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来此瞧病
郭茂上前,拍了拍齐鸣的肩,郭茂是齐鸣最好的朋友,他也是对齐鸣最好的人,其实,他们两人都是很少有不快乐的,因为洒脱的人,看上去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高兴。但是,他们并非是不会悲伤,他们只不过是不愿意悲伤。
看上去很快乐的人并不是都很快乐,或许他们要比看上去痛苦的人还要痛苦。
丝丝的凉风吹过,带来了这里凄凉,脆耳的草虫鸣叫的声音,却带来了这里点滴伤愁。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因为这里少了家的气氛,家是在屋子里的,有床,有桌,有酒……那才叫真正的家。郭茂的这间小屋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家,更是夏紫然,齐鸣这样在江湖上飘泊闯荡人的家。
天色有些低沉,低沉的发暗。
刚才还是明朗,朝阳刚刚出现,这会儿却被大片的阴云所遮掩,而且云朵是积聚的越来越厚,天,就是这样的变幻无常,江湖何尝又不是这个样子。
他们谁都没有进屋,即使他们都想进去,因为来了一个人,来的人也很可怕,他带来的东西更是可怕,是口棺材。棺材坐在马车上,他并没有驾着马车,而是推着马车,马车到了这里,也并没有向前赶,因为前面已经是没有路了。
这个人对古城是很熟悉的,本不应该走没有路的路,所以他是有目的来到这里的。
有目的来到这里的人,想必都是来这里饮酒的,饮郭茂亲自酿的酒。近些日子,从这里飘出的酒味太香,太美,自然也吸引了不少的人,不过,这个人却是个例外,因为他没有这个心情。
赶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放着一口棺材,而且他还是风尘仆仆的,想必这样的人是没有心情喝酒的。因为喝酒会叫人大醉,越好的酒,越是有名的酒,也就越是会叫人醉,但是喝醉酒的人往往会误事,这个人看来又有很着急的事情去办,所以,他绝对不是会来这里讨醉的人。
风掠起了他的长发,带给了他丝丝的凄凉,他的年纪并不大,可是在他的脸上却落尽了那么一种沧桑感,这个年纪本来就不应该有的沧桑感。
他太有名,可以说,在这个时代,就当属他最为有名。
可是,就是因为他太有名,所以像郭茂,齐鸣,夏紫然这样在江湖上并不怎么出名的人并不认识他,但是却听说过他。
风,有一点点的肃杀,这不是秋天,但却有着秋日之中的肃杀。
郭茂,夏紫然,齐鸣都感到了凉,其实,他们早已感受到了这里的冷,这不过,这个人突兀的前来,让他们没有来得及去屋子里躲避一下这四面的凉意。那个人也很冷,因为高处不胜寒,他太有名,所以,即使在有暖风擦过的天气下他也会感觉到了冷,谁让他在这个如仇似海,看似多情却又无情的江湖里打拼的。
面对这样的面目冷煞的不速之客,他们都错愕在了那里,似乎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只有郭茂最有理智,也许在这个时刻,谁都可以被吓得冲昏了头脑,惟独就是郭茂不可以,谁叫这里是他的家。
郭茂在看着棺材,其实,夏紫然与齐鸣也是在看着那口血红的棺材,按理说,棺材是没有这么红的,想必是这个人买来了棺材而后又买了染料,将这口棺材刻意地染成了这样的颜色。
像血一样的红,这样的颜色很乍眼,一口棺材竟然染成了这样的颜色,也不禁让人觉得森然可畏。夏紫然与郭茂都看愣了神,只有郭茂还能不时地眨一眨眼睛。
郭茂想问他话,不过他还是在忖度着自己要去问什么,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这位不速之客。这位不速之客也没有问他什么,但是他有话问这三个人,他似乎在等候着这三个人能够开口问自己什么,但是,他们都想到了一块儿去了,所以,他们都保持着沉默。
这样的沉默,保持了很久。
甚久,甚久,沉默依旧。
风还是在吹,没有变大,没有变小,一样的气流,一样的冷。
那个人习惯了这样的的沉默,他可以去等待对方先开口。他在孤独中也不知道行走了多少年,总之是很多年,或许是从他八岁的那一年一直到了现在,都是孤独,无人相伴的。
不过,郭茂却承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因为他是在欢声笑语中成长起来的,懂酒的人上懂得怎么去玩的,固然,与这位不速之客的命运相比,郭茂看起来是幸运的,至少,他的日子并不怎么孤独。
孤独,似乎是在江湖中行走的人最觉痛苦的了,痛苦到了极点。
郭茂沉不住气,所以他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有些胆怯地问道:“大侠,你是?”
