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望21世纪国际形势,怎样估量美国是一个关键问题。经过两伊战争后,有一种看法认为,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力量能制约美国。虽然这个观点颇值得商榷,但平心而论,美国仍是当今世界的超级大国,经济、科技、军事等国力仍强于世界上任何其他国家。但是21世纪以来,特别是“9·11”事件以来,受穷兵黩武、美元债务危机、巨额财政赤字的影响,美国主权信用下调、削减巨额财政赤字并同时削减军费开支、寻求中国在经济上的帮助……美国世界霸主地位正面临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昔日美国是世界经济发展的引擎,而今却成了破坏世界经济稳定的策源地。倚仗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美国举债度日的做法不会发生改变,美元债务危机会随时再次发生,并可能引发更大的世界经济危机。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唯一能做的就是推出新的国际货币取代美元地位。于是,美国是否会沦落为继英国之后又一没落贵族的质疑之声四起。或许美元国际货币地位不保之时就是美国成为没落贵族之日。
在发表2012年国情咨文前,奥巴马接受了《时代》杂志专访。在谈及中国时,他说:“中国已经是地球上人口最多的国家,而无论你怎么看,也是全球最大或第二大经济体,很快就会变成最大的经济体,这几乎是无可避免的。”这大概是奥巴马第一次公开承认美国早晚要屈居第二的讲话。当记者察觉到奥巴马说出如此罕见话时赶紧追问:“真的无法避免吗?”奥巴马似乎又觉得不应该这么说,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然后说:“假如她维持稳定和现在成长的步伐的话,确实是无可避免的。就算她慢下来,她这么大,最后还是会在整体经济规模上成为最大的。”
由美国总统来做距今还有一段时间的预测,特别是公开说美国将屈居第二,可以说在美国历史上绝无仅有。奥巴马的说法立刻引来共和党总统参选人的屡屡抨击,批评奥巴马“美国第二”的想法是老二心态。在一些共和党总统参选人看来,他们相信美国在许多领域仍保持领先,只要美国脱离经济衰退,就能翻身、持续创新、创造经济增长,再次和中国拉开差距,把中国抛在后面。然而,奥巴马看到的显然不是这样的现状,他深知,中美在教育、基础建设、清洁能源等多项领域正在展开激烈的交手与竞争。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美国许多产业早已并还在不断拱手让给中国。美国曾经引以为傲的汽车产业已经落到全球第三,早年输给了日本,现在又输给了中国。2012年,美国生产780万辆车,中国生产了1830万辆。美国一向以高科技创新国自居,但自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以后,中国尽管以代工加工为多,但中国生产了许多高科技产品出口。从2005年起,中国高科技产品出口产值超越美国,2010年达到3480亿美元,同年美国只有1420亿美元。美国在20世纪初一直骄傲的钢铁与煤生产,都已经落后于中国,沦为世界第二,而且是远远落后。钢的生产只有中国的1/8,煤则是1/3不到。当然,还有不少冠军宝座拱手让给中国的例子。多少年了,美国人习惯于在许多领域成为领导者,或是世界排名第一的国家,但眼下八大关系到国家实力的行业,美国都不再是第一,而且是输给了中国。以下是美国易手的相关产业:
钢铁业:
中国生产:6.27亿吨(2010年),世界排名第一
日本生产:1.10亿吨(2010年),世界排名第二
美国生产:8000万吨(2010年),世界排名第三
1973年,美国还曾经是世界上最大的钢铁生产商。根据国际钢铁协会指出,当年美国生产超过1.36亿公吨的粗钢。美国一直享有几十年的行业垄断地位,主要围绕在匹兹堡市(Pittsburgh)。次年,美国的钢铁生产被苏联取代,其生产1.3亿吨,而美国生产了1.322亿吨。然而,今天,占主导地位的钢铁市场完全不同了。2010年,世界粗钢最大的生产商是中国,生产大约6.27亿吨,日本是第二大的生产商,生产近1.10亿吨。美国排行第三,产量大约为8000万吨。
棉:
中国生产:730万吨(2011年)
印度生产:600万吨(2011年)
美国生产:340万吨(2011年)
美国排名:全球第三
2000年,美国生产420万吨棉花,是世界上最大的生产国。中国也不甘落后,生产381万吨。然而,直到2008年,中国已经不仅超过美国,生产量更超越美国近一倍。中国生产大约810万吨棉,美国生产420万吨。2011年,美国再失去其最大棉花生产商地位,印度的种子和生产实践的技术突破,已经超越美国。2011年和2012年期间,中国生产730万吨棉花,印度生产600万吨,美国生产340万吨,排名第三。
