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后宫，美人
“没有会议吗？”高婕见苏言趴睡在办公桌上。
第一次看见无精打采的苏言呢，还有桌上的奶茶杯，怎么没加热水。
“失眠了，崔果儿接德国的案子了？”
准备了解释的文章，对象却不在办公室。
“猜中了，大姨妈最近脑门发热，崔果儿小姐新设计的发型派上用处了。”高婕想到今早通知派下来的时候，崔果儿可是兴奋得摔了杯子。
“我有三个会议，你把这个给崔果儿，今天是碰不到面了。”
苏言轻按太阳穴，强打起精神。
“是赔罪用的？换做是别人，把她一个人留在沙龙，势必被碎念很久，不过，是你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了解，我走了。”
光文件就够重了，苏言犹豫一下，还是把本本带上了。
“嗯，你的腿怎么了？”
竟然弯不下膝盖。
“小伤。”
昨晚自己是任性了，从左远的别墅一直走到公交站。
只怪意大利人的脾气，非要光线猛烈的大会议室，赶到那边，自己估计会迟到了。
幻灯片顺利播放时，苏言偷偷呼出一口气。
紧张，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主事者的位子上，左远正襟危坐，视线全在屏幕上。
有这个必要？
把一个小人切腹了，苏言又抬头瞄他。
没有料错的话，他在生气，隔着长长的椭圆形的桌子，苏言就是能接收到来自左远的愤怒，她，是哪里惹到他了。
以往，这类客户，哪需出动老大？
“苏小姐，你有在记录吗？”
左远突然对住苏言的眼睛。
“有啊。”
苏言毫无愧色，回答的再干脆不过。
“会议一结束，我要看见你记录的副本，苏小姐知道我的办公室吧？”
苏言垂头，她哪有说不知道的权力啊。
她这为五斗米折腰的小女子，游戏的开始，就丧失了主动权。
“赔了，赔大了，万岁没来主持会议。”
重重把文件甩在桌上，崔果儿丧气地猛灌凉水。
梁静真有些同情她了，总裁的身份和她们差距太大，只可远观的人物，为什么崔果儿一定要卯上去呢。
“难怪，大姨妈没有发热啊，看准了才让你去会会难缠的德国佬的，他们为难你了？”
讲到此处，崔果儿从椅子上跳起来。
“好好的英语不讲，一定要来德文，还恶心的抛专业词汇，苏言是怎么忍受这些狂徒的啊。”
“客户是上帝，你还是消消气吧，喏——苏言让我给你的。”
高婕也结束了会议，把抽屉底的纸给她。
“不用啦，很奇怪吧？大姨妈居然特地和我解释，苏言真受伤了？”
环顾四周，确定主管大人的眼线不在，崔果儿翻出镜子，开始打理头发，真矛盾啊，她的大波浪卷还是染一下更称吧，黑色固然发质好，可不显肤色啊。
“什么！伤的严重不？”
梁静很早就被发配到分公司补给不足了，还没来得及遇到苏言。
“大姨妈说是轻伤，就是伤在关节处不好，行动不方便吧。”
“插科打诨的人不用留在京阳。”
三人均愣住了，这主管大人是背后灵啊，每次都能逮住她们。
“高婕，把通知发下去。”
不冷不热的语调，主管大人还是万年冰脸。
“哦。”
什么通知啊，临下班了才说，崔果儿做鬼脸，她可不接受额外的任务。
“苏言升职了。”
高婕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是嘛，升职是好事啊，你心理不平衡哦。”崔果儿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介怀的，她们一堆人，苏言的能力最好，又任劳任怨的接会议，得到上级的赏识也就时间的早晚而已。
“你听仔细了，苏言明天进驻总裁秘书室。”高婕在总裁两个字上加重音。
啪嗒！
镜子落在光洁的地面，清脆的撞击声把崔果儿和梁静从幻想中震醒。
“大家都在议论，接替季美人的人选，奔出的黑马竟是苏言。”
