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杜兴接话了,还凑到赌徒旁边,一伸手一把将他拽起来,“我问你,你跟那女的结婚了吗?”杜兴眼露凶光,气场也大,赌徒被吓住了,没接话,但摇了摇头。杜兴继续说:“你再告诉我,你跟她处对象有没有想过要跟她结婚?”那赌徒又摇摇头。杜兴随手抡了一巴掌,给他来了一个嘴巴:“你小子行啊,老话怎么说的?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爱恋,那就是耍流氓!你呢,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跟人家亲热,那还真不是嫖娼,‘嫖’字拆开念,一个‘女’加一个‘票’字,你跟人家亲热还不给票子(钱),你这是赤裸裸的强奸!”
我当时正点了一根烟,听杜兴这话差点被烟呛到,我算服了这个监狱大油,心说他这一天天可咋整,从哪冒出来这么多歪理?甚至按他说的,这赌徒罪更大了。那赌徒一时间被绕进去了,也不懂得反驳了,不过他嘴上连说我们诬陷他。杜兴懒得说了,对着那俩彪形大汉说:“你俩,去,把这小子带里屋去,我弄个菜单,咱们一会儿‘开饭’。”
我本以为杜兴审讯得用几个钟头呢,没想到他那菜单效果那么明显,不到一刻钟,那赌徒全招了。杜兴刚才活动了筋骨,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跟我俩说:“按赌徒的交代,这几天赌庄的暗号是红脸关公,那赌场里有三个人的左耳都戴着红色耳坠子,就是煞哥三兄弟了。而且最近这三兄弟赌瘾不小,每晚10点到后半夜,他们都会出现在赌场里,跟大家赌钱。”
我一听这话,心说真是老天帮我们,现在暗号有了,那三兄弟还会出现,我们这两天抓紧行动,一定能把他们一网搂。不过想到这儿,我心里也有种低沉感,这次我和杜兴是先锋啊,到底能不能留着命完成任务,能不能顺利地把三兄弟抓获,可都不好说。警察也是人,也都只有一条命,谁不想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呢?
刘千手又说了接下来的计划,按他的想法,突袭这事赶早不赶晚,他明天白天去联系警力,晚间就动手,但具体计划什么样儿,要等明天白天才能定下来,让我俩明天等信。现在很晚了,我们仨把话聊到这儿就此分别,我跟杜兴坐着那辆破面包车先回了市里。本来我觉得我挺放松的,就算知道明天去拼命,心里也没啥杂念,但邪门的是,我这一晚上没咋睡觉,心里总有种莫名的小冲动。
刘千手说让我们等计划,没想到他的计划制订得这么快,第二天早晨8点他就打来了电话。
我和杜兴躲到办公室,把门一关,我们仨开了个电话会议。刘千手的意思,晚上午夜左右行动,第二波支援是二十名手持突击步枪的特警,算是全副武装了。我和杜兴今天下午要去一个特殊地方,会有人给我们乔装一番,好让我俩顺利地混到赌场中。到时我们还会带着一个报警器,等控制住场面后,就把报警器摁下,他和特警们会在五分钟之内赶到现场,接替我们的工作。这计划听着没啥毛病,但我很清楚,这事能不能成,主要看我俩能不能成功进赌场,能不能用内裤炸弹把他们吓住。
这一上午,我都没咋办公,或许我的想法有点自私,我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晚上真牺牲了,那我现在活着的时间绝对是拿秒来计算了,我还不趁着有空抓紧享受一会儿?我上午过得很悠闲,喝喝茶,瞎溜达溜达,甚至还跟杜兴抢电脑玩了会儿游戏。我这突然的堕落,让很多警局同事不解,在他们的印象里,我可是很积极的一个人,但我不怕他们误解,更不在乎他们对我的印象的改变。
