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天、十年
“不,不要啊……”
杜泽凯的手不断在空中挥舞,想要抓住些什么,可就是抓不到,他越来越着急,忍不住开口大叫,终于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他摸摸满是汗水的脸庞,还好,只是一场梦。在梦里,一个女子,背对着他,朝水里走去,一步一步走向水的深处,眼看就要淹到她的脖子了,她仍然不肯停下来。他想要伸手拉住她,可距离不够;他只好叫她,可她听不见。最终,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没入水中,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安抚着剧烈的心跳,杜泽凯仍心有余悸,为何他的心像被掏空般了难受?刚刚那个,是梦吗?似乎这两天,他总分不清,何为梦境,何为现实。
那个女子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突然,那个关于“杜泽凯”和“刘诗雨”的爱情故事,浮现在杜泽凯脑中,他和另一个杜泽凯到底有没有关系?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无数的问题,同时挤进杜泽凯的心里,这一场不可思议的经历,让他对一切都抱着有可能的态度。
真想找个人聊聊。可惜,这里没有君媛会所,自然也找不到他那帮狐朋狗友。
白琪儿呢?她才刚刚走,而且像是有重要的事,叫她回来了不合适。
独自坐在床上,望着外面微微发白的天空,时间还早。他睡了多久?应该没一会儿吧!他记得白琪儿走的时候,外面正漆黑一片,应该是破晓之前,现在,天空微露白光,说明黎明才刚刚来临。也就是说,前后不过短短的时间。
古时候还真是落后,想要知道时间还得观天象,要是有一只时钟,只消看一眼就能知道他睡了多久,现在却要浪费他大量的脑细胞来慢慢推测。
杜泽凯不免气馁,这个地方,真是让他觉得度日如年,现要只希望白琪儿能尽快把她师父找来,救他脱离这苦海。
说到白琪儿,杜泽凯赶紧去摸那颗绿幽灵还在不在,这可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见它还好好的躺在枕头底下,杜泽凯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就再耐心等等吧!
“不,不要啊……”
杜泽凯猛地惊醒,从床上弹坐起来。汗,湿透了他的衣服。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惊魂未定的心,像是要从胸膛里迸出来。同样的梦境,又是那个女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只要一闭上眼,那个女人落水的梦就会来困扰他。口干舌燥,他想要起床倒杯水喝,掀开被子,杜泽凯发现自己可以活动自如了。白琪儿那颗水晶,还真是管用。
白琪儿走了一天了,她的事情还没有办妥吗?以前只听说过在家苦苦等待丈夫回来的怨妇,没想到受欢迎如他杜泽凯者,此刻却在盼望一个女人的到来。
算了,随她去吧,再给她一点时间好了。
“不,不要啊……”
杜泽凯“咻”的从床上坐起来,两手死死的拽着被子的两角,衣服、枕头、被子,全部他的汗浸湿了。他发疯似的奔离那铺床,想要摆脱那个梦境带给他的恐惧。
好真实!那个梦好真实!那个女人的背影,好熟悉!这一切,让杜泽凯感到害怕。一晚上,他竟然连续梦见相同的情影这么多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清晰。不,他受不了了,他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跑回床边,杜泽凯掏出那颗绿幽灵,拼命的大喊:“白琪儿、白琪儿……”
片刻,急促胡敲门声响起,不等来人开口,杜泽凯急忙的开口:“进来。”
“少爷,你怎么起来了?”小骆担心的问。
“小骆,是你!”杜泽凯就纳闷了,为什么他每次想到白琪儿,见到的都是阴魂不散的小骆。
“我在外面听到你的叫声,所以过来看看。”小骆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服给杜泽凯披上,“少爷,入夜了,你多穿一点,免得着凉。”
杜泽凯正想说不用,小骆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一惊一乍的说:“少爷,你怎么全身都湿了?”
