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还侬以痴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
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
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独守空闺，万般愁绪，如何断人肠，她是不知道，但是相思怎般撕裂心魂，苦不堪言，应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吧！
伫立窗边，庭院深深，清风浮动，带来淡淡的清雅芳香，阳光透过窗棂，带来一室暖意。
不知道他过得还好吗？两个月了，时间不长，但她却体会古人所说的日过三秋的说法，每当空闲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尽是他的身影，她太高估自己了……
想念他，却不能相守左右，真是一个，矛盾的说法呢！
眉尖微拧，水眸幽茫，凝注许多愁，淡雅的唇瓣够了出浓浓的无奈酸楚。天知道，她多希望能够与他相守到老，片刻不离，然而……
柔软的小手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空茫的眸底折射出柔澈的光芒，灿若星辰，浑身散发着温柔的祥和的气息。
孩子，这是他们的孩子，也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牵连，更是她撑下去的唯一力量……
“姜小姐，你们在吗？”
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半夏的沉思，敛去脸上的愁郁，边应和边往门外走去。
“容伯，你快进来。”
“哎，”容伯提着菜篮子，跟随在半夏身后到客厅，“这是我刚刚摘的蔬果，特地给您送来。”
“容伯，您不必每次都送东西过来，我已经够麻烦你了……”
半夏眼里满是感激，那****从无忧谷出来，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只能回到自己生养的苏城，可是纵然回到苏城，也不能回到姜府，因为爹娘势必会多生疑虑，而她已是有孕之身，带着身孕回到娘家，恐怕多有不便……
姜家乃苏城首富，众口芸芸，对姜家名誉想必是极大地毁坏吧？
正当她左右为难，走投无路时，碰到了容伯，那名曾经得若晨相救的老人，收留了她，并帮她安之妥当。
如此大恩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得以偿报，虽然容伯一直都坚持自己欠他们一份恩情……
“不麻烦的……”
在他有生之年，老天竟能让他这个老头子再见到救命恩人，已是对他最大的恩赐了。
半夏扬唇淡笑不语，扶着腰，想要给这位慈祥却又固执的老人倒杯水，却被他给拦下来。
“姜小姐，您这是在干什么？真是折煞老朽了，您有孕在身，二小姐可是再三交代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不得有一点闪失的……”
容伯惊跳起来，连忙接过半夏手中的水壶，放在桌子下。
想当初，他老头子养好病后，几经查探，终于得知就他性命的恩公就是姜府的大小姐和姑爷，立马便赶到姜家，希望此生为奴为仆，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情。无奈两位恩公早在他找到姜府前离开了，倒是认识了姜家的二小姐，并成为了忘年之交。他老头子，更是对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马首是瞻，其中缘由说来话长……
“容伯，你别听青檬胡说……”
半夏凝眉轻笑道，想来那丫头一定有给容伯灌输了什么奇怪的思想，她又不是豆腐做的，哪能整天除了吃之外，动也不能动的？
“怎么能讲是胡说呢？”容伯一脸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二小姐说的每一句话，老朽都觉得很有道理的！”
“容伯，你真是青檬的好容伯！”
清甜的笑声从门外传来，说曹操，曹操到，姜二小姐细眉舒展，唇角扬起甜腻的笑靥，一进门，就挽着容伯的手，一副小女儿的娇柔模样。
“你这丫头……”
半夏无奈地轻摇螓首，眼底泛着柔澈的光芒，她这个妹妹娇蛮任性，可只有对容伯如此爱娇，只怕外人瞧见了要大跌眼镜。
“哼！人家容伯就比姐姐有良心……”
