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陈致庸说道,“我也要好好操办一下。不能让旁人耻笑我家寒酸。”
“那这样吧。”楚河提议,“两个月的时间应该够了。我们择一个两个月后的吉日……”
“两个月时间太长,”陈致庸说道,“还是提前几日吧。”
这话一说,楚河和陈致庸心里都明镜似的。楚河看着陈致庸委曲求全来恳求自己,心里一股快意升起。故意不立即回答,就是看着陈致庸在自己面前强忍怒气,又不敢发作。
僵持一会之后,楚河松了口,“一切就听岳父大人做主啦。”
陈致庸拱手告辞,转身走了。留下楚河冷冷看着他离开。
陈致庸回到家,向下人询问陈淑和在那里,下人回答,小姐在厨房找吃的。陈致庸再也忍耐不住刚才在楚河那里受的恶气,快步到了厨房。看见女儿正拿着一个萝卜,愣愣看着自己。陈致庸一把将陈淑和手上的萝卜打掉,又回手打了女儿一嘴巴,“你做的好事!”发了一顿脾气之后,陈致庸才回到中厅,招呼管家和账房先生,一起商量小姐的婚事。
陈致庸安排完毕,回到房间休息,想起刚才看见女儿的模样,一把将书桌上的笔墨都给扫到地上。
陈淑和这几日已经挨了父亲几次打,知道父亲被自己气到了极点。前些天开始,自从发现自己月事没来,就知道大事不好,那林家的少爷当日做的恶,已经留下了恶果。陈淑和慌乱几日,知道这事终究瞒不过去,才去找了父亲,父亲的反应,陈淑和早有准备。过了几日,陈淑和身体上的反应越来越明显,被陈致庸知道后,请了医生来,医生给陈淑和把了脉,脸色古怪,回头去了陈致庸书房,马上就被陈致庸用茶杯劈头盖脸的砸过来。
陈致庸又请了一个医生,情形仍旧是一样。这下陈致庸就明白了女儿为什么要想自己询问婚期。于是走到陈淑和房间,去向女儿问个究竟,陈淑和那里肯说,只是垂头沉默,一言不答。
“是不是你哥哥出事,我在绵阳的那两日?”陈致庸想明白了。看见女儿没有否认,对着女儿骂道:“你们两个畜生!”
陈致庸问清楚了缘由,心里左思右想,只好放着老脸不要,亲自去问楚河,回来后,更加愤懑。看来林朝幕这人一点都不傻,故意把事情做在前面,现在木已成舟。再也顾不得打探林家的底细,只能把女儿嫁给他。
江油的玉石商户,都在私下耻笑陈致庸,陈淑和未婚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作为笑谈,到处流传。不仅是那两个郎中漏了口风,就是林朝幕林少爷被交好的少年子弟问起的时候,并不否认。那些富家少爷,都称赞林少爷的本事,是怎么偷偷做出这等香艳的美事,问道细节,都是污秽不堪的言语。
这些话或多或少传到陈致庸的耳中,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
陈致庸这些天来,根本不敢在江油抛头露面,只当是当做旁人的耻笑都不存在,加紧安排女儿的婚事。让女儿和林朝幕成了亲,这些风言风语,也就没了意思。虽然陈致庸如此安慰自己,但自己也知道这是掩耳盗铃而已。
好在林朝幕对陈致庸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陈致庸怎么打算,他都一口应承。一个月后,陈淑和虽然还没到显怀的月份,但是在陈致庸的眼中,女儿肚子已经高高凸起,女儿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自己的耻辱。
在婚事的前两日,陈致庸和楚河商量的时候,楚河突然说道:“岳父,我在成婚那天,有个不情之请?”