“没事,可能是出的虚汗太多,把衣服都湿透了。”
虽然只和小骆相处了天,但杜泽凯深知他对杜少爷的宽宝贝程度,如果告诉他,他这一身湿衣服是噩梦的杰作,小骆还不缠着他问个没完没了。
“这样哦,少爷,你等我一下,我去烧水给你洗个澡,不然你会感冒的。”
说完后,小骆不等杜泽凯点头,他便朝厨房的方向迅速走去。
“这个小骆!”杜泽凯真为小骆感到骄傲,一个小男孩却能想得如此周到,将他照顾得这般细致入微,他自己都没有这么爱惜自己的身体,小骆却没有一点马虎。
须臾,小骆提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水走了进来,他不断将热水和冷水搅匀,确定温度适宜后,才对杜泽凯说:“少爷,水好了,我帮你宽衣吧!”
“不、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杜泽凯想也不想的拒绝,让男人来为他宽衣解带、沐浴更衣,那还不难为情死他。
“小骆,我的被子和枕头好像也湿了,你帮我换成干净的。”
“是,少爷。”听到杜泽凯的吩咐,小骆毫不迟疑的开始行动。
确定小骆不会好心的过来帮忙后,杜泽凯才脱下湿答答的衣服,走进木桶里,让整个身子都泡在热水中,真舒服!暖暖的水温终于让杜泽凯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其实古代的生活也有不错的地方嘛,至少佣人会更尽忠职守,还不会吵着要你加薪。
没待他多想,一会儿,小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少爷,我换好了,我先将您的衣服和被子送去洗衣房,马上就回来。”
“好。”
杜泽凯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片刻的安宁,这是他来到这里后,心情最平静的时候。
水温开始变凉了,杜泽凯准备起身,才发现他并没有衣服可以穿。
“少爷,你洗好了吗?衣服给你准备好了。”
这个小骆,真是善解人意得恰到好处,如果他是个女人,想不爱上他都难。杜泽凯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过去那些少爷放着大家千金不要,总是钟情于他们的丫鬟,这么一个贴心的人儿放在身边,连和尚都会动心。
“拿过来吧!”
穿好衣服,杜泽凯才发现经过这么一折腾,已经快天亮了。
“小骆,累了一晚上,你先下去休息吧!”
“好的,少爷,有事您叫我。”拉上房门,小骆走了出去。
杜泽凯坐在桌子边,他不是没有睡意,而是不敢睡,明天,一定要叫小骆帮他换个房间。
静坐了一会儿,又响起了敲门声。
“小骆,你还有什么事?”杜泽凯以为是小骆又折了回来。
“是我,白琪儿。”
听见是白琪儿,杜泽凯马上打开门,将她拉进房中:“你怎么现在才来?”
白琪儿低着头,闷闷的说:“我早就来了。”
“那你怎么不现身,我都快急死了。”杜泽凯一心只想着可以和这个地方Say Goodbye了,没发现白琪儿的脸色非常不对劲。
“你的房间刚刚有人。”她不能让其他人看见她,否则她来无影去无踪的,别人还以为见鬼了,这样会引起恐慌的。
“哦,你是说小骆啊,他过来帮忙而已。”
“我知道。”她刚才在房顶上看得一清二楚,真希望小骆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这样她就可以再晚一点面对杜泽凯了。
其实,她早就可以回来了,就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对杜泽凯交待,她才躲在天使乐园里,直到她听到杜泽凯在叫她,她才不得不壮着胆来见他。
哎,等会又要被炮轰了。
“你的事情办完了吗?”但愿这么急匆匆的找她,没有给她造成困扰。
“已经OK了。”其实她一回去就可以走了。
“怎么样,你师父愿不愿意帮忙?”杜泽凯很激动,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呃,对不起。”白琪儿一直低着头,她没脸见杜泽凯。
“对不起?”这意味着,“你师父不肯相助?”
