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聚好散
黑幕笼罩大地,繁华的商业街却还是灯火辉煌,霓虹闪烁的闹市区过去,银白色的轿车驶入商业区。
这里也不乏白炽通明的办公大楼,但是,幽静的环境,高大的写字楼鳞次栉比,总显得森冷无比,尤其在这凌晨时分。
轿车停在一幢高大的写字楼前,京阳两个烫金大字在夜色中依然反射白光,相当醒目,打开车门,左远从驾驶室出来。
“总裁,这么晚了还来公司啊。”值班室的保安早在左远的车牌出现在监控室时,就等在大厅。
“有事加班,车子停到地下室吧。”
手上的车钥匙抛给保安,左远迈进玄关,手上是大大的两只纸袋,看过去还颇具分量。
总裁专用的电梯就等在大厅一楼,左远走进电梯,却在按数字键时,犹豫了一下。
她应该回去了吧?已经是后半夜了。
一瞬的恍惚,左远还是按下了秘书室的楼层,电梯稳稳直上,左远的思绪陷在将要完成的开发案上,直到叮的清脆声音响起,清明的眼睛才望向办公室的方向。
昏暗的办公区没有一盏灯是点着的,空荡荡的办公椅子整齐地列在桌子右侧,仅仅墙角安全通道的节能灯散发绿光。
她看来回去了,今天抽不开身接她。
正要回转身的左远,忽然听见了敲击键盘的声音,循声来到最里的桌子,赫然是苏言小小的身体趴睡在笔记本上,如若不是她的手臂恰好打在键盘上,左远还未必发现她。
“醒醒,苏言?”
左远放下了手上的纸袋,小心把苏言抱在怀里,触摸到苏言冰极的手,浓眉打出深深的结,若有似无的心疼漫上心头,左远了解苏言的性格,却不知她的倔强已到这般地步。
“我好累,让我再睡会儿。”哝哝软语在左远的肩膀上响起,无力的小手挂在左远的背上,却是一点分量也没有。
“再不听话,我把案子交接给别人。”撂下威胁,左远这次真的生气了。
只是一些冥顽不化的顽固老头,高尔夫、棋牌都玩厌倦了,才挖空心思折磨出的开发案,他是全不放在心上的,要裁员还是重组,那是老顽固的无聊之举。
最后真的如他们愿,对京阳跨足国际也有好处,可苏言对成功率过低的这份案子倾注这么多,他不能不插手了。
挑灯夜战近一个礼拜,没晚都是后半夜才回家,他爱怜的目光在日渐单薄的娇躯上逡巡,心里的不满终于上升到界点。
听了左远带官腔的话,苏言完全从困顿中清醒。
开玩笑!她付出那么多了,半途而废不是她的风格,就算是左远,京阳的总裁,也不能阻止的。
难度大才有超越的可能性啊,没有试过又不能百分百肯定是要失败的。
“你敢那么做试看看,我就和你分手!”
她也学他,加重的语气,坚定的态度全摆在脸上。
“我倒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开始交往了,现在愿意承认了?”
左远失笑,两个人每次感觉到要确定点什么时,苏言就开始左右闪躲,他也不催她,不是非要言语说出来才代表发生了什么。
“总之我有始有终,你别管了。”
脖子好硬哦——最近真的太累了,如果有人给她按按就好了,才想着,一双温厚的掌来到她的脖颈,轻重刚好,适中的力道就像接受过训练。
“放松,二十几的女孩子,这么拼命,别忘了你会有一个很出色的老公。”
说话的同时,他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看她舒爽地眯眼,就似偷吃了好料的小狐狸,这么可爱狡黠。
“老师教我,做人要学会未雨绸缪,老公再出色,哪天把我给扔了,至少我还有钱够自己找处地方舔伤口啊。”
打趣的口吻,扯开的嘴角弧度说明了她的好心情。
“果然是好学生啊,是不是学生时代一直佼佼,工作了也相同努力?”
他早早调查了她进京阳至今的工作成绩,她的表现不止是聪明的结果,还有勤奋,在京阳的竞争力比同行是高出几倍,尽管如此,她依然不掩于人才济济的京阳。
“受不了,你快整理一下你的表情啦,干嘛一副父亲为女儿骄傲的样子。”更古怪的是,自己干嘛要脸红啊。
“我是大俗人,多赚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左远气结,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我先收回我的话,你的语文不及格,理解能力和表达能力严重异于常人,以后我会好好教你,起来。”
他的手来到她的腰,帮她站起来。
“怎么办?我好像还要躺一会,晕晕的。”
她不会生病了吧?千万不要,要生病也等她结束手头的工作。
“没事,久坐造成的,我买了夜宵,肚子饿不饿?”