“没有道理啊，苏言进了后宫不是独树一帜了？那些女人，谁不是浓妆艳抹的主儿。”
“你们别乱说啦，可能，总裁把苏言调去做秘书是为了工作。”梁静不相信，苏言和总裁站一起，一点都不暧昧啊。
高婕莫测高深的靠在梁静的肩膀，这下子，崔果儿的脸成调色板了。
苏言在看到人事调动的通知时，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提不上气。
顺利完成了三场会议，苏言原打算回家补眠的，这样的晴天霹雳砸下来，苏言头疼。
开会的时候一直挑她的毛病，末了还布置繁重的体力劳动，他还嫌不够，自己只是先走一步了，他有林妹妹要照顾，自己走了不是省他的麻烦了吗？或者——
左远他——疯了？
这份通知下来，意味着，她的苦难要开始了。
她的新同事，牙尖嘴利，以豺狼虎豹来形容亦不为过。
总裁秘书？这不是要有董事的推荐才行吗？她没有这么好的人缘吧。
勾心斗角一番劳累，她要不要请个保全以防不测？
苏言忍不住打哈欠，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一定有一位伟大的女性，那么，一群伟大女性的前面，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呢？
这是苏言第一次走进总裁秘书室，在崔果儿的怨言里经常被描绘的华丽办公室不如她预料的奢侈，一切以效率为出发点，甚至电梯到办公区域的长廊没有用哪怕玻璃门隔开。
大理石地面使高跟鞋的回音会特别清脆，绝不让走道边的第一位秘书——叶丘伊，传说中的大姨妈，疏忽了访客。
“你好，苏言吧？你的桌子是南C，今天开始，你的工作由我亲自带，今天就不安排工作了，去整理一下。”
叶丘伊公事化的口吻，不带私情，苏言点头，笑开一个自认友善的微笑。
叶秘书给人的第一感觉很不好相处啊。
左远的秘书从来就不是做秘书的份内，举凡回复信件、邀请，过滤电话，准备开会资料或者安排行程什么的，这些都只是秘书助理的工作。
草草浏览过叶丘伊给她的日程表，苏言确定，下个月自己的工资卡会多一个零。
“hello，你就是新来的？长得一般般啊，失望。”
说话的女人身着淡紫色套装，剪裁合宜的腰身，直逼崔果儿的蛮腰。
“杨曼儿，你客气一点，待客之道没听过哦。”洛依依也进来了，虽然是裤装，却不掩她修长匀称的腿部线条。
“洛依依，你怎么进京阳的？苏小姐以后是共事的同事，什么待客之道，不会说话少开口。”
苏言把擦脏的卫生纸扔进纸篓，心爱的本本终于有地方下脚了。
她们除了逞口舌之快，还会和她来这套？
明明是经过专业的清洁部门打扫，何故自己的桌子积了不少的废物？
柔顺的亚麻色头发披散在肩，苏言随手找出一根笔芯，将头发绾成一个利落的髻，几绺调皮的发丝沿着形状美好的雪颈掉落，倒也自然写意。
“叶姐，茶水间有奶茶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苏言自顾自进了茶水间，反正也没她什么事。
“我们被无视了吗？”杨曼儿摆手，“看你做的好事，捡垃圾？你幼不幼稚啊。”
洛依依急于撇清，反驳道：“不是我想的，是沈音的馊主意哦。”
“沈音？话说她人呢？”
洛依依摇头，自从总裁那次情绪失控把她扔给外国人后，她就出现倒戈的倾向。
以前自己只是小小的随机秘书，也已经充分了解了京阳每天的事务有多么繁杂，可偏偏，日理万机下，左远还有体力和时间悠游花丛。
该说他天赋异禀呢，还是死性不改。
不会这里的每位秘书，都有她和左远间的那类过去吧？
躲在茶水间偷懒，是苏言每天上班时间中头等大事，除非是日程被会议挤满了。
好舒服，阳光打在身上，全身的毛细血管都张开了，很快，这么轻松的日子就到头了，左远他，应该快从日本回来了。
“苏秘书，总裁让你把这份数据带到世贸大楼，十五分钟。”叶丘伊推开茶水间的门。
“知道了。”