“其实不算是不肯。”白琪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那样就不用说话了。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嘛,你不要这样吞吞吐吐的好不好?”杜泽凯真的会被她急死,都什么时候了,说话还这样拐弯抹角。
“事实上,我根本都没有机会说。”白琪儿决定勇敢一点,“师父去南海进修了,所以特地召集我们回去交待一些事情,我回去得比较晚,师父那时候都要出发了,所以没时间听我说。”
“这样子啊!”杜泽凯觉得好失望,原本还以为马上就可以告别这里的一切。没想到还要等。算了,等就等吧,这也许是天意。“这不关你的事,不用自责,我就再等几天,让你送我回去好了。”
原来他早发现了白琪儿一脸的愧色。
“对不起。”
“干吗又说对不起,我都说了这不关你的事,难道你能叫你师父不去进修,就只为了跑来帮我‘搬家’?”看白琪儿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杜泽凯极尽幽默的说,想让她别再绷着一张苦瓜脸。
“我现在也没办法送你回去。”白琪儿呀白琪儿,你何不一头撞死算了。
“我知道,你现在灵力不够,需要休息嘛。”杜泽凯的眼神转变了,他希望白琪儿说的现在真的只是现在。
白琪儿心虚的望了杜泽凯一眼,“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最好不要说是她永远无法送他回去了,否则他一定会杀了她。
“我的水晶石被师父带去净化了,没有它的帮助,你永远也走不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白琪儿咬紧牙关,把事实说出来。
“白琪儿……”
杜泽凯咬牙切齿的叫着她的名字,“你存心戏弄我是不是?”
“我没有。”白琪儿轻声地说,杜泽凯此刻一定恨死她了。
“你还敢说没有?自作主张的把我弄来这鬼地方,我认了;你说过一个礼拜把握送回去,我也同意了;你又说要找你师父帮忙,我相信你;结果,现在呢?你说了什么?你师父来不了,你自己也不能送我回去。为什么你给了我希望又要让我失望,你看我好欺负是吧?”
杜泽凯眼里尽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怖,该死的,他竟然相信白琪儿真的在尽力的帮他,他甚至担心自己的事会不会给她添麻烦,结果,这个女人却是在玩弄他的信任,摧毁他的耐性!
“都是我不好,你想骂就骂个够吧!”她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不会滥好心的想让杜泽凯体验一下三妻四妾的生活。
“你以为说两句好听的话,装装可怜就没事了吗?”杜泽凯盯着白琪儿,这个天杀的女人,今天要是不给他一个交待,他就和她同归于尽,免得在这里生不如死。
“不,我会对这件事情负责的。”看来,这是她注定的命运了。
“我倒要听听看,你准备如何负责?”鬼话,全是鬼话,他都回不去了,她还要怎么负责。
“我已经把送你回二零一零年的事,折成心愿纸鹤,放飞到了师父的祈祷盒里,只要师父进修完回来,她就会马上帮我实现愿望,送你回去。”
“你敢确定,你师父一定会帮你吗?”杜泽凯已经不敢再相信白琪儿,如果事情真有那么简单,她何不一次性说清楚,还乖乖的站在那里等他骂。
“我可以确定,如果这次再有意外,随你怎么处罚我都行。”
白琪儿连忙保证,这次当然不会出意外了,因为她把一切都搭进去了,没想到,学艺未精、鲁莽行事的后果,居然是让她坏了名声,毁了前途。可惜,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那你师父要进修多长时间?”虽然不愿意相信白琪儿,但杜泽凯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好了。
“十天。”
“十天?”杜泽凯觉得自己又被愚弄了,一个礼拜比起十天,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根本没多大差别。如果真的只是要多呆三天,直接跟他讲就好了,他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但白琪儿却磨磨叽叽这么久才说出来,那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在玩弄他,彻头彻尾的玩弄他。
“白琪儿,你一次又一次的骗我,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白琪儿不明白杜泽凯怎么如此误解她,她从来没有说过假话,只是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让她的话失真,但这又不是她的本意,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这个大骗子。”
杜泽凯的肺都快气炸了,他真想把白琪儿剖开来看看,她的心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能在把别人耍得团团转以后,还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无辜样。
白琪儿一直在诚心诚意地道歉,结果杜泽凯非但不接受,说话还越来越伤人,她又忍不住红了鼻子:“天使是不会骗人的。”
眼看白琪儿又要故伎重施,杜泽凯就不耐烦起来,说话也变得口不择言。
“你算哪门子天使,除了捣乱,你还会干什么?这样的你,也能叫天使?”
