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知不觉疼爱你
正午刚过，天空中嘀哒嘀哒地下起雨，似无数芭蕾舞者，轻快地跳出完美的节奏。
江馨兰脱掉丝袜，又重新穿好凉鞋，撑起晴雨两用伞，推开车门走下车，一阵凉风吹过，她不由自主地缩紧了一下身体。
遛鸟茶艺馆门前没有迎宾人员，而放着一个超大的笼子，笼子里面站着一只90公分的琉璃金刚鹦鹉，一张白面像极了京剧中的花脸脸谱，体羽鲜红色，翅膀蓝黄相间，尾巴蓝红相间。它训练有素地左右替换着抬爪子，不畏风雨地做着迎宾工作。
江馨兰常在这里会见商业上的重要客人，她喜欢来这家茶艺馆的原因就是这只若人喜爱的鹦鹉，笼子的后半部分缩在屋檐下，而笼子的前半部分裸露在雨丝中，她将雨伞罩在鹦鹉的笼子上面，就听见身后倏地传过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对一只鹦鹉都这么有爱心，为什么这么冷漠地对待喜欢自己的人呢？”淡淡的语气，如微风拂过水面，无波无澜。
于是站定转身，看见皇篾青走过来，脸上一反常态挂着阴鸷的表情，脸色有些暗哑。
一天没见，在这一天之内，她的脑海中居然无数次出现这张面孔。
轻抿着唇，她语气严肃地道：“皇总不会是受打击了吧！希望不要影响到今天的工作。”
她公事公办的态度听到皇篾青耳中是那么的冷酷无情。她浑然不觉，这对爱她的人来讲是多么大的伤害。
不懂得爱惜自己，凡事都讲原则，把工作当成生命，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这样的女人一定是最差劲的情人！
可他偏偏爱上了这个冷酷无情的铁娘子，他一顿，缓缓地道：“我真不明白，你是不懂得，不喜欢，还是不相信。”
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她微微昂起头冷淡地道：“都有。”随后率先迈进茶艺馆。
由于是第一次合作，核桃沟方面亲自派人过来，在那间古香古色的房间里，溢满茶香，三个人相谈甚欢，
“如果没有疑议，我们就签好五年的合同。”江馨兰笑呵呵地说。
“当然没有，能与这么优秀的女企业家合作，我们很荣幸。”核桃沟的林经理欣赏地看着江馨兰。
皇篾青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她的表情，只有在生意谈成时，她才会笑吧！
鼻子一阵发痒，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阿嚏！“我失礼了。”
江馨兰这才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果然是感冒了。
“来，让我们以茶代酒，祝贺我们合作愉快！”她轻快地说，三只莹润如玉的景德镇茶杯碰到一起，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签约仪式终于结束了，在茶艺馆门前送走方经理，她抬头望望天空，雨后初霁的天空中呈现一道美丽的彩虹，似她现在的心情，晴朗而美好。她的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个淡淡的舒心笑容。
他在生病，她居然在笑，看来她的心目中根本没有他的位置，他悻悻然地坐上汽车，只觉得头一阵发晕，于是将头枕在方向盘上，痛苦地喘着粗气。就让自己大病一场吧，也许到那时才能清醒，不再指望和一个机器人谈恋爱。
江馨兰上车之前瞄了一眼他的车，他上车之后，久久没有开动，他病的很严重吗？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走到他的车旁边，敲敲车窗问道：“你怎么样了？”
车窗慢慢被摇开，紧闭的双眸盖住了眼瞳中的神采，脸色由健康的小麦色变成腊黄，他的呼吸音很粗。
她伸出手摸他的头，有一点热，手还没抽回去就被他的手覆盖上，他的手指很凉，相信脚也是凉的，发高烧之前都是这样的。
“一定是昨天在冷库里冻的，你傻呀！穿那么少的衣服进冷库，不生病才怪。”
嘴里嗔怪着他，两手忙不跌地将他扶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然后坐上驾驶员的位置，启动汽车。
“我不用你管。”他嘴硬着，把头歪向一边不去看她。
她还好意思说，也不想想，他这个样子都是谁害的！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吧！不管怎么说，你请我吃了冰淇淋。”