那人开口说道:“黎剑愁。”
黎剑愁这个名字可使任何人都丧胆,没有人会有例外,因为他波动起了这个时代的波澜,是他身上的《飘香秘籍》让这个时代变得极不安宁。
不过,郭茂并不垂涎于那部秘籍,而且更与黎剑愁这样江湖中的大人物毫无往来。那么,他又怎么会来到郭茂的林间小屋呢,更奇怪的是,他还带了一口血红色的棺材。
郭茂不语,刹那间又变得沉默,自然,夏紫然与齐鸣在战战兢兢的,更是没有说什么话,其实,他们是怕说错什么话,在黎剑愁的身上,让人所关注敏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自然,也很容易让人说错话。
他们都站在了那里,双目垂下,就好似等待着发落的样子。
他们虽然不认识黎剑愁,但是黎剑愁却认识他们,即使他们在江湖上,名气尚不算太响。其实,黎剑愁也并没有见过他们,但是听说过他们,可能是处于一种极度准确的直觉,他可以分得清这三个人谁是谁。
黎剑愁并没有看着郭茂,而是在看着齐鸣,由于他们都垂着头,所以,齐鸣并没有察觉到黎剑愁正在打量着自己,否则的话,他非要吓死不可。
自那次候鸟亭一战,黎剑愁已经是在江湖上匿迹了两个多月了,这次的出现,他显得有些老了,并非是面貌上的老,而是心里的老。可能是红衣十三娘的死给他带去了巨大的打击,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红衣十三娘,在这两个月以来,在他的内心似乎已经是淡化的冷月。
也许是时间真的可以冲淡许多,也许不是,而是他同冷月之间存在了太多太多的误会。倘若冷月不是他曾经百般爱恋的女子,也许她现在已经被黎剑愁给杀了,因为,黎剑愁认为,自己有多么对不起红衣十三娘,那么冷月就有多么对不起自己。
黎剑愁问道:“想必在中原的‘酒医芳’就是你们吧?”
“酒医芳”是在近几个月来,只是在古城小有名气的侠客,因为郭茂酿得一手好酒,齐鸣的医术很精湛,夏紫然又是一介女流,他们又经常地在一起,而且关系好到了似乎是不分彼此的程度了,也因为他们的才干,让他们名噪古城。
或许出名也并非是一件什么好事,倘若他们没有各自的所长,也许他们此刻就不用在这个阴霾的天空下面对着黎剑愁和他身后那口让人看了就打颤的棺材了。
黎剑愁拉着一口棺材来到这里的确叫人很匪夷所思,更叫这里的人很是骇然。
风吹的很厉害,透骨的寒冷,小屋外铺盖着的茅草也微微地晃动着。
郭茂点头道:“黎大侠,你有什么事情吗?”
黎剑愁道:“你是花酒留香,郭茂?”
郭茂看着黎剑愁那颗冷冰冰的眸子,微微地点了点头。
黎剑愁在对郭茂说话的时候,黎剑愁的眼神也没有离开过齐鸣,不巧,在黎剑愁问郭茂问题的时候,齐鸣也已经抬起了头,也因此,看到了黎剑愁那凶神恶煞的眼睛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果真,他要比喝醉了酒晕的还要厉害,的确,喝多了酒不一定会死,但是,见黎剑愁看着自己像看着仇人一样,他就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死了。
还好,齐鸣还算镇静,他并没有吓的晕过去,或是像关洛那么没有出息,因为他很确信,自己并没有得罪过黎剑愁。其实,有得罪过黎剑愁的人,都是那些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手中的《飘香秘籍》的人,而齐鸣也敢肯定的说,自己对那东西并没有兴趣。
齐鸣见黎剑愁看着自己,他感到非常的恐慌,问道:“那,那你是找我来的?”
黎剑愁并没有说话,只是稍许地点了点头,但是他的目光依然是那么严峻,如刀锋一样的亮,一样的刺眼,一样的叫人的心为之一颤。
听后,郭茂与夏紫然也顿时一身的冷汗,因为他们很担心齐鸣,更多的便是不解,因为他们不能理解,齐鸣到底做过什么事情能惹恼黎剑愁,他们又怎么丝毫没有听说过,齐鸣与黎剑愁的故事。
其实,齐鸣与黎剑愁之间一点儿故事也没有,在他们之间,更是没有丝毫的瓜葛与隔阂,否则,就在产生矛盾的那一瞬,齐鸣就已经是遍体鳞伤,或者是已经命丧于黎剑愁的剑下了。
齐鸣与郭茂和夏紫然一样,都是第一次看到黎剑愁,黎剑愁来找齐鸣,也自然不是来杀他的,而是要求他,即使他闪动的并不是一种要有事求人的眼神。
黎剑愁之所以眼神似若恶煞,只是因为他的内心太急,不是一般的着急。人在着急的时候,往往是会失去理智的,不论是对什么人,都将自己最厉害的一面展现给别人,想将别人帮助自己。
齐鸣被誉为神医,他找齐鸣也自然是为了看病,不过,他并非是要给自己看病,而是要给棺材里面的人看病。或许齐鸣真的知道,某一天黎剑愁要让自己给一位棺材里面的人看病的话,那么他当初一定不会选择郎中这一条路,而且还是那么的出色,被人们称为“神医”。
黎剑愁道:“你是神医齐鸣?”
齐鸣点头,齐鸣太通晓医术,所以他瞧病一般也不用号脉,他只用眼睛看,看他的脸色,看他的动作,也因此,齐鸣看得出来,黎剑愁根本就没有得什么病,而且他还很健康。可是他看不出来,黎剑愁此番得的是心病,而且病的还很严重,似乎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地步了,否则他就不会想找一位郎中为棺材里的人看病,做出这么荒谬的事情来了。
于是,齐鸣问道:“不知大侠找我……”
尚未等齐鸣说完,黎剑愁便打开了棺材的盖子,道:“瞧病。”
见黎剑愁把棺材的盖子打开,还说了这么不可理喻的话来,不仅是齐鸣,就连郭茂夏紫然也是跟着错愕在了那里,吓得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