杜泽凯的话,带有毁灭性的力量,摧毁了白琪儿所有坚强的伪装。她想到这两天来受的委屈,还有对未知以后的恐惧,终于,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大声地吼回去,伴随着泪如雨下。
“是呀,我是不算天使,而且我以后都不能再做天使了,你高兴了吧、满意了吧!这都是拜你所赐,为了你,我什么也没有了,还要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任你发火任你骂,可容忍是有限度的。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办法弥补了,你却只知道怪我,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错吗?如果不是你贪图美色,想要左拥右抱,我又怎么会把你送到这里来,都说了你回得去的,信不信随便你。只是,我再也不会任你侮辱。”
发泄完心中的不满,白琪儿转身奔出房间,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看着白琪儿离开的背影,杜泽凯的怒气达到了临界点,他“刷”的把桌子上的茶壶、茶杯全扔在地上。“滚,白琪儿,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天使,滚得越远越好。”
……
白琪儿软绵绵的靠坐在树枝上,两条腿有气无力地在半空中晃呀晃。已经三天了,她的坏心情仍然没有一点好转的趋势。原来,被人讨厌是这么一件难受的事情。以前,别人都说她善良、可爱,打从心底里喜欢她,现在到了杜泽凯这里,却成了该死的、天杀的,被嫌弃了个彻底。
心情好低落!
也不知道杜泽凯那个冤家现在情况怎么样?他能不能适应在杜府的生活。
打住!白琪儿,你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怎么回事,居然去担心他。像杜泽凯那种凶神恶煞、没风度、没气量的男人,就活该让他吃点苦头,别忘了你可是被他骂跑的。难道还没有被羞辱够,想要回去被他的口水淹死。
虽然杜泽凯的坏脾气是事出有因,而且那个“因”又刚好是自己,但她都诚心诚意地道歉了,也尽心尽力的弥补了,为什么杜泽凯还要那么盛气凌人。管他现在是水深火热还是如鱼得水,她都不想去理他。
杜泽凯傻傻的凝望着手中的绿幽灵,白琪儿那张泪流满面地脸庞又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三天,不管他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白琪儿总是无孔不入的塞满了他整个脑子,连那个困扰他的噩梦都没有机会再来吓唬他。真不知道,白琪儿恐怖到了连妖魔鬼怪都怕她的地步。
是自己的话太过分了吗?才逼得白琪儿落荒而逃,还哭得好不凄惨。
杜泽凯不禁想到在二零一零年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白琪儿,她那惊为天人的美貌、她那出尘脱俗的气质、还有她那迷倒众生的微笑,让他不敢像对待其他女人那样,发起他的柔情攻势,把她变成他众多佳丽中的一员,因为他觉得那是对她的一种亵渎。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单纯的只把她当成邻居的原因。
后来,他们的几次交集,白琪儿都是有事找他帮忙,每次她都冲他甜甜的笑,那笑容在他心中都成了白琪儿的代名词。没想到,到了这里,一切都变样了。
白琪儿的甜美笑容再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好像永远也流不完的眼泪。而那个让她哭泣的人,是他杜泽凯。
但这也不是他的错啊,谁能够接受这么匪夷所思的经历,他发发脾气而已嘛,虽然脾气可能是大了一点。
白琪儿还在生气吗?奇怪,她生不生气关他什么事?
不过他还真担心她哭个没完,那海量的泪水,可别让西湖泛滥了才好。
白琪儿……
想着想着,杜泽凯情不自禁的低喃着白琪儿的名字。
脖子上的白水晶在发着淡淡的绿光,那表示杜泽凯在叫她,他不是气她气得要命吗,干嘛又要找她。是不是他出了什么状况,可现在是大白天,她要怎么去找他,还是等晚上再说好了。
白琪儿把玩着脖子上那颗纯净透明的珠子,她的七彩水晶石手链现在变成了白水晶项链。其实,师父根本没有必要把她的晶石拿去净化,反正以后都派不上用场了。
想到这里,白琪儿又郁闷起来,她和杜泽凯,一定是上辈子有仇,这一世才落得个相互埋怨的下场。干脆不去管他,任他在杜府自生自灭好了。可这样,又违背了天使乐于助人的宗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琪儿看着杜府的灯光由慢慢点亮到渐渐熄灭,直到确定所有的人都入睡了,她才来到杜泽凯的房门前,轻轻敲门。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应答,杜泽凯已经睡了吗?她要不要改天再来?