他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原来你送我，是因为我请你吃了冰淇淋，每一件事都算得这么清楚，你不累吗？就按照你说的，为了付冰淇淋钱做我一次司机送我回家，你一直往前开，交通岗右转，然后左转，见到超市再向东……”
她没有申辩，动作迅速的按着她的指挥开车，她才不会小肚鸡肠地和生病的人计较！
直到汽车停到保利花园门前，她不禁怔愣，“你住在这里吗？”
“是啊，司机小姐，你没走错。”他似笑非笑地瞅着她说。
保利花园的保安认出了江馨兰，于是打开大门让车辆通过，“江总，今天怎么换车了，咦，这不是皇总的车吗！”
汽车在他住的高层前面停下，她微微嘟起嘴，“真没想到，我们居然住在同一个小区里。”
她经常工作到很晚回家，为了不吵到家人，她在二年前买了这所房子，搬出来一个人住。
真是好巧，今天发生的事，再次验证了一句话，这个世界还真小！
皇篾青当然知道这不是巧合，他故意买下和她一个小区的房子，就是想离她近些。
这个小区的名字倒是和江馨兰很匹配，保利保利，她的生活目的就是为了保住江氏冷饮的利益！
父母过逝之后，他一直很孤独，起初接近她只是对青梅竹马的怀念，没想到接触下来，那张冷艳倔强的脸孔却深深地印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我好像没有办法自己上楼。”皇篾青痛苦地微眯着眼睛，楚楚可怜地说。
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吧！于是她咬咬牙问道：“你住几楼？”
她将他的手臂搭在肩上，按下电梯的按钮10，他整个人几乎全都挂在她身上，像懒惰的树袋熊紧紧依靠着树干。
这么贴近她，她身上传来独特的香甜的冰淇淋味儿，不同于一般女士的香水味，相信是她每天到生产车间检查，就留下了味道。
开门进入他的房间，打开壁灯，她将他扶到卧室的床上，拉过薄被盖好。他难受地喘息着、她伸手摸他的额头，感觉温度越来越高了。
第一次来到陌生男人的家，她好奇地四周打量了一番。
客厅里一个造型现代、自然纹理凹凸显现的书柜上，摆着一些书和几个相框，她的目光在相框上依次浏览，似燕子轻盈快速地飞过水面。
相框里都是不同时期他的照片，她突然看到一张她和他小学时的合影。他们笑得很甜，他还调皮地在她头上摆着兔耳朵的造型。
书柜上一只造型精美的欧氏宫廷镀金钟吸引了她的注意，将目光再向上移动，发现了一只旧的红木挂钟，旁边挂着一只樟木的挂钟、紧挨着的是檀木的……
她参观之后颇感惊讶，原来从小客厅到卧室、阳台，能挂的地方到处是“钟”迹。这间屋子里，摆着座钟、闹钟、手表、怀表，红木的、檀木的、樟木的、大理石的，还有金、铜、铁、瓷、玻璃、贝壳的各式各样古今中外不同时期的钟表，好像一个古重钟表博物馆。
想必这些钟就是皇篾青父亲临死之前留下来的古董钟，蓦地发现，满屋子的钟表，竟然听不到滴答声，所有的钟像被冻上了一样，回想起皇篾青的话，等它们再次敲响时，就是皇篾青结婚的时候吧！
而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找到感冒药，她又返回卧房。喂他吃过药，她伸出手触摸他宽阔的额头，温度好像更高了，要赶紧退烧才行。
她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可乐，又切了一些姜末倒在小锅里，拧开煤气开关，可乐和姜末在一起打着旋，不一会儿姜的辣味就出来了。
这一招是标准的贤妻良母江太太的杰作，从小到大每次她发烧，总要被逼着喝可乐姜汤。
她将火关掉，端着这碗可乐姜汤回到卧房，亲手喂他喝进去，看着他昏昏沉沉的睡去。
抬眼看床头柜上的座钟，心里埋怨着他的死心眼，都不留一个工作的钟看时间。
于是掏出手机看时间，然后打电话给司机，吩咐司机将停在遛鸟茶艺馆的汽车开走。
一会儿功夫，可乐姜汤的作用迅速发挥出来，他炮满的额头上冒出黄豆粒一样的汗珠，温度逐渐褪去，他翻了个身，被子卷起一边，她伸手将被重新盖好，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
窗外夜雨淅沥，从这里到她的家只隔着一幢楼，仿佛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我发现，你有做贤妻良母的潜质。谢谢你照顾我！”皇篾青醒过来之后，第一句话就让江馨兰想把自己打晕。而他的美好幻想在下一刻就消失殆尽。