陈致庸咯噔一下,这小子果然要趁着机会要挟自己,不知道要在自己身上讨到什么好处,如果狮子大开口,自己该如何是好,只能先应承下来,来日方长,慢慢做计较。
没想到楚河说道:“岳父大人还记得当初卖给我的那块石头吗,我想在成亲之日,把那块石头切开。”
“这是什么道理?”陈致庸听见是这个要求,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但是仍然问道,“为什么要选在成亲的日子。”
“岳父大人从来不赌石。”楚河委婉说道,“其实赌石,是很有讲究的,一定要选个吉日切开石头,在云南,很多玉石商人,在切石头之前,要专门到庙宇里求神拜佛,更有甚者,还要专门在乡下找了处女,在拿吉日****,求个好彩头……”
“你在说些什么!”陈致庸听见楚河越说越下流,再也按捺不住,“朝幕,你把我家淑和当做什么人了。”
“岳父大人,”楚河说道,“我和小姐成亲的日子,正是个上好的黄道吉日,当我把石头切开,得了翡翠,那是我们林楚两家喜上加喜的好事啊。”
陈致庸自知失态,心里想着这事,也算不上林朝幕在刁难自己。于是脸色恢复,“那就听你打算。我们都是做玉石生意的,也不是什么失礼的事情。”
“谢谢岳父大人。”楚河大喜过望,对着陈致庸拱手。陈致庸却觉得林家少爷现在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怪异,阴阳怪气。
来自缅甸的林家大少爷林朝幕和江油的名门望族陈家小姐就在这一日成婚。由于林家远在他国,也就顾不得许多繁文缛节,亲事就在陈家办理。
陈致庸花了大把银两,把婚事办的铺张浪费,陈家上下都张灯结彩,喜庆非凡,陈致庸请了江油几乎所有达官贵人和同行商人,为的就是,在今日把前些日子的腌臜气,一扫而光。那些同行商人,更是知道在婚事当日,林家少爷,要把一块茅石给切开,这等新鲜的事情,当然不能错过。
从早到晚,陈家的宾客络绎不绝。在江油的宾客早早到来,离得远的宾客,也在前几日得到消息,纷纷赶来造访。
楚河和陈致庸各怀心思,都做出喜庆的姿态,迎接客人,江油的玉石商人,无论和陈致庸有没有过节的,都来了。
江油的县长也亲自到访,看见了陈致庸,拉着陈致庸的手,嘴里道贺,“陈老爷啊,朝幕这个好女婿,可是我介绍你认识的,你可要记得我的这个人情啊。”
陈致庸不敢怠慢,连忙道谢。安排县长就坐。
楚守元也从重庆赶来,参加婚事,这个礼数,他还是不敢怠慢的。
婚礼从早上闹到晚上。在拜天地之前,众人都在陈宅院内同吃宴席。陈家下人,把那块石头放到院内空地里,工匠已经准备妥当,楚河对着众人说道:“今日是我林朝幕的大喜之日,我就把这块石头给开了,让大家开开眼界,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成色的翡翠,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开不出翡翠,我也不灰心,因为陈家小姐能嫁给我,这福分,再贵重的翡翠也比不上。”
陈致庸听着林朝幕话说的周全,心里反倒觉得前几日对林朝幕的忌惮,是自己太多心了,现在女儿已经在和林朝幕成亲,那些龃龉,也就可以翻过不提。
这边楚河的心思,却和陈致庸天壤之别。楚河看着工匠正在切开石头,所有人都凝神静气,看着石头一点点被切开。
楚河记着当年母亲说过,自己的父亲从没走眼,病死之前,还泣血在石头之上。自己当年在缅甸矿区的废石堆里,也是血溅石头之上,这冥冥中老天赐予楚家子侄的本领,不是空穴来风。楚河绝对相信当年父亲的眼光,只是当年父亲已经病倒在床,无法言语,知道大势已去,就算是告诉母亲,石头里有翡翠,也逃不过弟弟的攫夺,将这秘密隐瞒下来,把这个翻身的机会留给儿子。
现在,楚河闭上眼睛,等着事实,还父亲一个公道。
果然片刻之后,全场静默,刚才纷扰的交头接耳声全部消失。楚河睁开眼睛,看见工匠已经傻了,呆呆站在石头旁边。被切开的石头,缝隙里映射出令人眩晕的妖艳碧绿。
来参加婚事的玉石商人,都急切地走到石头跟前,仔细查看,几个老行家,甚至不顾身份,跪在地上,掏出花镜,慢慢细看。几个老行家看完,站起身来,看着楚河,其中一位伸出拇指,“林家少爷,果然是真正的高手,厉害!”
没有一个玉石行家敢对这块石头沽价。这意味着这块翡翠,是一块世间罕见的极品成色。
楚河胜券以握,眼角看着岳父陈致庸和叔叔楚守元两人。楚守元的嘴巴长得大大的,身体纹丝不动。陈致庸脸色惨绿,不逊于那块石头里的绿色光芒,他现在已经把肠子都给悔断了。旁边的家人不停拉扯陈致庸的衣袖,“老爷,老爷,时辰到了,该行礼了。”陈致庸这才缓过神来,勉强安定神态,“那就行礼吧。”
楚河倒是不急,把那块石头高高的供在中厅的案桌上。等着陈家相熟人家的妇人去房间请陈淑和过来拜堂。中厅里布置的大红大紫,这块翡翠放了进去,更是增添光彩。
几个妇人把陈家小姐牵引到中厅,陈家小姐身着红色的婚服,走到楚河面前。礼仪开始朗声喊道:“新人已就位。开始行礼,一拜天地……”
“等等。”楚河把手一摆,“我林朝幕,有话要说。”
“朝幕!”陈良茂走到楚河跟前,责怪说道,“这当口,你还要说些什么?”
“来了来了。”陈致庸终于明白这林朝幕不是等闲之辈,心里一直在隐隐担忧,就怕这个女婿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作为,没想到,他这么处心积虑,一定要忍到这个时机,才突然发难。陈致庸心里就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林朝幕,让林朝幕在最关键的时刻,撕破脸面。心里又一转,也许是他有什么别的想法,不见得是要折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