杜泽凯望着烛光里映射出来的白琪儿的影子,她真的来了?他其实没有想要找她的,只是白天想到她的时候,不自觉的叫出了她的名字,还正巧对着她留给他的绿幽灵。等了一下午,她都没有出现,还以为她还在生气呢,没想到她现在却来了。
该叫她进来吗?说实话,他不敢保证见了她能对她和颜悦色,如果叫她进来,两个人又吵得不可开交,那他还不如让自己一个人清静清静。可是不叫她进来,万一那个小丫头以为他在戏弄她,造成狼来了的恶果,他以后要怎么办?
杜泽凯,没想到你也有这样举棋不定的时候。
“杜泽凯,你睡了吗?”
再确定一次,如果他睡了,她就不打搅他了。
“杜泽凯”?这是白琪儿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呢?还不如叫杜先生的好。杜泽凯不满意的下结论,也同时决定和白琪儿好好谈谈,毕竟等他回到未来,他们俩还是邻居。
“还没有。”
“那我进来了,方便吗?”
“请进吧!”
白琪儿推开门,见杜泽凯还躺在床上,她径直走过去,站在床边问他:“你的身体还很差吗?”
“不,已经好很多了。”杜泽凯见白琪儿似乎已经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他也尽量放柔他的声音,不想打破他们之间在这个地方难得的平心静气。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
杜泽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是说:“对不起,我一不小心叫到你的名字,你就出现了。”还是说:“我根本没想找你,只是说溜了嘴。”
白琪儿不用眼神杀了他才怪。
“你怎么这么晚才到。”杜泽凯不答反问,当你没办法完美的回答别人的问题的时候,反过来问别人问题,就是最完美的解决办法。
“我忘了跟你说,白天的时候不要找我。”
“为什么?”原来找她老人家还有时间限制,他还以为她会随传随到呢!
“你傻呀,要是别人看见我凭空冒出来,被吓坏了怎么办?”
“我傻?”杜泽凯佯装生气的瞪着白琪儿,他可是兼具帅气与才气的Perfect男人杜泽凯,白琪儿居然敢说他傻。
“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白琪儿才不去探索他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进门那一刻,她就发现杜泽凯那张脸,看起来还一样面露凶光。所以,赶紧问清楚他有什么需要,解决完之后,她好闪一边避难去。
“你不要先坐下吗?”
这个白琪儿还真够不去不饶的,没有答案就别问了嘛,这样追根究底哪有一点善解人意的样子,杜泽凯懊恼的想。
白琪儿依从的拉张凳子坐下,“你现在可以说了。”
杜泽凯把到嘴的话咽进肚子里,他真是服了白琪儿。既然她真想要有什么事,他就再问问回二零一零年的事吧,反正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
“你上次不是说你师父要进修十天,然后进修完就会送我回去,这话是真的吧?”
“你愿意相信就是真的,不愿意相信就是假的。”
杜泽凯有了笑意,白琪儿现在的样子很认真,不像是在骗他。
“我当然选择相信。”
白琪儿终于舍得瞟了他一眼,“恭喜你选对了。”他上次要是有这么理智就好了,就不会让她难过了好几天。
“已经过了三天,也就是说,再过七天,我就能告别这里,回到我的现代化生活中去了。”
得到的确定的答案,杜泽凯开始开心起来,但他的开心随着白琪儿脸色的突变戛然而止。
“白小姐,不是又有什么变数吧?”
白琪儿看着杜泽凯那张瞬间晴转阴的脸,这是他自己理解错误,他不会又把火发到她身上吧!
“变数,倒没有……”白琪儿说话变得结巴起来,她是真的很怕杜泽凯。
“那有什么?”
