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离别之痛
沉默，令人极度不安的沉默！
从交界线到魔都，这段并不算短的路途中，奕阳竟然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说。从头到尾，他只是淡淡地瞥了若水一眼，之后就一言不发地将视线转向了他处。
如此不同寻常的平静，让若水愈发地不安起来。强忍身体的不适，他小心翼翼地望向奕阳，却发现，在那双微微眯起的血色眼眸中，暗红色的魔光正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从一开始……他就在压抑着自己的魔性么？为什么要让自己那么痛苦呢，难道又是因为我……
下意识地按住胸口，若水望着奕阳的眼睛中写满了心疼。
稍显苍白的唇瓣微微张合了几下，他试着想要打破这样沉闷的气氛，可一直颤抖着的双唇却连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失神地盯着眼前的人，若水只能任由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魔龙在魔宫中盘旋着降落。
“任何人，都不许靠近这里，否则死！”
冷冷地扫了周围一眼，奕阳丢下这样的命令之后，便将龙背上的小人儿带进了寝宫。
“我……给你机会……解释！只要你说……无论什么我都相信，我可以……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若水……”
将房门轻轻地关上，奕阳紧紧地按住若水的肩膀，将他困在门板和自己的身体之间，用微微发颤的嗓音，轻声说道。
无论……什么你都相信？奕阳……
若水缓缓地抬起眼，望进面前那双隐忍着悲伤和痛楚的眼眸中，只觉得胸口一窒，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不……不行……什么都不能说！
如果被他知道……知道了宗主是要用灭影来对付他的话，那神魔两族之间的战争就一定不可避免了，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牵扯上妖界之王，那样，奕阳心里一定会更难受的吧！
所以……
死死地咬住唇瓣，若水拼命克制住想要扑入奕阳怀中、将一切都和盘托出的冲动，无力地垂下了肩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水蓝色的眼睛中漾起一抹悲伤的情感，若水抗拒地摇摇头。
“就只有……对不起……么？”轻轻地勾起若水的下颌，奕阳那双血色的眸子再次对上若水忐忑不安的眼，“你就……只想要和我说对不起么？若水……”
微凉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抚上若水的脸颊，奕阳柔声唤着小人儿的名字，嘴角更是微微向上扬起，似乎是在微笑。只是，那笑容，在下一秒便失去了温度，一双血色的眼眸，几乎也在瞬间幻化成暗红的颜色。
“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么？”在若水的耳畔，红色的魔物用一种极慢的却又饱含着诱惑的语调轻声说着话，同时，用那变得尖锐的深红色指甲，一点点地划开了小人儿身上那层单薄的衣料。
“接下来的时间……我会让你好好的记住……”冰冷的大手搭在在若水紧绷的腰线上，奕阳故意在他耳边拖长了尾音，“用你的身体……”
将若水压倒在床上，奕阳缓缓地勾了嘴角，一抹邪魅的笑意自眼底渐渐绽放开。
虽然早已料到奕阳魔化之后的结果，可，当他真的俯身压下来的时候，若水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现在才开始害怕，是不是太迟了呢？”慢慢地将若水的双手拉高，用软绳固定在头顶，奕阳带着一脸戏谑的笑容，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小人儿越来越慌乱的表情。
他眯起那双闪动着暗红色魔光的双眼，淡淡的瞥了若水一眼，接着便用一种近乎虚幻的语调，徐徐说道：“这样的你，根本就无法体会……那天在见到你送来的毒药时……这里有多痛！”
指尖轻轻地戳了戳胸口，奕阳的唇畔泛起一抹悲伤的笑容。
“奕……阳……”
若水微微一怔。
即便是已经魔化了，却仍旧还怀有这样的记忆，想必当初奕阳的心里一定是非常难受的吧！
紧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可心疼的感觉却骤然放大，若水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着，满溢的泪水自眼角无声地滑落。
