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关系学者认为,崛起大国中国在不断扩张势力的过程中必然会和原有体系霸主美国迎头相撞,中美间的权力转移无法避免。而且在美国看来,中国是一个以完全异类、可能遵照崭新原则建构世界新秩序的大国身份出现的。因此中国的崛起,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都是美国不能容忍的。这正是美国打造“重返亚太”战略将目标锁定中国的终极原因,折射出了美国在比较优势被削弱后的霸权焦虑症候。随着美国“重返亚太”战略的转向,中美两个隔洋相望的世界最大的国家是合作还是摩擦、冲撞?如果是后者,那将是世界的灾难。然而,美国对中国实行全场紧逼,强悍地将美国威胁赤裸裸地展示给世界,却使得一直谋求和平发展的中国外部环境险象环生。本章我们详细解读中国崛起中的美国因素。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代表着工业文明的西方主导地位充其量只是近三个世纪的事,最开始是在欧洲,随后重心便转移到了美国。到1945年,美国经济总量几乎占到全世界的一半。通过马歇尔计划,华盛顿支持非殖民化和欧洲重建,大部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都对美国怀有很大善意。和经济相匹配的是美国军事。美国拥有世界最强大的海军和空军,其工业基础无可匹敌。美国是唯一拥有核武器的国家,在世界范围建立了很多军事基地。二战的胜利使美国世界头号大国的地位更加固若金汤,这种卓越地位抑制了大国间的竞争,赋予美国以塑造全球均势的绝对能力。1947年,美国国务院政策计划参事室宣布:“拥有支配权力应该是美国政策的目标。”最重要的是,美国具有显著的地缘政治优势。西半球不存在其他大国,因此美国不必担心外国入侵。
二战后美国最强劲的对手苏联经济规模要小得多,而且效率极为低下,其军事实力主要是地面部队,根本不可能达到像美国那样的兵力投送能力。总之,在苏联垮台之前,美国整体已确立了现代历史上任何大国所应具备的优势,利用这些突出优势,美国在二战后几十年里几乎在世界各个地区都创立并领导了一种政治、安全和经济秩序,除了受苏联及其庇护的东欧共产党国家直接控制地域外。美国不仅为世界建立了一些面向全球的机构,如联合国、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关贸总协定等,而且几十年来美国在这些机构里一直都具有决定性影响。
但是,美国并没有能像它设想的那样,完全控制了它所建立的各个地区的秩序。它未能阻止1959年的古巴革命和1979年的伊朗革命,也未能阻止法国1966年脱离北约一体化军事指挥体系,未能阻止以色列、印度、朝鲜和巴基斯坦获得核武器。但是,美国在所有这些地区仍然保持着巨大的影响力,尤其在一些重大问题上。此外,尽管美国的地位有时受到挑战,特别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在越南的失败可能是最明显的例子。但是美国整体地位自二战后从来没有受到过威胁,也没有人怀疑过,直到2001年9月11日美国纽约遭受伊斯兰原教旨极端分子的恐怖袭击,死亡人数高达2000多人。美国虽然在印度支那遭遇失败,但其在亚洲的联盟体系却一直牢不可破。一个人口只占世界5%的国家,却在世界几乎各个角落都能够组织政治、经济与安全秩序,并维持这种秩序长达60多年之久,就这一点本身不能不说已是极其不寻常。独占鳌头或许有些寂寞,但美国人却感到风光无限。
1991年苏联寿终正寝,成就了美国成为后冷战时期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前国家安全顾问布伦特·斯考克罗夫特说,美国发现自己孤零零地站在了权力顶峰。但顶峰之后就是拐点。苏联崩溃后,俄罗斯于1991年成立,嗣后又是欧盟于1993年成立,欧元于1998诞生。欧盟的成立,欧元的诞生,使得美国不仅失去了曾经坚定的盟友,更可怕的是出现了同美国竞争的世界最大经济体,欧盟空中客车的产生也许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世界上,没有人敢对美国著名的微软说“No”,但是欧盟却敢对微软进行垄断处罚。当美国人对中国知识产权保护进行施压时,欧盟却对美国企业垄断行为进行了反垄断调查。伊拉克战争,欧盟站在了美国人的对立面,这为欧盟在全世界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冷战结束后,北约名存实亡,欧盟很多政策与美国的对外政策背道而驰,美国也因此走上了一条单边主义路线。那些参与阿富汗反恐战争的北约国家,显然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如果说,美国在阿富汗反恐战争中有所收获的话,那么唯一的一点就是用久拖不决的战争延缓了北约的生命,虽然这种生命像萤火一样微弱。