中午吃完饭,有个陌生电话打过来,让我们带着家伙下楼,准备走了。我知道这是带我们去乔装的人,我也没啥拿的,去赌场肯定要搜身,带枪没用。但炸弹内裤得带着吧?听杜兴说,昨儿炸弹内裤就到了,我俩当时也没试试,他就把它们收起来了。我顺嘴提醒一句,让杜兴赶紧把内裤拿出来,我们好带走。杜兴正抽烟呢,我发现这爷们儿胆子不是一般的肥,叼个烟就来到一个铁皮柜前,从里面把炸弹内裤拿了出来。我一看就害怕了,心说他那烟头可千万别掉下去,不然把这内裤弄炸了,别说我俩了,整个警局大楼都得塌一块。我赶紧找个水杯,递过去,让他把烟头吐水里,不过我多虑了,这内裤外面包着一层真空防护膜,估计也防火。
我们找个黑口袋把内裤裹着,下楼钻到一个“出租车”里,我发现这司机还是老熟人,就是东北锤王案那次,负责送我们去乔装和找阿豹的那个伙计。敢情他没有冲前线的任务,看到我俩还特意打了个招呼,甚至开车这一路上,还时不时鼓励我俩,但我把他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他明显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发现今天巧合的事实在太多了,这次给我们乔装的师傅也是老朋友,那老哥看到我俩以后当场就笑了,尤其看着我,还特意摸了摸脑袋。
为了破锤王案,我牺牲了一头长发,养了一年多才把头发弄长,看着这老师傅贼兮兮地盯着我头发看,我心里直突突,心说他要再给我剪寸头,丫的,我也不当这第一拨支援了,现在就跟他玩命,看我不用剃刀把他剃个光头出来。但这次挺乐观,老师傅没怎么给我俩大变样,就是把我俩往老气横秋里打扮。他技术挺高,打扮完了我照镜子看了看,不是熟人,真难认出我来。晚间我俩把炸弹内裤也换上了,我发现这内裤还是紧,我都跟杜兴说要大号的了,可这大号内裤也没咋大起来。老师傅还塞给我们一个黑兜子,我打开看看,里面是一捆捆的钞票,我没时间细数,但我合计这少说有三五十万元。这就是所谓的赌资吧。
我和杜兴合坐一辆摩托车,我俩是掐时间走的,在午夜前一刻钟赶到了红罗村。我发现这时候的红罗村跟白天不太一样,村口有俩放哨的,他俩装着在那里闲逛,但谁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逛,难道梦游吗?看我俩到来,有个人还话里有话地问了一句:“兄弟,你是这村子的吗?看着面生啊。”杜兴没下摩托车,对我使个眼色,我拎着黑兜子走下去,还说了一句:“我是彭拓的朋友,他介绍我来这儿玩几把。”彭拓就是我们抓的那个赌徒的名字,他是常客,跟这俩放哨的都认识。
这俩放哨的狐疑地互相看了看,又凑了过来,当他俩看清黑兜子里的钱后,都有点信了,但他们很警惕,其中一个还多问一句:“知道最近流行什么话吗?”我明白他是在问我们暗号,我没犹豫,当即回答:“红脸关公。”我发现我这话一出口,他俩表情瞬间有些不自然。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那个彭拓不会骗了我们吧?瞎编个暗号忽悠我们,真要那样,今晚计划可就砸锅了。可我多想了,这两人又都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心说既然通过了,那就走呗,我又坐到摩托车上。我发现杜兴竟没急着开车,反倒多望了那俩放哨的一眼。想进红罗村的小澳门赌场,我发现还真不容易,这赌场在一个民宅底下,门口那个看门老头,别看岁数一大把,人脏兮兮的,但很认真,用那双全是黑泥的大手把我俩浑身上上下下摸了个遍,确保我们没带武器。我们又随着这老头来到一个地窖入口,这是个大铁门,这老头挺有力气,吆喝一声把那大铁门举了起来,让我俩快点进去。
在铁门刚开的一刹那,我听到了从地下传来的吆喝声。什么开啊、买定离手之类的,这都是赌博的专业术语,我也不知道咋搞的,自己一个不会赌钱的人,听到这吆喝声,心里都有点热血澎湃的。我跟杜兴依次钻了下去,这通往地下的走廊里没有灯照明,台阶也破旧,这都不算什么,我俩下去后,这老头就把大铁门关上了,弄得一瞬间走廊里有点黑。我冷不丁有些不适应,都不敢动,怕一脚踩秃噜了,整个人滚下去。那我还做啥任务,保准当场昏迷。我看走廊尽头有亮光,是从一个门缝里发出来的,估计进了那个门,就是赌场了。
