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三君过后尽开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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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风雨催人3

梦里我是个小孩,身体很虚弱,被子压得我有点难受,房间光线很暗,有点闷。有个人坐在我身边,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但心里知道他是我的亲人,就觉安宁。可他突然咳起来,手握住嘴,我看见红色的东西,惊呼:“哥!哥你吐血。”“不,阿季。”他忙着安慰我,“是净灵石。”说着把手掌伸到我面前,上头果然是一些碎石,“只要修炼成完整的,就可以救你的命了,阿季,这是我跟你说的净灵石啊!”“净灵石……”我跟着喃喃,房间忽然用力的摇晃——不对,是有谁在用力的摇晃我。我睁开眼,看见独臂剑客的脸。

“你见过净灵石?!”他急迫的问。我还没有完全清醒,只能茫然道:“什么?”

“净灵石啊!你在梦里还叫哥。你哥哥是谁?他有净灵石?!”独臂剑客原来一点都不哑巴,可以炒豆子一样连串问下去。

我回忆起了梦境,脸色不由得发白。

那不是我的梦,一定是季禳的。而净灵石这个名称,我听见厉祥说过,在我刚见他时。他碰着我脖颈:“所以净灵石就这样用掉了啊……”

“那是什么石头,有什么用?”我问独臂剑客。

“起死回生。”他斩截的回答。

“那,它是什么样子的?海棠红……还有裂痕?”

“应该是更鲜艳的红色。如果发暗碎裂,就是失效没用的。你见过?在哪里?”他道,“带我去!”

这样急,哪怕有一点点线索都不肯放过,也许是想救什么人吧?厉祥已死了,那线索要问的话,也在季禳身上。要不要回去找季禳呢?我看着独臂剑客焦灼的神情,心一软:“好吧,我试试看陪你去,不过结果不一定……”

“你陪?可是你要呆在这里,不准离开。”他脸色很惊诧。

我比他还惊诧:“难道你要我把线索告诉你,让你去找,然后我自己再乖乖呆在这里被软禁?喂,是人都会用这个威胁你,放我逃跑吧!——再说,我想不威胁你都不行。要去,只能我带你。你一个人去是没有用的。”

真的,他一个人去问季禳找线索?想也知道不可能!

独臂剑客脸上明显天人交战,就像个小孩对牢一块棒棒糖:“我真想吃了它可是妈妈说不行可是我真想吃了它……”循环无限次。

他终于猛一甩头:“好,我带你走。”

“好好!”我高兴道,“不过你有没有办法解开我的功夫禁制?这样我们逃跑更方便——还是,你没办法解?”看看他脸色,担心问。

他摇头:“不是。这是师叔给你下的禁制,我要解了,有违礼数。”

敢情向予还是他师叔!我怒道:“那怎么办?我手软脚软,怎么逃?”

他向我一拱手:“得罪了。”打横就把我抱起,啾的向外飘出去。

向予来的时候,我就奇怪:怎么没听到浆声,人像是从芦苇里随随便便就飘出来了。难道他们船都不带声儿的?错!原来大侠们都是不用船的!啾的就飘来飘去了。足尖在水面点点点,比兔子奔得还快,真正是轻功水上飘啊……

可是我被他这么一扛、这么一颠,胃有点顶不住,嘴一张,酸水就吐出来了,正溅在他足尖点下去的地方……

咦,我怎么好像看见他足下有个黑乎乎的桩子?

他鞋子被我酸水溅到,一时停步,回头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我呆呆回答。而他就这么停在水面,风吹动衣襟。一秒钟、两秒钟……这明显不是任何轻功能达到的境界哈^_^!

