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那幅画像
冷月的屋子很空,她也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她不喜欢很复杂的布置。
两个月没有来这儿的冷月对自己的屋子也是非常的陌生的,因为在她出来的时候,她的房间很整洁,但是现在再看自己的房间,四处落满了尘埃。想必是待冷月离开了之后,不曾有人为她打扫整理过房间,或许冷月在端木龙的内心之中原本就是多余的,自然,冷月的一切端木龙都是不会太过在意的。
这间房间里唯一让冷月感到熟悉而且亲切的便是墙壁上的饿那幅画像,画像上也落满了灰尘,灰尘使画像变得发暗,但是却丝毫掩饰不住画中人的红颜,很美,像冷月一样美,好似红衣十三娘那么的美。
冷月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幅画像,这幅画也叫冷月那颠簸的内心渐渐地变得平静,在平静中,她也变得略有所伤。
冷月缓缓地走到了画像前,她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幅画像,她的眼中充满了对画中人的渴求,她又渴求着什么呢?
冷月所渴求的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确,每个人所渴求的都只有自己才会知道,别人是无法知道的,也是不会猜得到的。
冷月的眸子里充满了期待,不过她清楚自己所期待的只是惘然。
因为画中人是一位已故的人,冷月所期待的则是一位可以依靠的人,可以理解自己,能给予自己心灵深处有所慰藉的人。
冷月的手抬了起来,弹了弹画像,在画像上也顿时抖落下来了好多的灰尘,也因此,画像顿时也干净了一些,明亮了许多。画像中的人自然看起来更加的美,美的可以让任何人心动,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因为任何人都喜欢美,更欣赏美,尤其是容貌上的美。
不过,冷月却垂下了头,她一直都在凝望着这张画像的眼神也突然之间放了下来,不再看着这张画像,而是在看着地面。
画像中的人令冷月心碎,画像里的人也叫冷月有所失望。
冷月黯然心伤,不禁自语道:“娘,你为什么要那么早的去世,你为什么要抛下冷月一人,娘……”
冷月很激动,但是她的声音却很低沉,低沉的也叫人心碎,但是冷月的内心现在已经碎了,碎成了粉末状,很细很细的粉末状,无法修复。
冷月这话并非是在抱怨着什么,她是不会去向自己的生身母亲去抱怨什么的,她更是不会向死人去索取什么的,她只是在发泄。
一位满心充满困惑的人,她是一定要将其发泄出来的,否则的话,她一定会死的,即使是躯体存活,她的灵魂也会死,即使灵魂不死,至少她也会疯。
其实冷月现在也已经很像疯子,只不过她不知道而已,因为不疯的人是不会向一位已过逝的人询问什么,而且还是那么的迫切。
冷月的内心很悲痛,常人所无法感受到的悲痛,因为常人是无法体会到冷月此刻的心情的。不过,冷月也并非感觉自己会有多么悲痛,因为在处于深深心伤的人往往会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心伤,或许是因为她已经麻木。
冷月此刻真的变得很麻木,因为此刻她真的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也忘却了自己在对谁说话。
冷月道:“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人,红衣十三娘到底是我的什么人,快,快告诉我啊,你快告诉我啊,为什么在她的右臂上有同我一模一样的胎记?”
冷月在发泄,她在发泄着自己满心的不解。突然间,她的手撑的很紧,她的身体也好似绷的很紧。
“啪”的一声,一声很响的声音,比冷月自语的声音还要响很多,这个声音也将冷月顿时震的无语,将她震的平静,也将她震的有些恐慌。
冷月突然间变得很傻,她傻傻地向下看,不过,她现在所看着的已经不是地面了,而是那幅画像。那幅画像有一小块已经变皱了,有几处也已经是破损了。
这是一张冷月视为要比珠宝首饰还要有价值的画像,不过现在已经变得不堪。
刚才,冷月伤痛欲绝,她忘却所有,那一时,她成了一位疯子,她也做了一件疯事,这件事情让她觉得自己很不可理喻。
冷月紧紧地攥住了画像的一角,而且她又将那幅画像很用力地向下拉拽,画像也顿时间冷月给拉了下来,拉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响,让冷月陡然间变得平静,变得清醒的一声响。
“娘,娘,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到底在做什么?”