杜泽凯压抑着心中呼之欲出的狂风暴雨,希望白琪儿不要又触动他的死穴。
“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天上和你们人间,对时间的观念是不一样的吧!”白琪儿尽量说得婉转些。
“So?”杜泽凯才不去管他是不是一样,他只关心他到底何年何月回得去。
“我们的一天等于你们的一年,你还需要在唐朝呆九年十一个月零二十七天。”白琪儿一鼓作气的说完,反正都被杜泽凯骂习惯了,再被他多骂一次也无所谓。
“白琪儿……”杜泽凯并没有发火,他的声音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温柔,但这并不代表他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用如春风拂面般的声音,轻轻地,一字一句的说:“你给我消失。”
白琪儿望望杜泽凯,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会后,她乖乖的走出房间。
杜泽凯又一次看着白琪儿离开的背影,所以的怒气倾泻而出,他气愤地将绿幽灵扔出屋外:“滚,永远别再回来。”
……
白琪儿双手抱着腿,整个人蜷在沙发里。不得不承认,二十一世纪的沙发比唐朝的木板凳要舒服多了,难怪杜泽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要回来。
不过,想也是白想。
还记得他那天对她说得最后一句话,“你给我消失”。他一定是气坏了,气得连吼她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才说得那么‘平和’。
但他这样冰冷的口气比他大声地骂她让她更难受。于是,她干脆回到绿茵花园,假象他还是那个和蔼可亲的邻居,想借此来缅怀杜泽凯笑得如沐春风的样子。可惜,成效不大。
哎,白琪儿,你必须一辈子活在自责之中了,不止这样,还有后悔,追悔莫及的后悔。
但这一切难道都是她的错吗?搞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杜泽凯也难辞其咎吧!人的心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嘴里说着一套,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套,这么复杂、虚伪的生活,她是真的没有预见过,所以才贸贸然的做出这样的举动,导致了现在这样无法挽回的局面。不只是费力不讨好,而且还害人害己。
没错,白琪儿,你就是一个笨蛋害人精,活该被骂。
她现在能做点什么来让杜泽凯高兴一点呢?也顺便减轻一点自己心里的负罪感。
嘿,有了。
……
杜泽凯落寞的站在窗户边,屋外漆黑一片,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明天就是十五了,元宵佳节,本是一家人团圆的时候,他却只身一人呆在这“异国他乡”,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实在是孤寂得可怜。
又过了四天了,白琪儿又走了四天了。
停!杜泽凯,你真是没出息,现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白琪儿。别忘了,你现在的悲剧都是白琪儿一手造成的,而且她又是被自己赶走的,难道就因为寂寞,就违背他从来不主动讨好女人的原则吗?他可不像丢那份脸。
直到此刻,他仍不愿认命的接受他必须在唐朝呆十年的事实,这里的一分一秒,他都感觉度日如年,更何况是十年那么久。
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不过就是酒后失言,却要承受这么严重的后果,都怪那个该死的天使邻居,不但鸡婆的把他变到这儿,还一次又一次的戏弄他,简直是罪不可赦。
她不但害得他方寸大乱,风度尽失,毫无绅士形象的对女士破口大骂,让他再也回不到以前那个杜泽凯,还好意思说是他好色,才咎由自取。这实在是强词夺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一个正常的男人喜欢各式各样的美女有什么错。
但是,好像确实也不能全怪白琪儿。
但心情真的很郁闷!
算了,不要再去想这些费神的事了,还是睡觉去吧!
咦,桌子上怎么会有一瓶醒好的法国红酒,还有一份还散发着热气的香喷喷的上等牛排,还有餐后甜点和水果。这是哪儿来的,唐朝可不应该会有法国料理。
是白琪儿来过?可他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旁边还有一张卡片!
杜泽凯迫不及待的打开,上面有两行娟秀的字迹。
“提前祝你元宵节快乐,不好意思,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知道你生我气、讨厌我,那你就把它们当作是我,吃进你的肚子里吧!”
杜泽凯真的很想当作没看见,一顿小小的料理就想讨好他,哪有那么容易。不过,不可否认,此刻他心里的阴霾终于开始放晴,他的嘴角浮现出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笑意。
既然唉声叹气不能改变现状,那就尝尝二十一世纪的美味,以此来拉近和过往的距离吧!
……
“少爷,你起床了吗?老爷和夫人请你去前厅用早膳。”
小骆端着温热水站在门口,等待着杜泽凯传唤他。
“就起来了,进来吧!”