这么快，说曹操曹操到，苏言觉得头皮痒，她可没有车子，十五分钟？根本不可能。
“总裁没说可以派公司的车辆？”
叶丘伊一脸的默然：“公司的车子不是给我们用的。”
苏言点头，她的周围真正强敌环伺，赶紧出门吧。
“叶姐，总裁让苏言送什么啊？”
叶丘伊不语，对付精明的杨曼儿，三缄其口方明哲保身。
“你别相信总裁，借机约苏言出去嘛，还怕我们会难为她吗？小气，对喜欢的女人就这么上心。”
杨曼儿虽然是决定放下了，可难免酸葡萄心理。
洛依依打她：“昨晚总裁都给我们开了会了，要不辞职要不接受，你越早接受越早开始你的春天，一个萝卜一个坑，京阳的NO.1注定死会。”
世贸大楼17楼
耸入云霄的建筑总是让苏言觉得有距离感，下意识的排斥，这些上流社会的精英人士，为什么把楼造得那么高？
横向发展才显出你们的霸气啊。
“叮——”电梯终于到了。
小跑步赶到正确的会展中心，苏言深呼吸后，敲门。
“进来。”
是左远的声音。
低垂45°角，苏言把包里的数据交到左远手上。
“地上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你？”左远低沉的笑声回荡在异常宽阔的大堂。
苏言闻言抬头，咦？偌大的地方，只有左远一个人。
“其他人呢？”
“回去了，会议结束了还待这儿，我虽然不缺钱，可不会请一帮老爷子吃饭的。”
苏言的胃全揪在一块儿。
“那你让我送的是什么鬼数据啊？”
“我有规定十五分钟吧，超过时间就不需要了。”他自圆其说，“别上火，女人易怒是要生皱纹的，来，请你吃饭去。”
苏言火大，左远这个恶劣的男人！
“就算是遁地我也要十五分钟吧，你把我当超人哪。”
“super woman？你的身材完全不行，不过别担心，正合我的口味。”左远吊儿郎当，频频打擦边球。
“我没心情，你自己去。”
刚想掉头走，她就被蛮力拉到他面前。
被迫仰头迎视他，苏言忍不住在心里哀号，别这么看着她行不行？
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以直勾勾的眼神望着她，狂放的气息，近乎慑人，令她顿觉无措。
高挺的鼻梁，优美的唇线，加上深邃的眼睛，无怪乎京阳的美人们要前仆后继了，经过校园和职场拼杀出的金领，谁会放手别人独占鳌头呢？
左远的唇角向两边去，淡淡的微笑却比任何时候都魅惑人，苏言觉得有电流，穿过她身体的所有神经末梢。
她完了……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苏言终于把今天的工作完成了，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刚来秘书室的一个月，大部分工作日都是加班至深夜，今天可能还不到十点，刚才拒绝了左远，现在，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赶得及公车。
苏言独自一人乘电梯下楼，写字楼即使是晚上也有照明灯在脚边补强，一来到大厅，苏言就垮下了脸。
大楼外的夜色笼罩了整片大地，更惨的是，有阵阵雨声传入苏言的耳朵。
糟糕！下雨了，她没有看气象预报的习惯，眼下恐怕要冒雨跑去站牌了。
苏言跨出大楼，马上意识到现在的雨量实在不适合坐公交了，京阳的位置就在黄金地段，怎么站牌间的距离那么远呢。
还是打车吧。
雨势有加大的可能，街上的车辆稀疏几辆，都是私家车，苏言再次感叹工薪阶层的悲哀。
等了半天，终于有一辆计程车，苏言赶紧伸手拦——
计程车由远及近，最后，离她更远了。
这样的坏天气要打到车也不可能吧，司机连钱都不想赚了。
认命吧，据说下雨的时候，走路比跑步的人淋到的雨量少，慢慢走吧。
“苏言。”
一抹身影朝她走来，苏言循着声音看去，是谁？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方卓勾着温暖的笑容，站在她面前。