“我好心好意地照顾了皇总一个晚上，总得有点报酬吧！就一句谢谢就完事了？”她俯身靠近斜卧在床上的皇篾青，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不如，你将皇朝冷饮的配方给我吧！”
颀长的身子慢慢坐起，他不急不躁地说：“当然可以，只要你把江氏冷饮49%的股份给我，我就同意。”
她迅速挺起身体，眼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目光，“皇总真是狮子大开口，干脆直接替代我做江氏的总裁好了！”
他微微一笑，“配方是冷饮企业的命根子，49%的股份，这个价钱并不算多。”
“没有你的配方，我的江氏冷饮也照样能活！”她向他投去犀利的一瞥。
他在她的心目当中一点份量都没有吗？他的脸色迅速下沉，自嘲地笑了一声，
“呵呵，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冷笑一声，“哈哈！贝托斯集团的老板那么器重你，给了你那么多恩惠，还想把惟一的女儿碧丽丝嫁给你。你就不怕人家说你忘恩负义吗？”
他的目光有些悠远，思绪陷入回忆当中，“乔治叔叔的确帮助过我，他给我发挥才干的机会，我大学期间就在贝托斯实习，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在贝托斯效力，八年的时间，我为贝托斯创造了惊人的价值，有许多财团想挖我过去，我都没答应，就是想报答他的知遇之恩、栽培之恩。”皇篾青顿了顿又说：“至于碧丽丝，她在我最困难无助的时候给予我恩惠，但是感情和恩情是两回事。”他的眼神沉静，透着真诚。
她一言不发，只是用傲慢、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她的表情让皇篾青突然想起一个被他忽略的地方，抽起一张面巾纸擦掉鼻水，他缓缓道：“除了公事，我对你的私人问题很感兴趣，你的事业比许多男人做的还要好，钱比很多男人赚的还多，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一段感情生活，是不是一直没有遇到过比你更加优秀的人？在你心里，没有人能够打败你，也就没有人能够给你安全感。是这样吗？”
这个独立、强大、固执的女人，难道非要彻底打败她，她才能选择依靠他吗？
他的话让她心中一动，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也从来没有人走进她的心灵深处。事实上，她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个这个问题，难道他说的正是她的想法吗？
还有他看她的时候，眼神好特别，接触过一些男性之后，她发现男人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欣赏与敬畏，而皇篾青看她的时候，有点羞涩有点溺爱，眼神软得像要化掉的糖块！
她不知道爱人之间的眼神应该是怎么样的，因为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但是这种眼神，让她内心出现从未有过的悸动！让她欣喜，让她快乐。
收回神游的思绪，她咄咄逼人的问道：“那么多大财团请你都不去，为什么要来我的企业？”
她真的不知道原因吗？还是不相信他？
皇篾青将身后的靠枕立起来，向后靠了靠，“因为我提出来的条件，他们都没同意。”
她扑噗一声笑出来，“呵呵，原来是你狮子大开口把人吓跑了，你不会是也要他们49%的股份吧！”
他微微一笑，轻得像一缕清风，“不是，我要他们51%的股份。”
什么？她没听错吧，她的目光带着审视在他英俊迷人的脸上来回循视了两圈，随后冷冷地道：“你的野心不小啊！你有那个能耐吗？”
她的轻视、不信任还有带着讽刺的语气都深深地刺激了他。
他气愤地将手中的纸杯握成纸团，像下定了决心一样，直视着她的眼，“我一定要打败你，江馨兰。”
她迎向他的目光，俯身道：“我很期待，别忘了，我的绰号是铁娘子花木兰，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败的，你听说过雪鼎集团的事吧！当年尹雪丰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把我的江氏冷饮打垮，结果怎么样！落得事业毁掉、家破人亡的下场。”
他换了个姿势，缓缓道：“你不觉得你做的有点过分吗？”
