝阴凉,折身又返去了尧颜子的房。
正要推门,却被一丫头拦了下:“将军,师傅吩咐过,谁都不能入。”
杜青剑眉一蹙,疑道:“姑娘是?”
丫头正了正身子,声音也不自觉亮堂了不少,“我是天玄灵膝下弟子之一,名为齐心。”
一个丫头竟如此眼高于顶,杜青心中不觉有些可笑,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一字未说,只拂袖离开。
齐心一直看着那身影出了苑大门,才回过神来。
她此时前来到此,当然不是什么师傅吩咐,是那天果儿央求了数次,她才勉强答应,她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但是果儿口中的祸害,想来应该就是这屋内的女子……
自莫肖亦来到万峰庄之后,这上上下下都忙开了锅,天玄灵已将膝下所有弟子都派出寻那世间奇医-林言之,而杜青则暗中观察擎卓近来会有何动静。唯独那屋内奄奄一息的蔚蓝,数日来,她都是昏昏睡睡,失明以至于她忘了自己是清醒还是在梦里。
“尧颜子……”莫肖亦看着床榻上的人儿清冷容颜,心上就揪疼的难受。
她神色依旧淡然,微闭着双眼,目下血痕清晰而妖娆,看不出一丝怨愤,只是徒增莫名的伤感。
而这才是令莫肖亦更为自责与难受的!
尧颜子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棋子,最清楚莫肖亦不过她了,而当初却因他人挑拨与离间,竟真真信了别人的荒唐,亲手将她容貌全毁,可他何曾想过要她的命!只是在那悬崖边上,明亮而绝望的双眼盯看着他,那倔强的眸子下竟是那般的傲骨与决绝,从不严泣的她在终身一跃的刹那,终是洒下泪来,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愚蠢与愚昧!原来自己才是真正的懦弱!
他轻抚弄落在她面颊的长发,她是被一阵轻微的凉意感所惊的往后退了又退。只是稍稍动了动身子,便听到一句警告:“别乱动!”
她知道是当初想要杀害九玄并唤她尧颜子的那个男人!
她只得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顺手将身上的薄被往身上又拉扯了一番,只觉身上再无其他余力可言。
“你已经是有病之人,明知泪流不止更是无药可医,难道你不晓得痛的吗?你是已抱着求死的心残活在这世上吗?”莫肖亦声声浅问带着斥责,些许关切,却句句带着怨!
蔚蓝听着,虽然此时看不见他的容貌也猜想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是疼爱这个女子的,甚至这个所谓的尧颜子已无形的幻化做了一根针刺,好似让他想要好好疼惜,却又担忧她会无故消失一般的那样患得患失!如此想着,刚才紧皱的眉也缓缓淡去,泪流的双眼也没了泪水。
“你可知你的眼若再不救治,便永与黑夜相伴。”
竟这样?不过不是早就不能救治了吗?她轻轻抬起头,问道:“还有救?”
此时门外的果儿恰好端着药走了进来,“有救还是没救,这可不是莫哥哥说了算!”
蔚蓝霎时脸色又染了冰霜般,刚才有希望的侥幸一下便被剿熄,莫肖亦侧首望了果儿一眼,心上不明有了些怒,“你怎么来了!”
天果儿原是想要继续数落,又担心自己火上浇油惹到莫肖亦。于是只得住口,将手上的汤药递了过去,“这是爹爹让我拿来的,说要趁热。”
果儿立在原地,见他没有要接的意思,才顺势上前,不情愿道:“张嘴,一口全喝掉!”
蔚蓝还未张嘴,一股腥浓的药味扑鼻,嘴才张开,一股滚烫的药汁便强硬的灌到她嘴里,“烫!”她惊慌疼痛的嚷道!
莫肖亦这才赶忙出声制止,“你这是做什么?这汤药烫的厉害!你难道不知道吗?”
一旁的果儿霎时羞赧得无地自容。她怎么知道汤药如此烫人!况且,自己也被刚才的汤药溅满了手背……见着莫肖亦那般的怒容,一想起刚才的语气,果儿眼眶竟呛满了泪水。
莫肖亦瞧着她这副模样,轻哼一声,道:“你有什么好委屈的?你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不懂事的年纪,也不是过去胡闹就能被原谅的年纪!”