随后是欧盟的东扩,这并没有引发欧盟与俄罗斯之间关系的紧张。因为俄罗斯心知肚明,引起俄罗斯与欧洲之间关系紧张的背后恰恰是美国主导的欧洲反导系统。美国人此举并非为了保障欧洲安全,其背后的用意是要主导欧洲安全,妄图将欧洲再次和它一起拖入冷战陷阱。遗憾的是,美国自认为聪明地利用波兰、捷克等欧洲三流国家来部署欧洲反导系统就能玩弄欧盟的举措,恰恰引起了起主导作用的老欧洲的反感和警惕。
2008年金融大危机爆发后,美国与盟友欧洲已经不再同舟共济,而是同舟共挤。美国所掌控的国际评级机构动不动就对欧洲国家下狠招,使得欧洲主权债务危机进一步加深。经过此轮金融危机后,欧盟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和独立性,在政治、经济、军事上与美国可以说已渐行渐远,欧美之间进入了貌合神离的新世纪。
除了欧盟,冷战结束后20多年里,世界上出现了另外几个新的区域权力中心,最明显的莫过于中国和印度,尤其是前者。中国爆炸性的经济增长无疑是过去几十年来世界最重要的地缘政治进展。大约迄自1900年开始,美国就一直是世界头号经济体,然而据权威组织预测,中国却有可能最早在2019年前在经济总量上超过美国。新兴大国的崛起正在结束美国在冷战后短命的“单极时刻”,其结果是一个包括几个不平等大国的多极体系,在这个体系里,美国可能依然是最强大的国家,但它的整体领导地位已被严重削弱,而且这种削弱还在继续。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过去10年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同时进行的两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是加速美国统治地位削弱的不可忽视的原因,它凸显了当今美国实力大不如前的局限性。
毫无疑问,美国能够推翻在其眼里不受欢迎的“极权”政权,例如在巴拿马、阿富汗、伊拉克以及最近一次推翻利比亚卡扎菲政权所做的那样,但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却表明,这些“惹人讨厌”的领导人推翻容易,但要想取得理想的政治成果却是困难重重。在大中东地区,美国的行动就是最明显的例证。自苏联解体后,中东地区一直是美国关注的主要战略焦点。近年来,“阿拉伯之春”的后续发展不但令华盛顿感到意外,而且也进一步显示出美国使局势朝着有利于自己方向发展的能力已越来越力不从心,越来越减弱。美国在伊拉克打了整整10年仗,却始终没能有效控制住伊拉克局势。美国原以为推翻了萨达姆政权伊拉克就会朝着美国臆想的美式民主方向顺利发展。但结果表明,伊拉克正在和伊朗越走越近。美国帮助推翻埃及的穆巴拉克政权,可换来的是一个与美国关系不那么稳定的倾向于伊斯兰原教旨的新埃及。2011年始于埃及的民主革命,迅速向中东蔓延。穆巴拉克的倒台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以色列迅速与埃及、约旦、土耳其传统友好国家关系恶化。作为中东最重要的美国两大盟国,以色列与土耳其交恶,使得美国中东的外交手段失去效力。与此同时,“阿拉伯之春”也在不断向美国传统盟友沙特、卡塔尔、巴林等专制王国蔓延,美国几十年构筑的政治板块在这次民主革命中岌岌可危。美国对坚决立志要成为核强国的伊朗最感头痛,却又苦于无锦囊妙计,经济制裁从未达到目的。伊朗是中东人口大国,拥有7000多万人。美国曾花了整整10年时间侵占3000万人口的伊拉克,如今“血”的教训让它在是否要颠覆伊朗政权上畏葸不前。而面对伊朗的强势反弹,美国又怎能吞下这口恶气。
其实,如今美国面临的最大挑战者正是自己,是它自身出了问题,遭受了自1929年世界经济大危机以来前所未有的债台高筑、基础设施破损和经济不景气三重打击。面对全球一体化,美国经济出现了动力严重不足的问题。欧盟深陷债务危机不能自拔,欧元区面临分崩离析的现实危机,使美国危机雪上加霜。与经济不佳的形势相伴随,美国人已严重关注到,2008年和2011年两次从欧美发端的经济和金融危机,表明了资本主义的永恒真理——经济增长,充分就业,金融稳定,收入增长——正在逐渐消亡。