江馨兰睁大了眼睛，分辩道；“过分？你指的是尹雪丰上吊自杀的事，我只是和他公平竞争，他为了和我砸价筹钱，竟然把公司抵押给银行了，最后弄得入不敷出，他没脸见家人才自杀的，这件事跟我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如果尹雪丰知道你的背后有江氏集团强大的财力做支持，他也不会冒险和你降价竞争。所以他的死，仍至他妻子、女儿的死都和你有间接关系。”
她轻轻一叹，“听你这么说我是脱不开关系了？这件事我并没有刻意隐瞒，是他没有调查清楚我的背景，把我当成一个初出茅庐的对手，想一口气打败我，原因在他太轻敌，而且在持续降价的后期我曾经提醒过他，他刚愎自用地一口认定我根本没有资金、没有能力开发出新产品上市，我的新产品一上市，雪鼎集团就彻底输了。”
“你真的提醒过他？”他拧着眉问道。
“当然，我还打过电话给他，告诉他我的新产品要上市了，我建议我们停止降价，联起手来一起把价格涨上去。”她慢慢垂下眼睑，当时怎么就那么争强好胜，非要跟雪鼎打擂台，做了冷饮界的龙头老大又如何呢？成就感是一时的，每当想起尹雪丰家破人亡的事，她的内心都被深深的内疚包围着。
他抿了下唇，惋惜地轻叹一声：“唉！结果他没相信你说的话，以为江氏就快挺不住了，于是又降价了。”
“恩，你说的没错。”
门铃声突然响起，他试着站起来，立即感到一阵眩晕。
“还是我来开吧！”江馨兰不着痕迹地扶了他一把，转身去开门。
门被打开，经过精心打扮的笑脸在看到江馨兰以后，逐渐变得闷闷不乐，涂着CD新款口红的厚厚嘴唇撅起老高，她抬高手腕看了看欧米茄手表上的时间。
随后她趾高气扬气昂地问道：“这么早你来这干什么？”
因为从核桃沟回来，皇篾青就以公事为理由躲着她，她今天特意不到四点就起床，精心打扮一番，想赶在皇篾青上班之前来堵他，让他陪她去SHOPPING。
她的自以为是让江馨兰很不舒服，于是她故意气她说：“我不是早上来的，昨天晚上就在这里。”
“什么，你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昨天你在这里过夜？”碧丽丝惊讶地张大嘴巴。她和皇篾青认识八年了，他都没有留她在家里过夜。
江馨兰微微点了点头，“嗯，不信你可以问他。”
“青，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碧丽丝歇斯底里地喊道。
皇篾青冷冷地回答道：“是的。”
碧丽丝甩掉七寸高跟鞋，挺着高高的胸脯来到皇篾青床前，咄咄逼人的说：“你的一切都是我们家给你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她有我漂亮性感吗？你们中国人讲究知嗯图报，你不能这样对我！”
美国人的直率在她身上体现在的淋漓尽致，认识他已经八年了，他就像一条漂亮的金鱼，总是从她的视线中不知不觉地溜走。
相对于黑美人的怒火，皇篾青显得平静许多，对于这位大小姐的骄横，他一再做出让步，索性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也好，想到这他真诚地凝视着她道：“我很感谢你父母给予我的嗯惠，这些年我在贝托斯集团努力工作，创造的价值远远超出当初替我家还债的二千万美元。之所以没有离开贝托斯另立门户，就是念在这份让我见到父母最后一面的嗯情上，嗯情与爱情是两回事，我已经跟你父亲说得很清楚了，他也知道我并不爱你，碧丽丝，不要将时间花在一个根本不喜欢你的人身上，追求真正属于你的幸福吧。”
“可是我爱你，青！为了你，我来到中国，为了你我拼命学习中文。”碧丽丝毫不客气地抬起两只性感的手臂比划着，配合着高分贝的控诉。
“谢谢你的爱，但是很抱歉，我想我爱上江馨兰了。”他决定不再与她周旋，干脆把事情都说清楚，免得继续和她纠缠不清。
碧丽丝用手拍拍额头，一副接受不了的样子，因为失眠而略显憔悴的眼底，多了一抹悲伤。
“青，你不要后悔。”随后她抓起皮包摔门而去。
时间仿佛停驻了，江馨兰的耳边一直回响着“我爱上江馨兰了”这句话，百分之二百的害羞将胭脂从脸颊一直抹到脚趾头。他居然当着第三者面前说爱她！难道他是真心的？
“小兰。”
轻轻的一声呼唤把她从沉思中唤起，害羞着、心跳着抬起眼眸迎上他那炽热的目光。
“制糖协会组织去东京雪糕节参观学习，你会去吗？”
“不了，我答应父母一起去旅游。”她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要强和拒绝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窗外的朝阳射进来，洒满一室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