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忆初相识
绕过街道，穿过小巷，多花了些时间，避人耳目辗转来到闹中取静的一间掩映在小桥后的小茶房。
茶房自然复古的装修在繁华都市的一角中给人舒适安闲的感觉，选择这里更重要的是，秦穆哲可以在选定的包厢内一目了然的看到外面的所有动静，而外面的人却不能轻易的发现他的存在。并非他太过小心翼翼，实在是他此刻的情形所逼。
歪斜着倒在包厢的沙发上，叼着香烟却不曾点燃，目光瞥向窗外唯一的道路，估算着对方到来的时间。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那个人却始终不曾出现，难道那个人临时改变了想法，还是对他有所怀疑。如果他不来了？又或者如果他来了却带了抓捕他的人呢？如果……如果就不该有如果，是他自己找上那个人的，并将自己的下半辈子赌在了那个人的身上，那么他就该愿赌服输，有独自承担结果的勇气。
慢慢将香烟在口中嚼碎，意识不自觉的回到了和那个人初次见面的情形……熟悉且陌生，遥远得恍如隔世又临近的仿佛昨天……
……
秦穆哲为什么会选择那个人呢？似乎是在听到对方屡破要案、正直无私却又很低调开始，他就在一次次的观察对方，等待时机，因为他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这样的生活几乎将他逼疯，凭着自己薄弱的力量，他必须找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彻底结束这次的任务。
哪怕机会再渺茫，也要坚强着撑下去，谁让这是自己选择的道路呢。
秦穆哲十八岁加入警校，曾经最渴望的是做像《无间道》里的梁朝伟那样的卧底警察，刺激得一塌糊涂。
当警校长官发现了他的决心与信念，并在他读书的第二年就给了他如此的一个任务时，他几乎是毫不考虑的一口应承下来，完全没有想到过这其中的艰辛和最终可能的悲惨结果。
他很有可能会在未能圆满完成任务前，就已经将自己的性命搭上了。
因此他头也不回的以一个小混混的新身份开始了他艰难的卧底生涯。
只是当他剥开刺激的外衣，终于发现现实生活，与电影是有本质的区别时，已经尝尽了生活给予身心的无限痛苦和委屈。
而在四年前他的直接上属联系人和他断了线后，他更是体会到了那摆在眼前的永久黑暗，那似乎意味着他将彻底离开警察队伍，过着永久的犯罪生涯，直到被自己的同事亲手抓到送进监狱。
那是他不敢想象也不愿意去想的，他是靠着一个警察的信念才坚持到现在，最后以一个毒贩的身份过下半生，对他来说不但是残酷的，更是莫大的讽刺。
所以他选择自救，即使风险很大也要试试，任何的微小的希望也比绝望来得令人振奋。
他寻觅了两年才选中了那个人，他希望自己的判断没有失误，那个人终究会凭借着正直和非凡的头脑相信自己，并且将自己解救出困境的，当然那个人还是需要考验和测试的。
那个人给他的感觉是冷硬的，冷得不通情理，硬得坚硬如石。是个奇特但值得信任的人，也是一个让人一见难忘的人。
秦穆哲选了一家本市数一数二的大商场，尽管不是双休日但仍是人海如朝，似乎这里的东西是不要钱的，抑或是买的人少看的人多。
再次将事先放好的两个烟幕弹检查一下，确保无误，他才隐藏在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用变音器报了案。
警察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一会儿功夫就感觉到了便衣已经来到了现场，正在细致的搜查着每一个角落，却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市民。
秦穆哲在程柯一踏进商场那一刻就注意到对方了。
程柯本人比他在照片上看到的还要冷静沉稳些，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并不时的吩咐着下属布置着行动。他的神情冷漠，英俊的面部线条很有轮廓，集中注意力工作的样子很迷人，领导气势不容忽视。
程柯死死地盯着他，他要看看这个人将在多少时间后，发现他放的不是炸弹而只是烟幕弹，又会在多久后解除戒备，收队完工。
秦穆哲鬼使神差的自角落里步出，放弃了原本躲在一处看好戏的想法，缓缓的向程柯的方向走去。这原本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引起那个人的注意，即使目前的环境并非是个好时机，但他还是凭着自己的感觉任性的一步步靠近，他想要男人的眼中有他。
程柯身边的人在一个个减少，被他指派了出去，他不经意的扫了眼不远处的秦穆哲，没有多做停留。