“所以,水下打了桩子哈?”我擦汗。

“唔,兄弟们来去方便,省得每次撑船。”他道,皱眉看着前方,“不过前面没有了。”

我们前面,芦苇也已经到了尽头。一大片明镜的水面,远远有几只船舶来去。要找船吗?那可能还是直接游泳来得现实吧……“我不会游泳哈。”我主动举手承认。救卢仲均那次去是走池底,回来是利用浓盐水漂在池面上,不算。

“我也不会。”独臂剑客摘下一片芦苇叶,向旁边一丢,道。

那片苇叶是像飞刀一样”丢”出去的,我听见一声闷哼,不像幻觉,因为那边的水里随即爆出一片血雾。

“你杀人了?!”我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大非,你再不出来,我不只是叫你挂彩。”独臂剑客手指间仍拈着一片叶子,道。

“哗喇”水响,那里伸出个脑袋来,眉骨很低,压在脸一半的地方,眉毛倒是又细又长,以它为分界线,上面一半都是额头,下面一半就用来长了大鼻子,几乎看不见眼睛和嘴,脖子同脸一般粗,缩在两肩之间,短得像没有——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条描了美人眉的鲶鱼。

“大非,过来。”独臂剑客手指紧挟苇叶,一错不错盯着他,喝令。

大非委委屈屈头一别,手还捂在脖子伤口上,没见怎么游水动作,人那么一低一高,就出现在我们身边,待要再近些时,独臂剑客喝道:“停住!”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大非苦着脸道:“约伯哥,这是干啥?”

独臂剑客原来叫约伯。这名儿倒是清峻,挺配他的气质。当下便听他命令道:“去给我搞条船来。”

大非张开嘴要叫唤,约伯苇叶一颤,他忙闭嘴,咽口唾沫,这才哭丧哀告:“不说狮王,就让蛟帅知道,我也要死了。再说,船都是波叔管着,有数目呢。哥你这不是为难我。”

“不搞船,你现在就死。”约伯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大非只能投降道:“好,好。”便要游开。双肩甫一动,约伯苇叶早又逼牢他:“你干什么?”

“叫船啊!”大非脸上一片天真烂漫。约伯冷笑:“当我傻子么?放鱼归水,我再还揪得着你么?”大非悲恸道:“约伯哥你讲讲道理!我窝在这里,又怎生叫得着船?”

约伯目光不离他,下巴向远处船影一扬:“蛟帅叫你守在这里,必定给过个联系法子。休打歪主意,快叫船。”

大非恨恨斜他一眼,眉毛下面总算看见了眼珠子,嘴唇刚撅起来,约伯又道:“别乱叫。有一点不对,最先死的肯定是你。”大非嘴唇立刻扁了三度,这才发出唿哨声,倒是清越好听。那边便有条船悠悠撑来,近得三尺时,那掌桨的原来便是先前渡我上岛的艄公波叔,人老成精,极是机敏,眼一搭,发觉情形不对,立刻要张嘴呼喊。约伯苇叶飞出,艄公应声倒下,大非趁机一头扎下去,消失在水中,约伯左足一扫,几片苇叶如小箭射入水中,也不知结果如何,他同时右足一点,已经挟着我,平平掠过水面三尺,向船上去。

彼时月色如银,船前两尺半空空荡荡,全无芦苇遮挡,我不敢看我们在水中的倒影有多清晰,只是死死抓住约伯的肩膀,心里很怕听见一声暴喝:“快看,那两人要逃跑!”

约伯掠出三尺,只要两个呼吸的时光。

第一个呼吸时,我们在第一尺。换第二个呼吸时,西边忽然闪出火光。

锣声发疯似的敲响。

约伯的足尖点上小船。

波叔伏在那里一动不动,面颊冲下、不晓得鼻子有没有压扁,太阳穴边一道血痕。我担心道:“他没有死吧?”约伯摇头,随手把他掀到水里去,手指旋即掐上我的喉头,冷冷道:“你——”

他的劲气可怕,指尖刚挨上我的脖子,我已不能呼吸。而他话刚说到一半,手已经收回去:“你是女的?!”神情非常惊骇。

男女的脖子不一样,男的有喉结、女的没有。我一直都穿男式袍子,衣领便掩住脖子,而今约伯手指捏过来,大约捏到我没有喉结,于是发现内情。我顾不得问他发了什么神经忽然捏我,只是弯腰不停咳嗽——这家伙下手真重!