姜青檬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一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的愤懑样子。
“半夏姐姐……”
灵儿轻声叫唤，希望大家不要把她给遗忘了，净澈的水眸惊奇地看着那隆起的小腹，一副好奇宝宝的表情逗笑了半夏。
“灵儿，你也来了啊！快进来……”
半夏缓步走到一脸怔愣的小妮子面前，牵起的手，柔声说道。
“要不要摸摸……”
半夏调皮地眨了眨水眸，将柔软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满足了小丫头的好奇心。
“唔……会动耶！”灵儿惊叫出声，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姐姐，你好不公平哦！给灵儿摸，都不让人家碰，人家也想摸摸未来的外甥女啦……”
说完，不甘于落人后的某女，一副跃跃欲试地样子，挤开灵儿，侧耳伏在半夏的小腹上。
“嗯咳……”容伯轻咳一声，轻声说道，“二小姐不要忘了正事。”
“青檬我们……”灵儿也一副焦急的样子。
真是的，大家干嘛都那么爱帮那个该死的白豆腐啊？小女子一脸不耐烦地站起身来，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
“姐姐，我们今天说好要去庙会的，给小外甥女祈福，我们出发吧！”
“嗯……”
半夏轻点螓首，拿起准备好的纱巾覆上脸颊，灵儿赶忙上前扶住，两人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
只有某女在后面咬牙切齿，哼，这回算是便宜那个白豆腐了，伤害了她姜青檬的姐姐，不把他做成红烧豆腐，麻婆豆腐，还有臭豆腐已经算是便宜他了！居然还要本小姐亲自把她温柔善良的姐姐再送回那块臭豆腐的身边？！
纵然他千般万般不愿，可是那个夜大恶男用一句话旧堵住了她的嘴巴。
你再怎么不愿意，但是你姐姐爱他，他是你小外甥的爹，还是她未来师叔。
什么破师叔？自作主张的家伙，她有说过要非他不嫁吗？
粉嫩的颊畔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吐了吐舌尖，连忙跟上前面的三个人。
两个月了，整整两个月了，她离开他整整两个月了。以前他从来没有觉得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可以比一辈子还长。
整整两个月里面，他的脑海无时无刻不被那张素净清雅的小脸占满，每天失魂落魄地在街头巷尾，任何可能的地方寻找那个纤雅的倩影。
可是每一次的抬眸，都是失望落寞，只能在心底无声的呐喊，夏儿，你在哪里……
周围人潮熙攘，嘈杂的叫卖声，欢笑声，以及锣鼓齐鸣声，热闹不已，可是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孤独，比过去二十几年的任何一天的寂寞……
因为过去的每一天都被仇恨占据，而此刻每一刻却被思念占据，灵魂空洞茫然得可怕，却找不到东西来填补。
去庙会看看吧！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哦！
那家伙故作神秘地怂恿着，安若晨脑中浮现出夜孤逢一副挤眉弄眼的恶心表情，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庙会？这家伙是想要他睹物伤情吗？熟悉的街头，熟悉的场景，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不可否认，他做到了……
每走一步，每一次抬眸，心宛若刀绞，清晰的钻心刺骨的疼痛蔓延周身，每一次呼吸都牵引着的疼楚，近乎让他寸步难行。
真怀疑这回又是他们的恶作剧，安若晨幽澈的眸底闪过一丝自嘲，眼前似乎又浮现那张愤愤不平的小脸，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凶狠模样。
姜青檬，夏儿疼之入骨的妹妹，也无怪乎，她要杀了他的样子？毕竟他那样可恶地伤害了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
双脚不自觉的往前走着，俊眸在拥挤的人群中逡巡着，结果仍然满目的陌生面孔。
唇角扬起失落的嘲讽，安若晨，你这是在干什么吗？
然而，再次抬眸，映入眼帘的确是——
那道他即使化成灰也认识的纤细身影，淡雅如莲的笑靥，清澈如泉的水眸，细若翠柳的弯眉。
可是，双脚仿佛被定住，呼吸顿时凝滞，全身的血液也倏然停止流动，只有那个早已麻木死绝的心，急促跳动着，恍如要蹦出胸口——