秦穆哲瞬间失去了继续接近对方的勇气，似乎是对方那双冷漠的黑眸让他望而却步，秦穆哲就那样不合时宜的、愣愣地站定在了当场，突兀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没有考虑到是否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突然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在不算安静的商场里响起，“抓小偷，有人抢了我的包！”叫喊声传遍了商场，伴随的是凌乱且杂沓的脚步声，没有造成很大的混乱，但还是吸引了不少人惊奇的目光。
刹那间一名男子横冲直撞地朝着秦穆哲跑来，远处是女人踩着高跟鞋紧追不舍，紧接着他看到程柯也朝着自己的方向追了过来。
凭借着本能，秦穆哲毫不犹豫的反身，将离自己只有两步之遥的小偷一把擒住，动作利落而且精准。
程柯一个箭步赶了过来，远处也同时来了几个便衣，程柯没有亲自动手，而是以眼神示意手下人，很快小偷被他的手下以不明显的方式铐上手铐带走了，钱包还给了失主。而失主也以为自己碰上了好心人，连声道谢。
程柯向秦穆哲示意地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翻，似乎对他刚刚如此轻易地制服小偷的动作有所警觉。秦穆哲有些后悔自己的大意，向程柯这样的侦察人员必定是心思缜密的。
此刻一个年轻人来到程柯身边附耳轻声地嘀咕了几句，只见他点了点头，似乎命令手下可以收队了，那个年轻人显示有些差异，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但还是听从命令的离开。
程柯不着痕迹的向前一步，猛地向眼前的秦穆哲出了一拳，速度迅猛凌厉，直击对方胸口，眼神更是犀利如鹰，盯住对方的一举一动。
秦穆哲只觉呼吸一窒，反射性的想要接招，却在最后的那零点零一秒钟，定定如磐石。
程柯变拳为掌一把揪住了秦穆哲的衣领，将只比自己矮两公分左右的对方拉近自己，冷冷地目光盯住对方的脸，冷厉的黑眸透着冷月般的流光，寒意阵阵，直袭对方，“怎么不还手？”声音低沉漠然。
“还什么手啊？这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我抓到了小偷，你以为我和他是一伙的。”秦穆哲澄亮的双眼弯得犹如天边的一轮新月，笑得犹如一只偷腥的小猫，没有惧色。
程柯眼角跳了一下，虽不至气急败坏，但已经是在盛怒之下了，“少跟我装蒜，公共场所放置危险物品，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抓回去。”
“何必认真呢，这种级别的烟幕弹连小孩子都可以玩，不会造成危险吧，我的大警官。何况你也没有证据啊，不然以你的性格，我看你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吧。”秦穆哲一脸的无辜，看对方的表情如同是对待自己的朋友。
“什么目的？只是为了挑衅？”程柯不怒反而放开了对方，视线却没有离开对方的脸，似乎是要在对方的面部表情中查探出一些端倪。
秦穆哲喜欢对方的冷漠，更欣赏他的有耐心，也许他可以指望对方终有一天能够把他从无尽的黑暗中解救出来，毕竟对方的判断力和反应度都是超强的，这次的试探没有让他失望。
“挑衅？我还没有那么无聊，而且你也不是挑衅的好对象，这点我还是相当了解的。”
程柯没有再追问下去，但那漆黑的始终紧瞪对方的眼神，似乎在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想要和你做笔交易……”秦穆哲叹息着，这个男人还真是惜字如金，他微笑着缓缓开口。
“你确定是和我，恐怕是引火烧身，不然也是自讨苦吃。”程柯冷哼着，脸色很难看。
“我确定，我会完好无损的。”秦穆哲得意的笑着，男人那一脸严肃的表情，让他觉得很可爱。
“你少得意，别以为我真的没有证据逮捕你。”程柯重重地握上对方的手腕，力道大得似乎可以听到秦穆哲骨头的声音。
“哇，好疼，何必这么小气，我哪有得意，大不了我不笑就是了。”秦穆哲一副讨饶的样子，可怜巴巴地小狗状看着男人。
风云突变，瞬息即止，程柯望了下周围渐渐撤离的下属，又以警告般的眼神瞪了秦穆哲后，稳步朝商场大门走去，缓慢而凝重，表情严肃。他的行动显然是对秦穆哲的交易不感兴趣。
“喂，就这么放过我了吗？”爽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声音中再度带着笑意。
程柯身子一僵，站定，缓缓转过头去。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这个莫名其妙的放了烟幕弹引他出来的人，这个制服小偷身手不凡却坚决不对自己出手的人，这个说想要和自己做笔交易的人，让他突然有种讨厌的感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讨厌感觉。
