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爱上方向感
小区的绿化带在附近这一带的住宅区算得上面积颇大了，通往苏言所在的那幢高楼的走道上，停了一辆大型卡车。
她纳闷了，这类车子应该是不可以放行进入市区的啊，堵在这个口子上，私家车很难进车库，怎么物业的人不来管么？
“请问是苏言小姐吗？”
发问的男人戴着家政公司类型的帽子，肩上扛着沉甸甸的水箱，难道是修理水管？
“我是，有事吗？”
“你好，我们按照您的预约来进行室内空气质量检测的。”
“对不起，我没有预约，你们应该记错了地址。”打开门，苏言进去后打算关上了。
“是这样的，有一位叫方卓的先生来公司预约，是苏小姐的朋友吧？”
竟然是他，苏言有点为难，自己是想检查检查装饰材料的质量，干脆日后找方卓把服务费给他好了。
“不好意思，那你们进来检测吧。”
把门直直打开了，苏言从鞋柜里取出备用的拖鞋，看他们的人数，看来需要把新买的那几双也找出来了。
“哦，苏小姐是这样的，室内空气检测时，需要大概两个小时，这段时间您不可以待在室内。”
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她还真的有些茫然，按照他的说法，自己不是得在外面待上好久，太麻烦了。
“那你们可以明天来吗？我把联系方式留给你们。”
“可以的。”
送走了他们，苏言忽然感到胃疼，忘记吃晚饭了。
上周末去超市买的快餐全消灭完了，打开冰箱，赫然是果酱和酸奶，还有绿色蔬菜，唯独少了果腹的。
扁平的腹部一阵抽痛，看来她的胃越来越不经饿了，连带整个肚子都唱空城计，看向客厅的大钟，七点多了，她一出公司的大门就坐上了不知名的公交车，来来回回不停地转车，浪费太多时间，晚上的温度很低，苏言真是不想出门了。
叮咚——
叮咚
他们又回来了？苏言迟疑地打开门。
“巧克力水果蛋糕，肴城的海鲜，我喜欢的芒果，我打听了，你也喜欢吃，对吧？”来人把自己的头挡在食品袋的后面，讨赏的声音。
“你是害怕我打你？”苏言挥手拨开面前的两只袋子，欠扁的俊容对着她放电。
“我估计你也舍不得打我，还没吃晚饭吧？过来坐下。”
左远老神在在的进厨房拿了碗筷，茶几上的面巾纸抽了些铺在上面，随着食品袋被打开，扑鼻的海鲜味弥漫了这件公寓。
他把自己当主人了，真是不客气，没礼貌，缺教养，欠调教。
“我不想吃。”
把自己扔沙发上，苏言没个正形，不得不承认，看见他没事人的样子，有点郁闷。
“你是在气恼自己因为我心烦意乱？”
“你的自信不要用在我的身上。”苏言不踩他，忍耐着不时飘散过来的食物香味，她有些气闷，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别扭了。
“我要吃蟹脚，最大的那只。”苏言坐到左远旁边，指挥他动手。
“乖孩子，哥哥疼你。”
占着嘴上的便宜，左远一手拿着筷子，另一手又开始不老实了。
“咸猪手我不喜欢吃。”苏言张嘴接下左远夹给她的蟹脚，敏感的腰部一直在扭动。
“看你吃似乎特别美味，我尝尝这个。”左远把一只大闸蟹剩余的脚掰断。
苏言伸手夺下：“这是我的，和我这个平民抢粮食，你也不害臊。”
左远邪气的笑让苏言看了不舒服，买给她吃的当然是她的啦。
“不生气了？”
“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其实我心情一直很好。”苏言嚼着美味，吧唧的声音被她刻意的加大了。
“我的心情也很好，好巧。”
微眯着眼睛，他的浓眉排成一条，长长的睫毛朝她扑扇。
“我会打你的哦。”苏言受不了他的贱样。