我摸索着,想把手机找出来照亮,但我刚有这动作,杜兴就一把拽住我,还轻微地嘘了一声。我本来一愣,又一下反应过来,杜兴一定发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我凑到他耳朵说悄悄话:“咋了,大油?”杜兴也很小声地跟我说:“李峰,你知道吗?咱们刚进村就露馅了,彭拓那兔崽子告诉咱们的是假暗号。”
我听完就冒汗了,心说这死大油,他当时都看出破绽了咋还带我进村呢?这下可好,我俩走到这步了,退都不能退了。我不死心,又问了一句:“你确定咱俩露馅了吗?”杜兴不再说之前的事了,反倒让我支个耳朵听,解释道:“监狱里赌博是常事,我太了解那种气氛了,你听听这赌场里传出来的声音,吆喝声不小,但有那种赌得不要命的气氛吗?我没猜错的话,那里都埋伏好了,只等着我俩上钩呢。”我越听他说越觉得绝望,我也打定主意,以后做任务绝不能跟杜大油在一块,这小子太能玩命了。但现在说这个有啥用,我也不想破案了,心里就合计咋能活着逃出去。
我又问他有啥想法。杜兴倒是轻声笑了两声,他真疯狂,跟我说:“想活命就得往前冲,把敌人打败。这样吧,咱俩把炸弹亮出来,等进赌场时让他们知道,咱俩也是有备而来的。”
他说完就脱了起来,我没法子,都这份儿上了,只能随着他。这地下走廊里很冷,我总不能光着下身大摇大摆地冲到赌场里吧?在脱下炸弹内裤后,我又把裤子穿回去了。
可问题来了,这炸弹内裤我俩怎么拿进去?捧着有些累赘,拎着也不是那个意思。杜兴有招,跟我说:“咱俩把内裤穿外面,这样还能腾出两只手来。”我算服了他这奇葩的想法,国外超人有这习惯,爱把内裤穿在裤子外面,我俩是来破案的警察,竟也学了一把超人。不过也别说,这内裤穿在外面,比直接穿在里面舒服多了。
等准备好了后,我拿出手机,杜兴在前我在后,我俩依次下了台阶。在快下完台阶时,杜兴冷笑起来,悄悄跟我说:“那门后有埋伏,应该有拿枪的,你等着,我给他们送个大礼。”我还合计呢,心说我俩有啥礼可送的?杜兴一摸内裤,从上面拽出一小块炸药包来。我这才明白,合着这次的炸弹内裤先进了,竟然是可拆解的。杜兴一拉线,把这炸药包弄得嗤嗤响了,对着门口丢了过去,还喊了一嗓子:“包子,热的!”
杜兴这炸药撇的真有准头儿,顺着那门缝就进去了。我不知道这一小包炸药啥威力,我俩可都在地下,要是它威力大了把这里崩塌了,也别说那些赌场里的人了,我俩也指定被活埋。
我想说杜兴太冲动了,可一时间也顾不上说这个了,在条件反射下,我向走廊边上躲去,趴在墙面上。虽说这么做没啥大用处,但贴着墙能让我一时间有种安全感。那炸药进了门,里面就传来一阵骚动声,而且赌钱吆喝声戛然而止,杜兴真没说错,那些人都是假装的,只等我们上钩。轰的一声闷响,炸药炸了,不过威力没多大,走廊连抖都没抖,只有那门被炸出来的气流冲击得咣当一声。
杜兴真是一点都不怕,撇完了炸药他跟没事人似的,还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走,咱们进去。”他视力可真好,在这种几乎黑暗的环境下,仍大步往下迈,我本来看不清这台阶,但被他拽着,稀里糊涂地跟了下去,也是我运气好,没踩错。他一脚踢开赌场的门,大吼着“都别动”,又双手拽着炸弹内裤的拉环,几步蹿了进去。我也学着他,跟在他后面,进去后还四下看了看。
这场子里人不少,估计有二十来号吧,有一半没拿武器,一看就是正经的赌徒,被杜兴一吼,都吓得蹲在地上。剩下那十来号人,看架势都是煞哥的手下,或者说他们是赌场的工作人员。他们有拿匕首的,也有拿枪的。先说那些拿匕首的,虽然不服我俩,不过表情出卖了他们,他们就是强撑着,打心里都害怕。还有四个拿枪的,都是老式的左轮手枪,他们都瞄准着我俩,一时间有些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