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贵妃家底子厚,送了一朵大灵芝和一盒冬虫夏草,也算是给足了阮依依面子。良妃和淑妃合伙送了两盒血燕,贤妃和德妃不甘示弱,跟着送来两根人参,虽然不是千年野生,但也价格不菲。剩下的嫔、婕妤、贵人、美人不够财大气粗,也都多牙缝里挤出些银两,买不起贵重补药便送来些小玩意。
听灵鹊说,光是玉镯金钗这些小东西,就收拢了一大盒。项阳忙得叫人登记造册,说是以后还要还礼。
阮依依这才明白,她醒来这么久,颜卿和项阳他们都没来看她。只怕前厅还有客人,他们都在应酬着呢。
阮依依忽然觉得有点愧疚,上次在议事厅,这些嫔妃们为吴洛宸精心准备的食物全都塞到她的肚子里去了。虽然当时她也是被迫的,但总归令这些痴女怨妇伤了心。现在她们又都纷纷来示好,送来各式礼物,阮依依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啊。
灵鹊见阮依依又在发愣,自顾自的就着她那碗豆浆啄油条吃。眼看灵鹊撑得直打嗝,颜卿与项阳推门而入。细心的阮依依蓦然发现,颜卿的手腕上,什么都没戴。她编给他的红绳,那个唤着夫妻扣的红绳,颜卿已经解下。
阮依依觉得胸口一闷,硬生生的痛了。就象水果刀划过手指时,破了皮却不见流血,但仍然会觉得,某处裂开了口子,隐隐作痛。
颜卿见阮依依无精打采的歪在床边,桌上的豆浆油条给灵鹊吃了大半,不悦的皱了眉,问:“为何不吃?”
“没胃口。”
“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饥一餐饱一餐?”
“就是不想吃嘛!”
项阳见阮依依情绪不大好,对着颜卿都没好脾气,连忙招招手,小四端着一个精致木盘,上面摆满了各种小玩意。
“傻妞,这是后宫主子们送的小东西。补药和其它大物我都收好了,这是礼单,你看看。”项阳递给她一个红色礼单,阮依依懒懒的瞥了一眼,说:“上回皇上赏的东西我一样没看,今儿更没劲看她们赏的。不想看,别放在这里碍眼。”
小四他们怕殃及池鱼,放下木盘就退了出去。灵鹊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响亮的饱嗝,项阳瞪了它一眼,就连颜卿看它时,都眼神犀利不少。灵鹊赶紧蹦达到颜卿肩头,在他耳边说道:“依依说她,得了什么经期什么症……仙医,这是什么病?”
颜卿又何曾听过这个病,他费解的摇摇头,上前想再替阮依依把脉,却被她挣脱。
“别胡闹!”颜卿见阮依依红着眼盯着他的手腕看,知道她心里在别扭什么,也不解释,只是小声呵斥了一句。
阮依依站起身,抖抖衣裙,问道:“灵鹊,你说年嬷嬷送了两套衣裳来?在何处?”
“我叫香瓜收着,怎么,你要穿?”项阳看出气氛不对,赶紧应着,叫香瓜把衣裳拿进来。
阮依依随便挑了件粉紫色的穿上,拎着裙摆就要出门。
“小姐,你要去哪?”香瓜哪里敢做主,又不敢拦她,只好扯着阮依依的胳膊央求道:“好小姐,今儿是初三,出门不吉利的。”
“不吉利?不吉利还有这么多个来咱们府里送礼?”
“跑腿的都是下人,小姐瞧着哪家主子来府里了?”香瓜倒也伶俐,看出阮依依又在跟颜卿置气,便打着圆场,哄道:“小姐你昨晚不舒服,也闹腾了大半夜。国舅爷守着你大半夜没休息呢!反正今天不能出门,不如好好休息,明儿我们再出去玩,如何?”
“就是,都过了晌午,你还颗粒未进,到时候又嚷着饿,先吃些东西,看看有哪些好玩的小玩意。喜欢的就自己收着,不喜欢的赏给下人,图个热闹。”项阳也在旁边劝着。
阮依依见左右都是自己的不是,心里越发烦躁。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小四的声音:“爷,渺烟姑娘在外面求见。”
项阳虎躯一震,尴尬的摸着鼻子笑。
自从上次阮依依在艺馆受辱后,项阳再也不敢跨入艺馆半步,真正的跟艺馆断了联系。
偏偏那渺烟又是个死脑筋的姑娘,认定了项阳,希望他能成为她的良人。期间她托了不少人来传说表达她的心思,每每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项阳以为自己冷落了她这么长时间,她应该会忘记自己。谁知道,大年初三,出门不吉的日子,她跑来登门拜访。
项阳心虚的瞅着颜卿。虽说国公府是他的府弟,但是师兄大如父啊。颜卿又是世外高人,最是洁身自好,对他时常流窜在烟花柳巷的行为多有不屑。
如今烟花柳巷之流主动登门,这效果,不亚于追门讨债的上门。只不过,别人追的是赌债,她追的是情债。
“师兄,你别误会,我和渺烟姑娘真得是清白的……我……我碰都没碰她,我们就是喝了两杯小酒,听了她唱个小曲……”
项阳还急于解释,颜卿已经冲着他摆手,说:“进门就是客,既然人家姑娘主动登门,你出去好好招待,别失礼。”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你自己的风流债自己处理,他不管。
项阳连忙点头答应,正要离开,阮依依竟跟了出来。项阳想把她赶回去,却看到她又在捏自己耳垂,到嘴边的话只得咽了下去,小声提醒她:“不怕你师傅不高兴?”