“来者不拒，都发泄到本少爷这来。”左远拍拍健实的胸肌，“注意朝这里打，一击即中。”
苏言笑了，真打下去，痛的肯定是自己，她才不傻。
“不打？以后就没机会了。”
又一只盒子的盖打开了，香爆虾的味道。
左远挑了大只的剥了壳，把手伸到苏言的嘴边，说道：“张嘴，啊——”
“唔……不要，脏死了。”苏言扭头，不接到嘴的虾肉，黄色的发丝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尤其闪亮，“碰过这么多女人的手，现在起不准接触我要吃下肚的东西。”
“虽然很满意你的反应，但你误会了，崔果儿和我完全没关系。”左远正经了脸色。
“那是你和她之间的事，不用向我报备。”
窃喜像调皮的泥鳅，逃过苏言的控制，在她的心眼里转悠，嗯——吃饱了，心情果然也好了。
“苏言，你是聪明的女人，和我在一起不会吃亏的。”
“奇怪，很多人我和他们在一起都不会吃亏的。”苏言不要他的这个理由。
“你知道我要表达的意思，我要重申的是，就算你不同意也没用。”左远不顾油腻的手，揽过她的肩膀，“我运筹帷幄，你没有机会逃走了。”
“臭屁，滚开啦，衣服上都是油渍。”
做出了反抗的动作，苏言并没有用力，有时候她也要反思，是不是自己有传说中的那种症结，对第一个男人，有摆脱不了的情结。
“还不挪开，明天的脏衣服你洗。”
左远觉得她可爱极了，加重手掌的力道，苏言的身体被他带进怀里。
“洗衣服我倒是无能为力，我买新的给你。”
“走开啦，很晚了，回去睡觉。”擦净了嘴角的油汁，对肩膀上明显的手指印心灰意冷，她尽量用肥皂洗衣服，明天避免不了用洗衣粉了，想到用过洗衣粉后不舒服的手感，还真有扔衣服的冲动，洗衣液怎么总不记得买呢。
左远仰靠在沙发背上，满足地伸懒腰，炯炯有神的双目在观察了一圈室内的装潢后落在苏言的脸上，他没有开口说话，诡谲的眼波流转，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苏言被看得不自在，勉强把注意力转到茶几上，散乱的盒子和塑料袋铺满了它的表面，还有很多吃不完的食物，他就是浪费。
苏言假装忙碌于清理垃圾，重复的动作和略带凝滞的身形却泄露了主人慌乱的心情，只好瞪大眼睛看他，左远居然还没转移视线。
“干嘛，第一次看见美女。”
“你——脸——红——了。”
左远的音调极度缓慢，好像每个字都是经过很久的酝酿后吐出的，慵懒的眼神充满魅惑力。
苏言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她是不是表现的太好欺负了。
“你眼睛脱窗吗？滚回家啦。”
“我只会在床上滚，表演一下？”
左远的两只手交握，经过灯光的反射，投在沙发背上的黑色阴影活灵活现。
“干脆改行做演员算了。”
这么厚脸皮的男人，他一定忘记羞耻的比划了。
“我要赶人喽，自己走还是我踹你，趁现在你还有选择。”
“真的不收留我？我们有过经验，驾轻就熟。”
他诱惑她，充分表达了不肯走的想法，手臂也不安分，硬要圈着苏言的腰才平静。
“就算你有规律的上健身房锻炼，也别小看我的杀伤力，皮肉之苦能躲还是躲开较好，看你疼，我也会心疼的呀。”
苏言一根手指支着他的胸膛，时不时的点点他。
“行，听你的，千万不要后悔。”
他的表情让她不解，莫不是深更半夜的他会爬墙进来吓她？开玩笑，她住的又不是排屋别墅，他也不是蜘蛛侠，才不怕他。
赶人！
苏言觉得自己本质上有大女人主义，每次看见左远在她面前举白旗，她就全身舒爽。
差点忘了，明天还有人来测甲醛呢，今天早上她没忍住，打开邮箱看见信的数量又多了，方卓，如果和他说明白，定然要旧事重提的，当年的被迫离开带给她的伤疤，虽不至隐隐作痛，毕竟是留下了痕迹。