苏言有一瞬的孤立不安，旋即微笑：“你不顺路，算了吧。”
“你都不知道我家在哪里，怎么就不顺路了？苏言，你不能这样拒绝我。”
她不能？苏言觉得特讽刺，她连拒绝也不能？
“你一定不上我的车吗？”方卓坚持道。
夜幕把地面染得更黑了，这样的夜晚，令人不能反抗的示弱啊。
苏言很想回一句我坐计程车好了，但出口，却成了“哦，好”。
车厢内有她不能忘怀的味道，清新雅致，一如他的人初给她的感觉。
车窗摇下了一半，并不细腻的雨丝侵到了车内，苏言按下闭合键，竟不巧，透过未合上车窗看见了左远。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在这儿？
苏言朝他点头示好，加班至深夜，每每是左远顺道送她的，她也是时候对他改观了。
居然给她这么淡漠的飘过，苏言气闷的把车窗关上。
不明白，她在失落什么啊，左远的某根神经又搭错短路了，下班时还好好地打了招呼的，现在对她摆弄的是什么表情啊？那么陌生的眼神也算和她打招呼？
车子在雨中行驶，雨刷有规律的左右伸展，看着模糊的路面，苏言心情复杂，不想说话。
狭窄的车厢，沉默的空气，方卓按下音乐键，试图让气氛轻松些。
“每天都这么晚吗？”
“习惯就好了。”
方卓侧过头看她：“你之前的专业不是这个吧？”
“糊口的工作，做什么都一样。”她回答，声音清幽，有些悠远的味道。
方卓惭愧地紧盯前方的路况，是他的责任，苏言本可以生活的更好，她的性格不适合在商场的复杂环境里。
她应该是旷古的幽兰，散发诱人的清香，被心爱的呵护着，不受风吹雨打。
苏言悄悄观察他开车时的模样，那专注的眼神太熟悉以至她一时移不开眼，这些年，那个女人就坐在这个位子，在这个角度，看着他。
“你这么努力，在公司定是最优秀的。”
苏言觉得好笑，那么大的京阳，比她闪亮的人如过江之鲫。
“我加班只是为了份内的工作，效率太低了才赶不上下班。”
方卓面带怀疑，以他对苏言的了解，她只用别人的一半心思就能很出色的完成任务了。
“哈哈，苏言你变得谦虚了。”
“方卓，不要和我这么没有芥蒂的聊天，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问题一天没解开，我就一天不能对你敞开心扉。”
她干脆直言不讳了，躲猫猫般的攻防战太磨人，太幼稚。
“该说的话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可你一封信都没有回我，我不明白，你拒我千里之外的原因是什么？”
苏言转头看窗外，不忍见他的视线模糊。
“那好，我告诉你，你订婚的对象苏妍茹，是我的妹妹，你的岳父是我法律上的父亲，你恰巧做了我父亲做过的事情，和我分手了，却连分手两个字都不提，让我一直等着，等着在你订婚那天被自己的父亲羞辱，被自己的妹妹羞辱，看着你笑得那般开朗和她手挽手，然后才知道，结束了，方卓，你至少亲自告诉我要分手，那样我现在还不会这么恨你。”
“嗄？”他错愕的急刹车，齐白的手掌死死扣在方向盘上。
“怎么？吓到你了？反正都过去了，我的邮箱总是一段时间就爆满，以后就别发邮件给我了，反正我也不会看。”
苏言按下门把，但发现车门上锁了。
“我要下车。”
看苏言要走开，方卓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紧紧抓住她的衣袖，忍不住抚摸她白嫩的脸颊。
“苏言……我很抱歉，不要离开我，苏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榨干了肺里的氧气，苏言才发现自己忘了呼吸，用尽全身的力气，她按下解中控的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