“他高不高兴,与我何干。”阮依依一想到自己刚才还在纠结醒来没有看见颜卿正忧伤,而他已经利落的把红绳取下,两人背道而驰,就气不打一处出。
项阳无奈,刚抬脚要走,颜卿也跟了出来。
“师兄……”
这下项阳犯难了。渺烟是来找他的,结果,颜卿和阮依依都要出去见她,这架势,未免也太大了。
“既然都上门来了,没有道理不见见。”颜卿说完,兀自甩袖前行,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项阳用力的敲了阮依依脑门一下,说了句“都怪你”,便不再理她,快步跟着颜卿往前厅去。
阮依依见颜卿去了,迟疑着,不想跟去。可是又想一睹艺馆艺娘的风姿,更是对她主动登门拜访的目的很有兴趣。纠结了一下,唤来香瓜,要她边走边帮她梳理头发。
香瓜拿着梳子,小心的托着头发发尾由下至上的梳理着。颜卿和项阳走得不快,好象有意在等她,阮依依与他们保持五步远的距离也慢悠悠的晃着。
只是苦了香瓜,在这般艰难的情况下整理好阮依依的头发,不可能盘发,只能捋了一半发量松松的编成麻花辫,用发带束好,再顺势拧了两把盘了起来。剩下的青丝理顺后,柔柔的披在身后,如瀑布般倾泄到腰间。
“小姐,珍珠呢?”香瓜知道阮依依甚是喜欢那对珍珠,无论是否盘发,都会将那珍珠别在上面,根本不用别的珠钗。平时,那珍珠都是阮依依自己收着,香瓜眼见头发都弄好了,也没看见她把珍珠交给她,这才开口问她要。
阮依依从腰间香囊里掏出那对露水珍珠,很是纠结。她想,渺烟是艺馆头牌,长得国色天香的,如果自己穿着打扮过于随意,会自降身份当了绿叶去衬托别人这朵红花。再则,她也是国公府的一份子,隆重打扮出席接待客人也是她应尽的义务。
阮依依本想着颜卿不戴她的红绳,她就赌气不戴这珍珠的,但是特殊情况下要以大局为重,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珍珠递给香瓜,让她帮忙别上。
露水珍珠装在香囊里,渐渐的沾染了里面的香料味,刚一戴上,空气中便弥漫着淡淡的薰香味。走在前面的颜卿脚步略微停了半拍,他闻到香味时回头看了阮依依一眼,见香瓜已经将珍珠点缀在阮依依的发髻上,嘴角勾起笑意。
项阳见颜卿笑了,这才放宽了心,双手拢在袖套里也不着急,只等阮依依赶了上来,他装模作样的赞道:“咱们家的傻妞,长得就是俊俏,这露水珍珠若是戴到别人头上,便是母鸡戴花左右不象。但在傻妞头上,那就是绵上添花,美不胜收。”
颜卿听得忍俊不禁,但还是摆起师兄的架子他话太糙。项阳打蛇蛇上棍,腼着脸说:“师兄,话糙理不糙。傻妞是长得俏,我这个做师叔的,看着也很骄傲!”
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阮依依被项阳这拍不死的马屁也薰得差点找不到方向。她知道项阳这般费力的讨好自己,无非是希望她能主动服软,别再跟颜卿较劲生气。
当下也觉得项阳做人为难,便也笑了两声,上前逗他:“师叔,待会儿见了渺烟姑娘,希望你的嘴还能这么甜。”
话音刚落,项阳的蔫了。
三人一行来到前厅时,小四已经奉了茶水,渺烟规规矩矩的端坐在椅子里,目不斜视,恬静秀气。若不是因为早就知道她是艺馆艺娘,阮依依一定会以为她是哪家的大家闺秀,长得如此秀丽端庄,兰质蕙心。根本看不到狐猸样,也嗅不到半点风尘味。
“奴家见过大公子。”渺烟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女子,当她听到身后有动静时,马上就冲着颜卿行了个大礼。礼毕,这才对着颜卿身旁的项阳和阮依依福了福身,说:“见过国师大人,见过阮姑娘。”
颜卿矜持的点点头,示意她重新落座后,自己便坐在主位上。项阳呵呵干笑两声,尴尬的坐在旁边。阮依依却笑得满面春风,能让项阳这厚脸皮的老油条害羞,天下大概也只有渺烟一人。
渺烟见阮依依毫不掩饰的在打量自己,大大方方的站起了身,含笑着看阮依依,一双勾人凤眼望着她,又行了一次礼。
这时,阮依依才发,她们两人撞衫了。
只见渺烟身着奶白色中衣,只露出绣着百合花开的衣领口,雅致秀气,外套一个粉紫色长袖掐腰夹袄,袖口上用同色系的紫色丝线绣着同样的图案。这身夹袄与年嬷嬷差人送来的夹袄款式一模一样,想必是京都最流行的款式,所以她们才这样容易撞衫。
所幸渺烟年纪稍长,下身穿的是缠枝花朵织锦缎裙,雍容华贵,端庄美丽。而阮依依因为个子娇小,又长得是个孩童小脸,所以下身穿得是件芙蓉底色的百叠裙,上面全是香瓜亲自绣的茉莉花,一朵朵栩栩如生,宛如在枝间竟相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