当一个国家孤独地站在权力之巅,除了下坠别无他路可走。因此,美国人一次又一次地对可能的衰落感到担忧。自从保罗·肯尼迪的那本著名的畅销书——《大国的兴衰》出版发行后,关于美国衰弱的争论就一直没有停止过。从那时起,一系列书籍及文章都在争论美国的统治地位会维持多久的问题。尽管讨论美国的卓越地位能维持多久方面花费了大量笔墨,但参与讨论的人几乎偏离了讨论问题的实质。事实是,问题从来不是美国是否会步英国后尘从大国队列里消失,抑或遭受其他形式的灾难性衰落,真正的问题始终是“美国时代”是否走到尽头,具体地讲,美国会不会依然保持世界最强大国家的地位,但却无力施加以前曾拥有的独一无二的影响力呢?如果是这样,那么华盛顿就必须承认这种新的现实,以此新现实为前提来促进美国未来的国家利益。
而在太平洋的那边,中国及其代表的“中国模式”展示出了熠熠光环,代表了新兴经济的后发之势。IMF统计显示,按购买力平价算,2010年发展中国家GDP已占世界51.9%,2011年衰退阴影中仍有较高的增幅(6%)。2012年度的《世界经济展望》认为,2012年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率是5.4%,发达经济体为2%。2011年中国成长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成为世界第一制造大国。经济高增长的带动,使中国为世界经济增长作出的贡献几乎超过一半。
经过30多年的改革开放,中国不仅积累了资本、技术、人才,中国产业也正积极升级。如果说中国物美价廉的低端产品曾经或现在对欧美西方国家制造业造成了致命冲击,那么,在未来一二十年里,西方各国面临的恐怕是中国物美价廉的创新型高端产品。中国的教育制度培养出的学生就是学习消化别人的知识,虽然缺少创新,但他们消化吸收的能力却是无人所能企及。这也是为什么中国能快速追赶西方技术的原因。今后,恐怕很少有哪个国家的技术能对中国保持5年优势,这也是为什么美国要极力封锁对中国高科技产品出口的重要原因。
美国知名经济学家金德尔伯格提出一个“不规则发展法则”理论:“在发达程度较高、新的文明处于领先地位的任何国家,当它达到一个临界点时,要超越这一界线再向前是极其困难的。由此导致的结果是,人类发展的下一步不得不在世界的其它地方迈出”。金德尔伯格暗示了世界格局变迁的未来画卷。所有的分析也都似乎印证了未来人类发展趋势将在中国迈出,不管你承认与否,也不管你愿意与否,这将预示着世界经济的历史性变迁的大方向。
奥巴马心中的“中国第一”之痛
2011年和2012年之交,有两条信息跃入我们眼帘,颇值得玩味:一条是美国国势式微论不绝如缕地响起。美国国势式微论者认为,美国如果不改善政治运作,巨大的债务可能会动摇其在世界上的霸主地位,尤其在新兴经济体的挑战日益增强之际。另一条则是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发表演讲,称“21世纪将是美国的太平洋世纪”。希拉里的演讲指出,大西洋体系的成果已众所周知,下一个目标就是建立跨太平洋体系。细细品来,这两条消息互为反证:一个两党互相攻讦的体制可能再建立一个跨太平洋体系吗?一个拥有巨大债务危机的国家又如何确保在亚太再担新世纪的霸主?
很早我们就听说,无论是美国的政治人物还是美国的平头百姓,都把演讲当作一项必要的技艺,但这一次我们看到希拉里将演讲艺术演绎得如此“炉火纯青”。她指出,美国建立的联盟保障了亚洲各国的经济繁荣,美国外交官的努力在处理各国的纠纷时发挥了独特作用。但具讽刺意味的是,在攸关中国核心国家利益的钓鱼岛事件、南中国海问题、朝核问题、台海问题、东海问题等一应问题上,都有美国的身影在背后。说穿了,美国将矛头直指中国,围堵和遏制中国,正是美国所谓的“发挥独特作用”的真实用意!此外,从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再到2011年吸引世界眼球的利比亚战争,还有正在硝烟弥漫的叙利亚内乱、伊核问题发难,美国外交官不也都努力参与到了其中的合纵连横了吗?这难道就是美国所说的世界“繁荣”吗?毋宁说,美国国势式微更恰当地反映了时下美国,而希拉里的“建立跨太平洋体系”只是意味着美国试图通过围堵和遏制中国来达到延缓其国势式微的目的。
俗话说,富不过三代,繁华不过百年。美国综合国力长期世界第一的自满情绪让它得了“永久世界第一”的幻觉症。正如一则评论所说,“领导世界”和“统治世界”的界限在美国人心中已越来越无法分清,他们忽视了“没有一个大国能永久统治全球”的历史训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