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97年,这是梅子涵这个年仅三十岁的女人最最不幸的一年,与她青梅竹马、相儒以沫的老公永远地离开了她,从老公查出白血病到最后离开她前后竟不到两个月,本来无忧无虑的梅子涵陷入了痛不欲生的地步。
梅子涵不愿住在那个曾经给了她无限温馨的大而空的房子里,房子是老公单位的最后一批房改房,没花多少钱,有180多平米,本来老公作为武汉一家著名上市公司的老总,又是市委第三梯队的候选人,拥有这么一处住宅也正好可以接待客人,可是现在,唉,她决定独自一人带着孩子住到自己的父母那儿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梅子涵的父亲高高瘦瘦的,精神很好,要不是女婿英年早逝,老梅的精神更好。他退休以后加入了炒股的行列,靠着女婿帮着买的几千股石油大明的原始股,再加上96—97年7月香港回归之前的这一大波牛市行情,老梅工程师是着实赚过钱的,可以说,现在的本钱大部分都是从中国股市中来的,当然还添上了一些退休金和积蓄。老梅对炒股是乐此不疲。每天早上九点,他必定骑上那辆“双保险”的黄鹤牌自行车,吱吱哑哑地来到股市,开始他一天的工作,假如今天有行情,具体地说,就是他买的股票大涨,他就会早早地站在交割机前等待着把它卖掉,如果今天没有行情,也就是说他买的股票不涨,他就会泡一杯茶水要么与一帮老股友吹吹牛,要么就在证券公司的交易大厅里睡觉,反正这里冬暖夏凉,条件不错。中午也不回家,证券交易大厅外就有卖饭盒的,四元、五元的管吃饱。
下午收市了,老梅一定要拿出纸和笔记录下今天大盘的最高点、最低点、收盘点,自己股票的最高点、最低点、收盘点,然后又骑上那辆破旧的连小偷都看不上的黄鹤牌自行车按时回家买菜做饭。晚上六点,必定要收看股评,做好第二天的操作准备,晚上睡觉之前,还要掏出自己的小本本,仔细地研究研究自己的股票,老梅炒股没有多少理论指导,多是看看上市公司的年报、季报,看看上市公司是否业绩优良,只要是业绩优良,那就是好股票,在那一年的大牛市中,这种理念的确让老梅收益非浅,虽然没有抓住长虹,但他买了粤电力,那是绩优白马股,是赚钱股啊,就在他持续相信中国股市会不断创新高迎接香港97回归时,他跟随着众多的股民买了高高在上的房地产股票深宝安,这一次中国股市没有像老梅工程师和他的同伴们所预料的那样去再创辉煌,7月开盘以后,便一路下跌,将还没有学会割肉的老梅他们套了个严严实实。
股市下跌,老梅回家心情不好,不过研究工作还是照旧,梅子涵看到父亲焦虑的样子,真想替父亲分忧,可她对股票没研究过,也不敢冒然给父亲提什么建议,不过在股市里能赚钱,这一点,梅子涵却是从不怀疑的,但得要看你有没有本事。
梅子涵决定偷偷地先研究研究股票,再与九泉之下的老公商量商量也去买一点股票,梅子涵之所以敢这么想,也是有她自己的道理的,她想:自己一个堂堂的大学毕业生,连那么高深的知识都不在话下,股票,这个连马路边的老太太都敢玩的东西,难道她梅子涵会搞不懂,反正她梅子涵现在没别的,就是有时间,一个人过觉得日子真长啊!她开始每晚研究父亲买的那些报纸,并且还在家里进行一些模拟操作,就是假设自己买了某支股票,以后的几天里,再来看看它到底是涨还是跌,有时,梅子涵简直痴迷到整晚不睡觉的程度,日子也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这样的研究持续了三、四个月,梅子涵觉得有点底了,她对着老公的相片,默默地与他商定,决定从他留下那一笔钱中,先拿出一万块去炒股。
这时候,武汉已进入了冬季,马路上的人们都穿着棉衣,脑袋缩在衣领里,在瑟缩的寒风里,匆匆地前行,其中不乏走向证券公司看行情的,那年月通讯业没有现在这么发达,能有个CALL机看看股价,已经相当时髦了,但多数的人,都还是亲自跑到证券公司去看行情与交易。梅子涵当然更是这样了,不过,她今天还有点特别,就是她怀揣着一万元人民币,准备货真价实地去买一点股票。梅子涵将一万元保证金存入了她前几天就已经开好的股票帐户中,几分钟后,她走到交割机前,想去买她昨晚相中的股票——南京新百,梅子涵曾经去过南京,她知道这家百货公司位于南京最繁华的新街口,生意十分兴隆,那股票肯定也是不错的,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交割机,可是,毕竟是第一次买股票,梅子涵的手禁不住发起抖来,犹豫了一下,她最终没有按下确定键,她望了望旁边,看到一台电脑旁有许多人围在那里观看,有一个很瘦的男人在操纵着电脑,还有几个人在向他询问一些股票是涨还是跌,瘦子一副老经验的样子,似乎胸有成竹。梅子涵也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她吃惊地发现屏幕上是一些弯弯曲曲的线,有红的、绿的、黄的,相互交织在一起,线上还挂了一些红的或绿的像小瓶子又不太像小瓶子的东西,瘦子就是指着这些来说出自己的判断的。梅子涵看呆了,原来入股市还要学这些,老爸好像从来没看过这些呀!梅子涵挤了进去,润了润嗓子,鼓起勇气问瘦子:“这是什么呀?这上面红红绿绿的是什么意思呀?你怎么知道哪支股票涨,哪支股票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