冷月望着脚下的那幅已经破损褶皱的画像,她似乎在道歉,似乎在忏悔,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是疯掉了,成为了一名就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疯子。
冷月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拿起地上的画像,还好,只是破损了一个角,但是也不好,因为冷月看到这张画像破损了一点儿,她的心就会痛,痛的会叫她鼻尖一酸,泪流满面。
冷月坐到了椅子上,椅子已经是落满了灰尘,不过她没有擦,她真的觉得自己很累,行江湖路的确会叫好多人疲惫,有的人或许会因为那样的疲惫而睡死过去。所以,冷月只想休息,她没有去想这把落满尘埃的椅子是否会把自己的衣服弄脏,其实她也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衣服会不会脏。
画像依然是在地上,有的地方已经打了卷,有的地方则是有了抓皱。
冷月这时吹了吹桌子,桌子上顿时升腾起了层层的尘埃,桌子上只是落了一层浮灰,而且端木世家的家具的质地也是非常光滑的,光滑的像镜面一样,所以在冷月的轻吹之下,这张桌子也变得干净多了。
冷月不介意自己的衣服脏,但是冷月却很害怕这张画像会脏。她不会将母亲的这张画像那么不整地铺在地上,她也不会将这幅画像再悬挂在墙上,她现在只想将这张画像放在自己的眼下,也就是这张桌面上,所以她将桌面吹的很干净,她怕桌面上的灰尘会沾染到了这张给自己亲切而温馨的画像。
冷月将画像平铺到了桌面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这幅画像,充满了亲切感,同时也充满了罪恶感。
冷月有时真的觉得自己很愚蠢,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有好多的人都认为自己很愚蠢,即使是在别人的眼中是很聪明的人。因为当人的心中拥有了矛盾,有解不开的心结的时候,他们都会认为自己很愚蠢,他们将自己无法排解的感伤与烦闷看成了愚蠢,冷月也是一样的。
似乎行迹于江湖的人都会这样,因为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似乎很少有像云一飞那样潇洒,可以看开任何事情的人。
冷月感到很累,越来越累。
的确,一位不曾想过要行走江湖的女流还迫不得已走上了江湖路,那确实是一件叫人觉得非常累的事情,不光是身体上的疲惫,体力上的不足,更让人所无法忍受的则是内心之中的复赘。
身体上的劳累,似乎睡一觉醒来就会修复。
然而,内心上的累,似乎睡上三天三夜也无法弥补得了。也许你休息的越多,反倒是会觉得更加的疲惫,因为人在睡梦中刚刚清醒的时候,往往是想事情想起的最多的时候,很多你根本就不想去想的事情,那些使你内心疲惫的根源。
冷月心绪纷繁,她只能选择让母亲来安抚自己了,于是她对母亲很平静地说道:“娘,我与红衣十三娘是亲生骨肉吗,我是端木龙的亲生女儿吗?倘若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么阿爹为什么要让我去对付红衣十三娘,难道他不知道这其中的一切吗?怎么可能呢?不会的……”
一声叹息,牵引了冷月那数不尽的片片愁丝。
冷月渐渐地垂下了头,她的头越来越低,也许是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头越来越沉,一直沉到了自己想往上抬也无法抬起来,最后,一直沉到了桌面上,一直贴到了画像上。
沉静,这里有如夜半时的沉静。
静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静的死气沉沉,静的森然可怖。
也许在冰宫里,这里四处都洋溢着可怖的气息,无论是安静也好,喧嚣也罢,因为这里的主人本身就叫人感到可怕,不光是因为他那一张堪比阎罗一般严肃的面孔,也是因为他那黑的好比深渊下的内心。
其实,这里并不是像半夜的沉静,而是现在就是半夜。
二更即尽,三更欲来。
是夜晚的冷,是夜晚的黑。
伫立在所有房间里的灯都是熄灭着的,冷月的房间也是黑着的。她那头一沉睡了好久,冷月也不曾想过自己一睡会睡这么久,其实冷月的睡眠质量并不是很高,她很少会一趴下就睡了那么久。
但是冷月曾经是躺在床上,这次是趴在了很硬很凉的桌面上,她却睡了那么久,也那么的沉,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很累了吧。
现在,在冰宫里亮着的除了门外的那几盏油灯之外,就只有那朗朗的月光了。
月光很明亮,远比门前挂着的那几盏油灯还要亮,不过,这明月的光亮也是那么的冷,冷的似乎是月光打在水上,水也会渐渐地泛出冰碴来。
月光明,月光也显得有些沉,月光照在所有的物体上,也在地上出现无数道的光影来,顿时在冰宫的庭院里现出了明与暗的接线。
明明暗暗,将这里变得更加死气沉沉的多,也更让人觉得森然恐怖的多。
月光可以将浪漫的夜点缀的更加的浪漫,同时也可以使萧森的夜变得更加的萧森,月光可以情人间带去风花雪月,也可以在敌人间闪起刀光剑影。
这便是月光的诡异,也是月光的神秘。
尚未到子夜,明月是倾斜的,月光自然而然也是倾斜的。
倾斜的月光正打在冷月闺房的窗子上,窗子很亮,月光总是那么的亮,夜越深,月光也就变得越亮。
但逐渐地,窗子变阴了,而且阴的面积也越来越大,因为在窗子上出现了一条人影,人影越来越大,而且也变得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