她的内心现在是明明白白的。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在忍耐了十五分钟后，洛依依撕了纸巾，一揉，把左右两边的耳朵都堵上了，才觉得世界安静下来可以专心手头的工作了，那恼人的歌声又穿过耳膜。
不怪别的，纯粹是沈音的半吊子音准先天残疾，再动听的音乐经过沈音小姐的转化，全成了不折不扣的噪音，而且听众是没有拒绝欣赏高雅音乐的权力的。
“我的人生一片黑暗，魔音穿脑啊，沈音，你是在出差峨眉山的时候找道观修炼了不成？我们不交好你也不用这么害我吧，太歹毒了。”
义愤填膺的不平之鸣是杨曼儿发出的，她的情况和洛依依比，好不到哪儿去。
持续降温的势头在今天止住了，早上一掀开窗帘，苏言就被暖暖的太阳照得彻底清醒，少眠的后果是她的身体到现在还松软着，左远的胆子和他的大脑一样，一样发育的极好，大胆到凌晨两点，猛发骚扰短信，她是从美梦中被震醒的。
“苏言，我扛不住，你大义灭上司，帮我除了沈音。”杨曼儿的柳眉就快达成死结了，以她的水平，根本不能对这类歌曲产生共鸣的。
沈音是遭遇了多惨烈的变故，口味大变，最近更是迷恋上网络歌曲，自己陶醉不已也罢了，一瞄到总裁出办公室就开始公放，杨曼儿可能是被刺激过度了，灵光一现，貌似她昨晚看见沈音和一名刚走红的歌手勾肩搭背，以眼前的场景估计，沈音大有夫唱妇随的意思。
“还不错听啊，我手软拿不了武器，求人不如求己。”苏言耸耸肩膀，表示无能为力。眨巴眨巴眼睛，又有困意袭来，她小小地打哈欠。
怨声载道的两位大美女，对视一眼后达成共识，在办公桌上翻出防流感的口罩，对准沈音的脑门杀过去。
一时，宽敞的总裁秘书室热闹不凡，追杀和求饶的声音充斥了整间办公室。
“你们找到比在京阳福利更好的岗位了？”
电梯门一往两边移去，叶丘伊就反感地蹙眉，什么时候总裁秘书室成了游戏场，手上的行李袋委实有点分量，她重重地扔在地上。
音量不大，但是配上叶丘伊训练许久的威严音调，效果斐然，马上，追逐的两人就似见着了恐怖分子，抱头躲在透明挡板的后面，而混乱的源头沈音，依然保持跑步的姿势，这副景象好像她们在玩木头人，苏言不言不语地看着她们，心里乐开怀，很好，这下子瞌睡虫全跑光了。
大姨妈的力量在镇场子的时候得到充分肯定。
“不想抬纸箱子回家待业，就麻烦矜持些，苏言，跟我进来。”
复又拾起地上的行李袋，叶丘伊点了苏言的名字。
“哦。”
杨曼儿根据叶丘伊的脸色判断，风暴中心不在她这儿了，这才站直了，还不忘踢洛依依一脚。
“好了啦，叶丘伊的更年期提早报到了，苏言，保重啊。”
苏言作出打她的样子，这杨曼儿的性格果然如传言的多变，今天还古灵精怪的，明天就能成憨大姐，即使是顶头上司也照样开玩笑，左远是怎么请了这尊菩萨？她仔细调查过，美国很多合作案都是杨曼儿牵头联络的，这样的业务能力居然会屈就在秘书的职位。
苏言关了显示器，拿了喝剩的奶茶，走进休息室。
黑白两色为主的粉刷墙面，实木办公桌，除了角落几处吸收辐射的绿色盆栽，这间办公室恐怕是和柔媚半点不沾边的，可它恰恰是叶丘伊的常驻地。
黑色皮椅在光的照射下散发微光，苏言不动声色的观察完毕，略略懂了叶丘伊的性格。
“我调查了一下，你在任职随机秘书期间，负责了京阳近六层的德国合作案。”
叶丘伊按下公文包的活动按钮，弹出了厚厚的一本记事本，分门别类的标签十分具条理地贴在记事本右侧，她很快找到了需要的资料。
“没错。”苏言点点头，梁静她们最厌烦的案子却正是她所喜欢的。
大学的时候对语言的学习很有把握，兴致勃勃地把德语选为第二语言，和方卓在一起后倒是荒废了一段时间，再学习就感到吃力了。