打开纸袋子,是当地有名的小吃还有卤味,诱人食指大动。
“吃饭皇帝大,开动。”她早瞄到一直粉大的鸭腿,卤鸭时蔬是她最喜欢的套餐饭了。
看着苏言整个小孩子的样子,左远想起刚认识她的时候。
幸亏她不擅喝酒,才有了现在,对了,得让她把头发染回来。
终于下雪了。
白雪皑皑的地面为都市笼罩一层冬日的清寒,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任何一个角度的回眸,都能看到裹着厚厚棉衣的人,再思考过后的设计,为了保暖还是要妥协的,所以那些追求的纤瘦的人儿,只能忍着酷寒,脸上还时刻不放弃保持优雅的笑容,靠着腿上薄薄一层黑丝袜取暖。
“好冷啊,我讨厌冬天。”崔果儿躲进骑楼,她的手就快要冻僵了。
真的被冷风一吹,她才开始后悔,周休日那天,自己应该选择那件棉衣的,低头审视身上的呢绒大衣,受不了,纯粹是装门面的衣服,冻死了。
“自作孽这三个字怎么总是和你沾边啊。”
高婕听到了崔果儿的自言自语,禁不住落井下石。
“我也纳闷呢,公司这么多门,怎么你总是阴魂不散地跟在我后面转悠。”
崔果儿抖落身上的残雪,暖气把她的手捂热后,外面的鬼天气和她也就没关系了。
“高婕,我下班后找苏言逛街去,有兴趣的话一起啊?”
她唯一能从高婕那儿获得虚荣感的方式就是逛街了,高婕的穿衣品味挺郁闷。
“又想做电灯泡?上回你把苏言的隐私出卖给总裁,得了张VIP卡,这次你想好讨什么好处了?”
高婕的讽刺不冷不热,刺得崔果儿难受。
“你知道什么,等他们结婚了我还是红娘呢。”想到一处,崔果儿继续说道,“你小姑独处,午夜漫漫的,我给你介绍一个?”
“离我远点。”
“别跳脚啊,我说的是真心话,女人嘛,还是要找一个港湾的,总裁出差去德国了,下午没事就一起吧,贵宾卡不用也是浪费。”
“谢谢你的鸡婆,敬谢不敏。”
高婕决定和崔果儿保持距离为好,哪天自己的隐私被爆料了她还蒙在鼓里呐。
今天的办公室好安静,她们都有事出去了吗?
昏沉沉的脑袋靠在办公桌沿上,苏言不时揉按太阳穴,头好痛。
不会是赶上流感的阵容吧,昼夜温差太大,没准着凉了。
空调一直往外吹送暖风,办公室的温度是自动调节的,她怎么有一种温度越来越高的错觉。
哎……不管有没有发烧,注定不能往外跑了,只能向崔果儿说声抱歉。
好不容易从包里翻出了手机,等到费力地发完短信,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还是请假回家吧。
好在案子的收尾都上轨道了,接下去,就等左远从德国回来了。
从车上下来,扑面的冷风让方卓缩了缩脖子,温度骤降,看来医院的流感病人又该把闲置的座椅都用上了。
打开后备箱,里面是一束花,还有几大袋吃的,通通提在手上,方卓向苏言所住的大楼走去。
他现在也只能背着苏言送了,当面给她,一定会给退回来吧?
“先生,又给苏小姐送水果啊,你这男朋友很称职哦。”
经过保安室,里面的中年男人居然认出方卓来。
“呃——”刚想纠正他的话,方卓轻轻地摇头,“谢谢。”
“女朋友工作这么辛苦,是该慰劳慰劳啊,苏小姐每天都凌晨才回家,女孩子的身体可吃不消哦。”
什么?
苏言的工作不是秘书吗?有如此重的工作量?
“我先上去了。”
告别了保安,方卓犹豫着上楼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等到双休日找苏言谈一谈吧。
“方卓?”