首次公开招股:
中国生产:730亿美元(2011年)
美国生产:307亿美元(2011年)
美国排名:全球第二
即使在金融世界,美国也正在失去其垄断地位,由中国取代。根据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数据表明,相比1990年,美国首次公开招股的上市数字有所下降,全球市场份额减少27%。相比2000年,下降12%。在美国首次公开招股所得的份额下降的同时,中国的市场份额却有所增加。现时,中国在首次公开招股的市场上,占世界领先地位。2011年,在上海、深圳和香港的企业,通过首次公开招股的股市,价值730亿美元。
烟草:
中国生产:300万吨(2010年)
美国生产:33.6万吨(2010年)
美国排名:全球第四
直到1976年,美国烟草生产一直拥有世界上最大的份额。根据《全球主义》的总编辑斯蒂芬·里氏(Stephan Richter)指出,今天,美国只生产全球烟草产量的6%。从联合国粮食和农业组织的最新数据看,美国的烟草生产,排名于世界第四位。2010年,中国是全球最大的烟草生产商,生产超过300万公吨的作物。美国的烟草生产仅略多于32.6万吨,其他规模较大的生产商,分别是巴西和印度。
汽车:
中国生产:1830万辆汽车(2010年)
美国生产:780万辆汽车(2010年)
美国排名:全球第三
汽车制造业一直被认为是美国最关键的产业之一。但是,早在20年前,日本就有超过美国的势头。根据国际汽车制造商资料,美国目前是世界汽车第三大生产商。2008年,美国汽车工业几乎崩溃,通用汽车公司和克莱斯勒汽车公司需要庞大的联邦政府拨款支持。2010年,美国生产780万辆轿车和商用汽车。日本包括丰田汽车、本田汽车、日产和马自达等,生产960万辆汽车,即使受到地震造成的影响,也牢牢地占据了世界第二的位置。2010年,中国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汽车制造商,生产1830万辆汽车。
啤酒生产:
中国生产:4.438亿升(2010年)
美国生产:2.278亿升(2010年)
美国排名:全球第二
即使在啤酒生产上,美国也失去了榜首的位置。2000年,美国啤酒行业还是世界上最大的生产商,总共生产2.32亿升啤酒,相比中国生产2.2亿升。10年之后,两国排名易位,中国排在全球首位,生产4.438亿升啤酒,美国生产2.278亿升。中国的人口不仅是美国的4倍以上,在全国啤酒消费量方面近年来也以倍数增加。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19年,中国居民每年平均喝半瓶啤酒,到2007年,这一数额已上升到每年103瓶啤酒。
高科技出口:
中国生产:3480亿美元(2009年)
美国生产:1420亿美元(2009年)
美国排名:全球第二
高科技出口,例如航空航天、电脑、医药、科学仪器和电机产品等,美国仍然是世界最大的制药业,其余的行业在美国国内仍然占领导地位。但据世界银行统计,自2005年起,中国的高科技出口收入开始超越美国,2009年,中国高技术产品出口价值大约为3480亿美元;美国的高科技出口价值较为温和,大约为1420亿美元。
煤炭生产:
中国生产:32.4亿吨(2010年)
美国生产:9.85亿吨(2010年)
美国排名:全球第二
直至1984年美国煤炭生产还居世界第一,现时,中国生产量已经遥遥领先。根据BP世界能源统计年鉴的资料,2010年美国的煤产量不到10亿吨,中国生产量却是它的3倍以上,生产超过32亿吨。造成煤炭生产易位的主要原因同样是由中国经济飞速发展产生的对能源的呈集合级数的增长。自2005年以来,美国煤炭产量略有下降,与此同时,中国的产量却增加近38%。尽管美国的煤炭产量下降,但它仍然是世界第二大生产国,两个国家结合起来,占全世界煤炭总产量的一半以上。
这就是奥巴马看到的严酷现实:中国正在一个一个领域不断取代美国,取代后又远远地将美国抛离。美国担忧的不只是落后,而是中国正在一步步地改写由美国把持了整整一个世纪的世界规则,而规则向来是胜者制定的。美国知名外交政策智库、外交关系协会亚洲研究中心主任易明说:“奥巴马相信中国终将成为第一大经济体,中国在许多方面将设定游戏规则。”不管中国在人均GDP仍然落后美国多少倍,甚至在全球都排名靠后,生活水平和美国相比相差甚远,但作为即将强势崛起的世界第一大经济体,中国将有能力改写过去一直被欧美尤其是美国把持的世界游戏规则。从过去30多年中国一步步超越美国产业,到今天许多产业面貌已被改写得面目全非,这些改变累积起来的能量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变。