“对……对不起啊，奕阳！”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若水的声音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之前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为此……我愿意献上我的身体，只要……只要可以稍稍平息你的怒气，无论……无论怎样对我都好……”
说完这句话之后，若水就像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无力地合上眼帘。
“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听过若水的话，奕阳脸上仅存的那一丝柔和表情顿时消失，“你是说……怎么对你都可以么？就算是这样把你玩坏也没有关系么？”
痛——
令人窒息的疼痛，让若水猛地睁大双眼，失去血色的双唇不停地哆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可即便是这样，他却依旧固执地不肯发出一点声响。
不可以喊痛，不能让奕阳觉得愧疚……是我让奕阳伤心难过，这样的惩罚……我必须要从头至尾地承受下来……
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瓣。
一夜过去，被多重痛楚折磨着的小人儿，早已失去了意识，一动不动地伏在床上。若不是鼻翼尚存着一丝微弱的气息，奕阳差点儿以为自己彻夜的纵欲，已经要了他的性命。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会舍不得？”
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小人儿，奕阳的心脏一阵抽痛。
“为什么这里又开始痛了？你背叛了我，这样的惩罚本就是你应该承受的，可……为什么看见你这副毫无生气的样子，我却更加难受了呢？”
按着自己的胸口，他痛苦地闭起了眼睛。
“若水啊若水，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若水……”
低声唤着小人儿的名字，奕阳无比心疼地抚摸着他身上那些青紫的伤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离开了房间。
而在奕阳离开没多久，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涌入了房间之中，并在若水的床边一点点地凝聚成人形……
“若水……若水……”
如同鬼魅一般的呼唤声，轻飘飘地传入耳中。睡在床上的若水，吃力地抬了抬眼皮，似乎是想要对这声音做出些反应。可极度虚弱的身体却拒绝配合，他只能无力地发出一声微弱的嘤咛。
“你这是……准备无视我么？”
立在床畔的黑影微微俯下身，不悦地冷哼了一声，将裹在黑雾下的苍白手臂朝若水缓缓地探去。
然，床幔间，似乎有道淡红色的光隐约闪过，黑影慌忙缩回手臂，半敛的黑眸亮起一道寒光，“封魔？该死的，没想到那个魔物还挺在乎他的。为了不让别人接近，居然舍得留下耗费魔力布下诅咒结界！切，别以为这样就能挡住我！”
将食指按在唇上，黑影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一团淡灰色的雾气慢慢地从他的唇角溢出，并化作一串符咒，沿着唇瓣前那根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地缠绕到了手上。待咒符爬满整条手臂之后，他再次将手伸向了床榻。
空气中，好像传出几声噼噼啪啪的声响。再看时，那条手臂竟已经压上了若水的左肩，而手臂上缠着的咒符，此刻也化作一道灰色的闪电，经由若水肩上那枚隐隐发光的五芒星印记，像条小蛇一般缓缓地钻入了他的体内。
“唔……”
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瞬间传遍全身，若水本能地将身子蜷缩起来，微微张开的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谁？是谁……好痛……
在剧烈的痛楚强迫下，若水不得不睁开了双眼。他用那双略显迷茫的蓝色大眼睛，先盯着浅色的床幔看了一下，之后才慢慢转向床畔。
“是……谁？”若水吃力地扬起了视线，可当他认清那人的相貌之后，苍白的小脸儿上立刻布满了惊恐的表情，“宗……宗主？你怎么会……”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呵呵，其实我能进入到这里，还是全靠你的帮忙。”黑影一边儿阴阳怪气地说着话，一边儿用那双还未完全实体化的手，快速压制住小人儿企图防御的身体，“正是因为你睡在这里，我在魔界的分身才有机会将我的灵体送到这个地方来。换句话说，只要你走到哪里，我的灵体就能跟着侵入到哪里。怎么样，这样的能力很厉害吧，在神界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是……因为我？”
他……是来……暗杀奕阳的？