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半夏鼻间涌起一股酸楚，眼眶蒙上一层水雾。
蓦然间，半夏感觉到周围有一道炽烈的视线正投注在自己的身上，于是抬眸四处张望，试图找出视线的主人，却落入一双令她魂牵梦萦的幽眸深处——
不、不可能是他！
绝对不可能好似他！
半夏心跳陡然加速，急促得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蹦出胸口，连忙低下螓首，连连摇头，试图将这个假象甩出脑海。
他绝对不可能会来找她的，青檬将一切都和告诉她了，一切的仇恨都是误会，而倘若没有仇恨的牵绊，他更没有理由找她了。
唇角扬起一丝苦涩，心底涌起浓浓的失落，真是可悲对不对？他们之间如果没有仇恨，再也没有其他的关联了吗？
半夏试图让自己不去注意那道灼人的视线，可是每一根神经绷紧，敏锐地感受着那无形的，愈来愈逼近的压力……
“灵儿，我们走快一点……”
轻声低语，脚步加快，最后竟然挣脱了灵儿的手，在人群中艰难穿梭着，只想着赶快摆脱那道炙热的目光。
安若晨吓得心陡得提到胸口，俊眉紧紧拧住，黑眸绽射出两簇怒火，唇角抽紧，双脚快步往那个完全没有任何自觉的小女人走去。
这该死的小女人，到底在干什么？当他是什么？是瘟疫吗？还是恶魔？居然视而不见，逃得这么彻底……
半夏奋力的拨开人群，半走半跑，没一会就喘不过气来，眼前闪过一片黑暗，眼看就要被人推倒，小女人下意识地捂住肚子——
“该死，你想要被踩扁吗？”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却落入温暖宽厚的胸怀，温热的气息中夹杂着淡淡的松木香，熏染了纱巾下那张素净的小脸，愤怒的低吼恍如要透过胸膛，震得小脑袋嗡嗡响。
知道自己逃不过，张开微闭的瞳眸，看着愠怒的俊颜和沉暗的幽眸……
“你、你先放开我……”低声哀求，懦弱地缩着着小脑袋。
“你该死地又想逃对不对？！”
安若晨发现几日不见这个温雅娴静的小女人一点也不听话，真是该打屁股。
“放心，你绝对不、会、有、机、会！”
咬牙切齿地说出几个字，再配上唇角冷冷的笑漪，简直就是一副恶霸土匪，半夏在心底吐槽道，只能认命地被拖出人群……
凝视俊挺的背影，心底涌起一股暖意和安心，因为她感受那双轻颤的温厚手掌里的温柔和疼惜……
幽静的木屋，熟悉得让人想落泪，可是半夏可没时间细看，随着炽热的眸光巡视着她周身上下，下意识地马上捂住自己拢起的肚子。
“不用藏了，那么大的一个球，除非我是瞎子。”安若晨淡唇微扯，冷哼说道，淡澈的深眸怒火中烧。
这该死的女人，刚才居然给他带球跑，他以为他有几条命给她吓啊？
“那、那你到底想怎样嘛？”
细眉紧锁，眼底盛满无奈，一副生死有命的样子，反正她小女子别的没有，要命到是有两条。
“你觉得呢？”
安若晨看着她微恼的小脸，黯然浅笑，抬手抚平细眉间的褶皱，柔声反问。
“我、我不知道……”呐呐地轻摇螓首。
“你知道的。”深吸了一口气，耐心地循循善诱着。
半夏皱眉认真思索着，恍然开朗，像兔子一般，连忙捂住肚子跳开，一脸防备。
“你、你不可以！我不会答应的！我不会把孩子给你的！”
“你……唉……”
安若晨突然觉得很无力，这个小女人想到哪里去了？看来一切不说明，这家伙不知道会怎样胡思乱想。
颓然地叹了一口气，缓步走进，将她惊怔的小女人轻拥入怀，俯身在细白的耳际，轻声低语。
“听好！我只说一次，我要你跟我一起回无忧谷，我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所犯过的过错。”
“只有这样吗？”微哑的嗓音逸出微扬的唇角，水澈的眸底闪过一丝亮芒。
“因为我爱上了那个让我心疼的傻女人……”
安若晨无奈浅笑，紧紧拥搂着这个失而复得的珍宝，心底涌起一股温热的柔情。
“嗯……”
轻轻点了点头，澄澈流光坠落，染湿了那张温热的胸怀。
暖煦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缝间隙，映射出满地的斜影脉脉，也映照着那双紧密相拥的俪影，晕染上淡淡的辉芒……
良久，两人携手漫步下上，幽静的林间小路上回荡着两人的交谈。
“夏儿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吗？”
“嗯，是夜大哥告诉我的。”
“嗯哼，是吗？”
“晨，你干嘛一副想要杀人的表情啊？”
“没有，只是想到某人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很兴奋而已……”
“好深刻哦！听不懂……”
“你很快就会懂了……”
……
嘿嘿，大家不妨联想一下，某人该会是怎样一种凄惨的死法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