美国相对衰落可以从分析一些数字的基础上加以更精确的说明。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世界经济展望》的分析,以市场价格衡量,1969年时,美国占全球收入的36%。到2000年时,这一比例降至31%。随后,该数字开始直线下滑。到2010年时,美国在全球收入中所占比例仅为23.1%。在过去仅10年时间里,美国的占比竟下滑了7个百分点。2000年时,中国的经济规模仅相当于美国的1/8,今天,这一比例已升至44%。而且这还是基于当前汇率得出的。如果中国方面允许人民币汇率自由浮动,中国经济估值还将大幅提高。总之,无论以哪种重要指标衡量,过去10年间的这种变化可谓极其迅速。下个10年将会如何也许我们无法精准预测,但从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突然强势崛起,许多当前的变局结果都是在当年2001年之交无法想象的。由此及彼地推断,中国超过美国可能是大幅度的。10年之后,美国可能在几乎所有领域的领先地位都将丧失殆尽。即便中国经济在最坏的情况下年增速放缓至7%(但这是非常不可能出现的结果),并且美国经济能实现最好情况下年增速3%(可能性很小),中国也仍最迟在12年后(2025年)超过美国成为经济总量世界第一的国家。
中国崛起同样反映在美国人的意识中。一项最新盖洛普民调显示,53%的美国人认为,中国是当今世界领先的经济强国,选择美国和日本的美国人比例分别为33%和7%。这是盖洛普公司于2012年2月2日至5日对全美50个州逾千名18岁以上成年人进行的电话调查,在回答美国、欧盟、俄罗斯、中国、日本、印度哪一个是当今世界领先经济强国或共同体的提问时,53%的美国人选择中国,3%选择欧盟,选择印度和俄罗斯的美国人分别占2%和1%。而差不多13年前,即在2000年进行的同类调查中,65%的美国人认为,美国是世界领先的经济强国。当时日本位居第二(16%),中国在第三位(10%)。
2012年12月10日,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发表了题为《全球趋势2030:可能的世界》的报告,罕见地预测中国经济总量最快可能于2020年超过美国,美一国独霸的单极时代将会在2030年终结。美国衰退渐成趋势,中国人的强国梦正在变为现实。总体而言,这份报告对当今世界地缘政治变化的评估是有理有据的,对未来15~20年发展趋势的预测反映了客观实际。从这份报告中,足见美战略家的居安思危和远见卓识。
总之,当今世界的经济格局是美国当年怎么也想象不到的!这就是我们下面要分析的美国患上了“中国崛起综合焦虑症”的原因。在美国人心里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中国经济终将超越美国,于是,对华政策越来越强硬。美国想趁着中国还无力改写世界规则时,要让中国遵守美国设下的规范,就算中国哪天超越了,也将走在八九不离十的道路上。为此,奥巴马从2011年底开始,以中国应“遵守游戏规则”为由,对中国从方方面面进行施压、围堵、遏制,从人民币、知识产权到出口补贴,不一而足。美国的“重返亚太”新战略则和其经济上对中国的施压、围堵、遏制遥相呼应。
美国衰退与中国崛起
中美利益冲突和对抗首先不是意识形态,而是经济,经济上中国崛起和美国衰退构成了双方关系趋于对抗的基础。但是导致这一对抗基础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中国崛起导致美国衰退,而是源于全球化时代世界经济结构的变化,是同一变化过程的两种不同结果,一个被崛起,一个被衰退。正因为如此,中美对抗与历史上大国对抗有很大的不同性。
国际社会的基本主体依然是国家,但作为近现代社会细胞的资本以及其代表跨国公司对国际经济事务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由此形成了以国家为主导的国家逻辑和以资本或跨国公司为主导的市场逻辑之间的矛盾,资本及跨国公司和全球公司遵循市场逻辑,以利润为导向,要求冲破国家边界,对全球资源进行统一配置,以求利润最大化;但国家逻辑则以国家利益为导向,追求国家的竞争力和财富最大化,控制经济发展和资本流向,以增加国家的权利和经济福利。这二者之间的矛盾决定了后冷战时代世界经济的结构变化以及全球财富的分布趋势。
冷战后,美国和西方国家主导的政治全球化继而打开了经济全球化这个潘多拉盒子,饥渴的资本纷纷从美国和西方涌向地球的另一半。它们就像当年英国殖民主义者发现美洲新大陆一样,因为那里有巨大的市场和充足的廉价劳动力,那里不是因为发展,而是因为落后,所以充满了璀璨的机遇和前景。与此相比,美国和西方因为发展趋于饱和,投资回报空间越来越稀薄,越来越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