初到京阳时，她也只想着锻炼口语，把过去浪费的时间补回来，和德国人相处久了，却是真觉得和外国人交往对她来说更简单，更轻松，谈判桌上面对而坐的若是相同的东方脸孔，很多话都是她说不出口的。
“你应该了解，京阳是一家外贸公司发展到现在的上市集团的，很多老股东都和德国香谢尔集团有贸易案子，香谢尔有意在中国开发度假区，由此必然吸引国内外资金投入，总裁很看重这份开发案，我和其他高管商量了一下，打算把它交给你。”
叶丘伊点开了电脑桌面上的文件夹图标，密密麻麻的都是设计图，她抬头看向苏言。
“集团的几位大佬都不能得罪，担子是有些重，愿意试试吗？”
叶丘伊的声音并不特别响，平平的中低音，讲了这么多话，她怎么查出了一丝奸诈的气息。
按往年的惯例，这种规模的开发案是要业务部联合其他部门合作完成的，她再努力也无法挑起大梁，更何况她没有和秘书室以外的部门合作的经验，接下去的任务岂止是繁重这么简单。
不可能的任务原本是交给叶丘伊的吧，何故叶丘伊转而把大山压在她身上呢？
苏言很不想相信，叶丘伊性格是冷淡严谨些，却不至刻薄，到时候开发案打水漂，她定要被推出来背责任的。
自己是刚升职的总裁秘书，但以叶丘伊这几年为京阳作出的贡献，挨批的时候总是有所顾忌的，苏言思考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冒昧了，我连跳三级就是等着案子落实到总裁秘书室，然后交给我？因为我和左远的关系，你就放心大胆地布置了？”
叶丘伊一愣，她没料到苏言一下子问到了难题的核心，惭愧，她老大的年纪在这里欺负年轻人，还这么容易被看穿了。
“德国投资商那边你有熟人，不是比杨曼儿她们多了胜算吗？”
言下之意就是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叶丘伊看准了左远不敢拿自己怎么办，才让自己成为出头鸟，不知不觉，她竟然迈进猎人的陷阱了。
“叶姐，如果我让开发案吹了左远也不敢怎样，那么我拒绝这份案子他就更不会怎样了，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叶丘伊发愣完毕，谁让对手是苏言呢，不打开天窗说话，问题果然解决不了。
“京阳最近几年选聘的人才都是女性，虽说不能否认她们的能力，但里面有总裁的私心吧？现如今京阳决定重组，原定的计划是减少秘书室一半的职员，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引咎辞职了。”
竟然是这样！今年新进职员都是男性，她本以为是扩大部门用的，结果是要换掉女性职员，这种幼稚的做法，定和老董事们脱不开关系，想左远收心也不必如此吧。
“叶姐，我有没有说过你很不简单。”换成是她，或许几年前就辞职不做了。
叶丘伊听了苏言的话，耳廓慢慢地红了，看得苏言惊讶不已原来在京阳兢兢业业多年的女人，骨子里还保留着不为外人知道的纯情。
“咳。”叶丘伊清清嗓子，“苏言，结果怎样？你是拒绝还是？”
“当然是——答应啊。”
她喜欢有挑战力的工作，不过是成功还是失败，如果连尝试都没有过，她就永远没有机会真正了解自己的极限。
更何况，左远的毛病要自己来治。
“谢谢。”
叶丘伊显然松了一口气，她在被苏言知道真相后，早放弃了原来的打算。
“叶姐，这声谢谢不应该是你对我说吧，京阳这么大的企业体，重组哪是一朝一夕可以结束的，以后你要处理的难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