苏言摇晃着身体,半靠墙壁从所住楼层的转角走过来,就见方卓正在把什么东西放在她房门口。
“你生病了。”
毋庸置疑的话让苏言笑出声:“呵呵,不愧是医生啊,我去楼下买了面巾纸,进来吧,里面有暖气。”
开了门,方卓拿了地上的袋子后,不忘搀着苏言的手臂。
“即使是一个没有医学常识的人也知道你现在生病了,熬夜工作还不注意保暖,你是这么照顾自己的?那个左远呢,扔你一个人在家里,发高烧了怎么办?苏言,我至少还是你的朋友,为什么要一个人躲房间里?”
一连串的话像机关枪不停地扫射过来,苏言愣愣地盯着他,心里有暖流缓缓上升。
“只是感冒嘛,你瞎紧张,过来坐下,我头晕,你的嘴就别开开合合的啦。”
苏言一说话,方卓就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上几次见她,她的清冷言语、和任何人保持距离的态度,虽然那是不好的现象,但是,那时的他,没有现在的不安。
是那个人吗?苏言又回到以前的样子,不再对周遭冷冷淡淡的不放感情。
“量过体温了没?”
苏言摇头,她在家里不准备医药箱的,不过,往后得备一个了。
“张嘴。”捏住她的下巴,在看到红肿的扁桃体后,方卓拨通了医院护士的电话,“对,都拿一些吧。”
“是疲劳引起扁桃体发炎才感冒的,苏言,记得读书的时候有同学给你起名拼命苏言,又想重温那段时光了?”
“好嘛,方卓,有你这个朋友很不错,我的身体就交给你啦,有什么不对劲就找你。”
方卓勉强挤出笑容,努力这么久,答案这么快就浮出水面了,也许,从他当年推开苏言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永远输了,感情之于他,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了。
看到方卓拎来的水果,苏言默默地放冰箱里。
“下次别送了,我也吃不了,京阳的工作只是这段时间忙了点。”回头,明白看到方卓的眼神黯淡下去,苏言咬咬牙,开口,“时间不早了,我很累,想到床上睡一觉,你先回去吧。”
“等会儿有护士过来送药,你进房间,我不会影响你的,还是说——你不放心?”
方卓忧郁的神情在明黄的灯光下更形憔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曾经以为一定会相携牵手一生的人,来到这样的地步。
“哎呀,世界上我最放心的人就是你了,你别胡思乱想的哦,你要留下来我还求之不得呢,有医生在我身边,明天我就又活蹦乱跳的,那,我进房间了。”
她一走开,方卓就走进了客厅的卫生间,当冰冷的水淋在脸上额角时方让纷乱的心情沉淀。
他现在是在做什么?破坏苏言的幸福吗?他给不了苏言幸福,连她的幸福也要破坏了?
一遍遍的问自己,可是理智总是不能凌驾感情之上,理智告诉他应该等护士到了后就离开的,毕竟,让那个人看到,一定会误会苏言和他的关系。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此刻,自己本可以理直气壮守在苏言床边的。
“她吗?长的是不错啦,可惜家庭环境太差,听说妈妈是小三。”
“嗯,我也听过她家的事情,妈妈的作风很差的,苏言每月的零用钱还没到我的零头。”
此类的碎语方卓时有听到,学校不大,丁点事就传遍了,不过,方卓从来没把名字和人对上号。
那天是捐助艾滋病基金的日子,作为纪检委员,方卓一直站在场内,人头攒动的广场,方卓迷失在一双清明的眼里。
当苏言把她半个月的零用投进纸箱,她清瘦的背影隐去,怡然的脸迎向自己时,方卓想到四个字——所谓伊人。
所以当年迈的父亲一再恳切地求自己答应商业联姻时,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怎么可能去伤害最宝贝的苏言,因此,苏言是更加的信任自己了。
后来,也是自己伤她最深了。
父亲对他从来是疼爱的,甚至于纵容,这也难怪,他是养子。
收养他的时候,妈妈已经为了生育试过所有的办法,最后不得不放弃了,他一直对他们很感恩,后来弟弟出生,他比喜极而泣的父母更高兴。
弟弟被宠溺得骄纵忘形自己也有错,公司面临破产的危机时,他没有责怪弟弟胡乱投资引起的不顾后果。
病床上的老父跪在他面前的刹那,方卓明白了什么是绝望,自己是断不会拒绝父亲这样的恳求的,这是他奋斗一生的事业,甚至比他的尊严、生命更重要。
他,就这么轻易放手了,把他心爱的苏言狠心推开了,再也要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