程柯早已习惯了以不同的方式和敌人斗智斗勇，最后看着他们不甘心的惨败在自己面前，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这一次却似乎完全相反，这次的小惊险，再明显不过是对方为了引诱他而设置的。
“难道在我还没有说明交易的内容前你就准备离开吗？秦穆哲，我的名字，很普通很一般，但相信你很快会记住的。”秦穆哲走上前去，身高相差无几的两人面对面，一个带着笑脸，一个冷漠无表情。眼神交会，剑拔弩张。
程柯再度瞪了他一眼，转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只听说程科长是智勇双全，却不知还是个冷漠无情的人。”秦穆哲跟了上去，像一只甩不掉的黏人苍蝇，开始在他耳边嗡嗡叫，似乎有着死缠到底的趋势。
“不过有的人是外表冷漠内心火热，俗称这种人是‘热水瓶’，就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的。”秦穆哲仔细观察着对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似乎看到了对方面部肌肉微微的抽动。
“说重点。”很干脆的三个字，透出隐隐的冷意，已经是给了对方很大限度的宽容了。
“说重点？重点是什么呢？是你喜欢听的吗？那么什么又是你喜欢听的，说我的大警官你好酷好威风啊。”秦穆哲露出困惑的表情，透着一丝孩子气的可爱，但看在对方眼里却可恨至极。
程柯狠狠地瞪着对方。
“我知道我很帅，但也不用这样看着人家嘛，美男子也是会害羞的。”秦穆哲一脸赖皮样。
“你是白痴吗？我还是可以追究你刚刚破坏社会安定之罪的，可以先把你抓回去关二十四个小时。”程柯嘴上虽如此说着，但却还是继续朝前走，没有真的想要追究的意思。
“喂，我好怕啊，你可千万别抓我啊。”秦穆哲笑嘻嘻的讨饶，完全看不出半点担忧的样子。
“没事就滚远点。”显然程柯没什么耐心了。
“难道你只对毒枭感兴趣吗？”秦穆哲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
“那是我的职责。”程柯一字一顿的说，显得有些固执。
“天下的罪犯是抓不光的。”
“被我知道了，我就要抓。”
“那你更应该跟我合作啊，你一直追查了多年的毒枭‘辣玉’的消息你该有兴趣吧？”秦穆哲很自信对方会感兴趣的。
程柯没有立即做答，眼神中流露出微带怀疑的问号，但脚步已经缓慢了一些。
“怎么？不相信我的话，这种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秦穆哲把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划，做出有生命威胁的动作，任谁都知道，不论是给假情报，或是被毒贩子知道有人告他的密，都不是件能全身而退的事情。
两人逐渐走出商场，来到商场前绿化一处僻静的小花园里。
“我想你一定听说过‘辣玉’有一个女儿吧。”秦穆哲自然明白要想得到对方的信任，就必须说些有价值的消息。
“半年前她被人杀了。”程柯接着说道，不认为这是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只要看新闻的人都会知道。
“那消息已经过时了，谁都知道‘辣玉’最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她，所以她是不会轻易死去的。”
程柯怀疑的望着对方……
“哎……你这种眼神很伤人的，这么不信任我，我好伤心呢。”秦穆哲半真半假地说，“我可是为数不多能接近她的人，所以我可以帮你从她身上下点工夫，把她老爸引出来。”
“消息很惊人，但可信度不高。”程柯看了对方半晌，下了个结论。
“这很好办，我可以先给你一些甜头，你再确定是否要彻底的和我合作。”秦穆哲暗笑对方已经有所动心，自己可以先透漏一些情报给他，充分得到他的信任。这一点对他来说并不难，在他的上级领导还没有失去联络的时候，他一直也是在透露消息给警方的。
“你的条件？”天下没有白吃的馅饼，程柯再不懂人情世故，也懂得这样浅显的道理。
“我的安全，一定要确保我的安全。”秦穆哲收敛起了笑容。
“可以！原来也不过是个怕死鬼。”程柯轻蔑的一哼。
“喂喂，干嘛说得那么难听，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性命是很宝贵的，也不能轻易就浪费吧。”秦穆哲朝着男人的背影喋喋不休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