人真是有惰性的动物,瞧他现在也能习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被人伺候的生活。还好白琪儿给他的是一个少爷的古代身份,要是让他像小骆那样,大概没两天他就会被炒鱿鱼。
怎么又想到白琪儿了,不会真的是被一顿饭给收买了吧,那他也太廉价了。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杜老爷、杜夫人要和他一起吃饭,先想想要和他们说些什么比较要紧。他们的“代沟”可是大得很哪!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不相信还有他杜泽凯应付不来的事情。
“爹、娘,早,孩儿给你们请安了。”
应该这么说吧,好像古装剧里都是这样写的。
“凯儿,不必多礼,过来坐下吃饭吧!”
杜老爷不禁感慨万分,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同爱子一起同桌吃饭,幸好老天垂帘,不忍看他孤独终老,把他的凯儿还给他了。
“凯儿,快过来,坐到娘的身边来。”杜夫人起身拉起杜泽凯,这举动也许和杜家严谨的家风不搭配,但凯儿醒过来就好,有什么比换回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更重要呢!
面对杜夫人的热情,杜泽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是真的把自己当亲生儿子。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既然这样,他就替另外一个杜泽凯尽尽孝心,好好的陪杜老爷和杜夫人一段时间吧,也算没有白走这一趟。
真奇怪,一夜之间,他竟然能如此坦荡的接受他身在唐朝的事实,还会为自己找些放宽心的理由,是白琪儿那顿宵夜的魔法吧!还以为自己有多高贵,原来不过是一顿牛排的价格。
杜泽凯在心里偷偷取笑自己,心情慢慢变得愉悦起来。
“凯儿,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要不要请大夫过来帮你开两帖补身子的药材?”
吃完饭,趁着丫环收拾得空当,杜老爷问杜泽凯。他本不是轻易将心中的感情说出口的人,只是经过了这一次的事,他觉得做人没必要那么古板、那么含蓄。毕竟,世事难料,趁现在有时间的时候不说,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都不一定了。
“爹,不用了,我的身子都好得差不多了,您和娘就不要为我担心了。”
“今天是十五,我们等会要去庙里上香,感谢老天爷和祖宗的保佑。凯儿,你也一起去吧!”杜夫人提议道。
“好的,娘,这是应该的。”
“如果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不去也没关系。”她又补充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凯儿的身体。
“不,娘,我现在很好,在家躺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出去透透气了。”
“那就好,你先回房休息一下,等丫环们备好东西,我再叫小骆来叫你。”
“是,爹、娘,那我就先退下了。”
天啊,杜泽凯,你真是个天才,这么快说话就变得这般古滋古味了,连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
杜泽凯走后,杜老爷忍不住问杜夫人:“夫人,你有没有觉得凯儿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杜夫人抬头和杜老爷对视,心中的答案一目了然,“连老爷也发现了吗?”
“当然,以前凯儿三句话离不开试雨,可今天,他好像都忘了诗雨这个人。我问过小骆,他说凯儿自醒过来就再也没有提过诗雨,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说得是,诗雨这个孩子,自小和凯儿青梅竹马,那是多好的感情呀!”杜夫人感叹着,“可惜,凯儿没有这个福气,娶不到诗雨为妻,既然都过去了,不提也好。”
“我担心的是,凯儿把悲伤埋在心底独自承担,到时候恐怕又要像上次一样,那可怎么办才好?我们两把老骨头还经得起这样的打击吗?”
杜老爷不免老泪纵横,谁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时。
“不,不会的,老爷,我们的凯儿那么孝顺,怎么舍得再下我们一次,绝对不会的。”
杜夫人连忙否决杜老爷的担心,老天爷保佑,既然把她的凯儿还给了她,就不要再把他带走了。至少在她和老爷的有生之年,不要让他们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不是人人都扛得住的。
可怜的刘大人和刘夫人,她们就只有诗雨这一个孩子啊,真是天意弄人。
“晚点夫人你记得吩咐小骆都陪凯儿出去走走,散散心。前几天看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千万别让他再憋坏了身子。”
“我知道了,老爷。”杜夫人准备起身离开,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对了,老爷,你有没有修书给刘大人,告知他凯儿已经醒过来,叫他们不要再担心了。”
“夫人不提我都忘了,还是你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写信。另外,诗雨虽然不在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