“你为什么骗我?”他踏前一步,继续质问。

“谁……咳咳又不是故意骗你……男装方便,不知不觉就穿下去了……”我边咳边回答。

“你骗我救你,朝廷乘机攻打水寨!?”他道。血泪质问的原来是这个,真正六月飞雪。“我没有……朝廷在攻打水寨?!”我大骇,“哪个朝廷?——我是说,谁领兵?他们现在在打向予?!”

约伯凝神看了看我,又不说话了,闷头摇船,一直摇到岸边。没有人理我们,喊杀声都往西边去了,看来是场大战。

“向予他们撑不撑得住?我们去帮帮他们!”我发急的摇撼约伯,很怕向予现在已经被季禳杀了。

“急什么?你不是朝廷那边的人、不是宁肯被软禁都不肯帮义军的?”约伯眼神当真困惑。

我……我确实不肯帮向予打战杀人,但现在已经打起来了、已经有危险了,那是两回事啊!再说,还有水玉她们。是不是安全、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在找我?我不可以抽身离开!

可是约伯拉着我:“如果你没有骗我,那就是我们运气够好。趁他们打得这么乱,我们快抓紧机会逃走!”

“向予不是你的师叔?你不去救他?!”我不能理解。不说他是有担当的好男儿吗?

“当我决定带你走时,你以为我作了什么决定?”约伯硬声道,“如果能力有限,我只能争取一件东西的话,那是净灵石。我必须得到它。对师叔有所辜负,回来再交代。如果你欺骗我,我没有别的选择,也只能先相信你,如果确实受骗,那么杀了你,再对师叔交代。就算他今天战死,我到时候也无非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来交代去的。我皱眉。杀来杀去又是死活一个交代——“难道你像传说中的那种蠢蛋,对不起师叔,就打算自杀谢罪?!”

“这是对忠义和承诺的坚持。”他强调,“我也答应过别人,一定要找到净灵石。我很抱歉几个承诺之间有了冲突。”

“你傻啊?办不到承诺就要死,那世上还有活人吗?!唉,先不说了。急事优先,我要去找向予——”

“你见了他,就走不了了。”约伯死死拉住我。

“放手!我至少要去救水玉——”我抬脚踹他。

他一家伙把我扛到了肩上:“我必须尽快拿到净灵石。”

我不知道他急着救谁。但水玉的命也是命!还有谢娘,虽说周阿荧照理说应能保住老婆,但谁知道实际上怎么样。约伯必须放开我!我狠狠一口咬下去。

练过武的人,肌肉是真硬,不说像块石头,至少也是块硬牛皮。我咬、咬、用力的咬……呜,真怀念河白,那身肥肉咬起来是会多方便哦……

“你带来的姑娘都住在水寨里头密实的地方,官兵应该攻不破。担心的话,我们绕到侧面去看好了。”约伯走了一段路,道。

我总算松开嘴,牙根都咬麻了,血已经顺着嘴角往下流——不是我自己的血。他肩上被我的牙咬出好个血洞。我看着,内疚起来:“对不起……”

“哼,女人。”他哼一声。

“女人怎么样?!”我怒道,“我说的话没道理吗?你把波叔老爷爷打昏了丢进水里,你才是心狠手辣,而且完全没有必要!”

“大非没有走远。把波叔打晕了丢下去,大非势必要先救他,这样可以拖一点时间,免得他太早跑去报讯。”约伯解释,神情漠然。

又是我错怪他,我歉然低头:“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作为同伴,我要把事情跟你讲清楚。”他回答。

“同伴?”

“我说过,我要净灵石。在这段路途上,我们必须同行,那就必须成为同伴,这是要做一件事的最好方式。”他的目光像铁钉一样冷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