果儿只觉羞愧难当,忍着怒气,侧身的手也红了个透,她不明白!这个女人凭什么可以得到莫哥哥那般的疼惜与爱怜!自从他们来了这万峰庄,莫哥哥便再不像过去那样待她!什么温柔什么宠溺一时间全都烟消云散了去!
蔚蓝自然是感觉到了什么,房间内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她再怎样说也是个现代人,虽然没怎么玩过尔虞我诈,可电视里古装的女人,可都是这般刚烈,总是帮爱情放在第一位!这般猜想,她算是明白,刚刚喂药的女子为何那般。
这样一想,她便开口打破宁静,“姑娘也是好意,只怪我……”
果儿却眼眸一瞥,不识好心,哼笑道:“你别假慈悲了!真叫人恶心!”
蔚蓝一愣,她可真没想到这丫头嘴上如此不饶人。
果儿瞧着她那副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模样,就更是来气!轻哼一声,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莫哥哥!你当真要和这样的女子长相厮守?她可是个失身于他人的女子!”
莫肖亦只觉眼前一片昏黑,耳旁嗡嗡吵闹,失身与他人的女子?虽然当初他是有让尧颜子作为棋子去到黎国成了别人口中的妖妃,可行房之事从来都是他私下安排的女子,等于尧颜子从不可能会失于别人才对!
果儿见莫肖亦惊愣的表情,心上欢喜的不得了!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莫哥哥,你不信大可叫爹爹来把把她的脉,她肚子里可还有着那人的孩子!”
难怪自己最近总全身乏力!反胃!竟是有了身孕!蔚蓝听着她的一言一语,心下添了几分感动与希望,这是擎卓的孩子!
而一旁早已木讷的莫肖亦,却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素来是个感情洁癖之人,暂且不说人,光是他的物品,但凡别人碰过,他都会毫不留情的扔掉!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当初以死对天起誓对他坚贞不二的女人!
这一想,所有的一幕幕全部闪现到了眼前!他已不知真真假假!更不知眼前这个女人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尧颜子!他那深邃的眸子,此时染满的怨恨,他的那颗心好似也要被黑暗吞噬……
果儿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的委屈全都烟消云散,她正准备再说上几句,却防不及防的被莫肖亦一掌击中,她躲不及闪,整个人被击退有两三米远!果儿抚着胸口,恨恨的看向他,正要开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她抬手抹去残留在嘴角的血迹,冷哼一声:“她就如此重要?你这样待我,我爹爹绝不会原谅你的!我看她还能活多久!”
果儿说完又看了尧颜子一眼,见她面色慌张,又道:“你活不久!你肚里的孩子更是活不了!”
莫肖亦闻之,眼眸似是冰刀,眸子里好似没了色彩和灵魂,俨然有着走火入魔的样子!果儿见他手掌好似有烟雾冒出,赶忙一个跃身,逃出了房去!
而本在门外守候的杜青见状刚踏进门,便知情况不妙!见着莫肖亦的模样,便赶忙上前制止!
将他穴位封住,才得以让他暂时冷静……
自那日之后,蔚蓝的房便被数人严加看管,所有的人都不得靠近!许是那天莫肖亦气急攻心而走火入魔出了岔子,天玄灵也知晓得事情的来龙去脉,更是将天果儿训斥了一番!此时那间房更是被不知情的侍从们渲染的更加神秘与鬼魅……好似那尧颜子已经幻化成了蛊惑人心的真正妖女一样,而天玄灵之所以不让人靠近,只是想让她好好养身子罢了……但自那日后,莫肖亦再也没有进过那扇房门。
这样的日子过得极快,蔚蓝来到这万峰庄也住了十余日。
这一日晌午,天玄灵推门而入,见着她,开门见山道:“姑娘的病,原本是毫无大碍,血泪之毒也是可解,只是……”
蔚蓝见他迟疑,不免有些后怕,赶忙问道:“是不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