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黑影，他的声音中透出强烈的不安。
“哎，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故意给你留下一些神力呢？哼哼，就算你不肯把灭影交出来，我也一样有办法取走那个魔物的性命，然后让整个魔界重新变回成一片混乱！”
细长的黑眸得意地眯起，宗主十分愉悦地扬起了嘴角。
让魔界重新变得混乱，那样岂不是会……
不行，我要快些想办法让奕阳知道！
若水挣扎着坐了起来，万分紧张地观望了一下四周。
“喏喏喏喏……你这是在找什么啊？你想要跑去提醒那个魔物？呵呵，你觉得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会相信你的话么？啊，就算是他相信了，可你认为他能够躲得过么？顺便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叫做奕阳的魔物啊，只要是一来到你的身边，就会不由自主地卸下所有的防御。你说，这样的好机会，我怎么能够错过呢！”
从背后将若水禁锢到自己的怀里，宗主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得意起来。
“好了，你想要知道的，我也都告诉给你听了，那么现在……”冰冷的手指在若水光洁的颈项上细细地摩擦着，宗主将嘴巴凑到若水的耳际，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就请你……快点召唤他回来吧！”
他低声地笑着，可按在若水颈上的手指，却在一瞬间毫不留情地收紧。
“不……我不要……”虽然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但若水仍旧固执地摇了摇头，“我是不会……让你……伤到奕阳的……”
“不会？就算你现在不叫，也只是增加自己的痛苦而已！你别忘了，这里可是魔主的寝宫，他总会回来，你觉得自己有能力阻止吗？”将手上的力度又增加了几分，宗主冷冷地威胁道。
“的确……的确如此，奕阳是会回来，可……可是……若是我不在了，你还……你还有机会伤到他么？”
将头缓缓地偏向宗主，若水突然露出了笑容。
“什么？”
似乎是不相信若水的话，宗主惊瞪大了双眼，扼在若水脖子上的手也不由地松了开，若水便趁此机会，挣扎着从床上翻到了地下。
“你想干什么？你认为你有机会从我面前逃脱么？”
宗主冷冷地扬起眉梢。
“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不能呢？您可能还不知道吧，就在……刚才……我……用了那个咒语……”
朝着宗主丢出一个轻蔑的眼神，若水淡淡地笑了，一丝殷红自他的唇角慢慢溢出。
“那个咒语？难道是……”
猛地站起身，宗主惊愕地发现，自己周围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淡蓝色的荧光，原本那已经快要成型的躯体，此刻竟又一点点地变得涣散。
“你疯了吗？为了破坏我的好事，你居然不惜舍弃本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耶！”看了看不甘心就此失败的宗主，若水轻轻地开口，“只是，一想到奕阳会受伤，我的心就会很痛很难受，为了不让你再有机会伤害他，我也只有……只有想办法离开这里了啊！反正我的神力已经失去了，再要不了多久整个身体也会被灭影吞噬掉，现在就算再丢掉本源，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差距吧！”
慢慢地摊开双手，若水看似无可奈何地微微一笑。
“虽然这样的不辞而别可能还会让奕阳生气，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么？对不起啊，奕阳，这次我可是真的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哦……”
眼波流转，若水唇畔的笑容渐渐扩大。
淡蓝色的灵光，将若水一点一点地包围起来，流动着的光幻化成一对薄薄的精灵之翼，在他的身后慢慢地展开。
无比留恋地环视了一眼这个房间之后，若水扬起双翼，直冲上了天际。
不知道自己是在飞向哪里，也不记得自己飞了多久，若水只想着要飞离魔都，越远越好，直到身上的力气全部耗尽，灵光幻化成的翅膀也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最后看了一眼天边那么耀眼的红日，若水的嘴角又浮出一抹微弱的笑影。
“别了，奕阳！”
他在心底轻轻地说着，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睛。
失去意识的若水，不停地向下坠落，直到那抹纤弱的身影，最终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