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楚河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陈致庸万念俱灰。
“我想问一句。”楚河说道,“陈家小姐,可曾婚配过?”
所有宾客都看着楚河,他们都是陈家的熟人,也曾听说过陈家的小姐似乎和重庆的楚家有过媒约,但是这事多年来也没人提起过,都把这事不放在心上。
“当年楚守正和我是挚友,这件事情,的确提起过。”陈致庸当着众人说道,“但是这事早就过去,楚家少爷也没了消息,应该也是死在了他乡。媒妁之言,也没有依据。”
“真的吗?”楚河说道,“我林家可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怎么能娶一个嫁过人的寡妇。”
“林朝幕!”陈良茂揪着楚河的衣领骂道,“你是成心败坏我家名声的是不是?谁说我妹妹嫁过人了,媒约在那里,媒人在那里?”
楚河把陈良茂推开,指着站在陈淑和身边的那个媒婆,“你们家也太吝啬,两次把陈家小姐嫁人,媒婆都找同一个人。”
所有人都明白了楚河的意图,原来这林朝幕,气愤陈家隐瞒欺骗他,故意在这个关头羞辱陈致庸。
“媒婆过来!”楚河喊道,“你给大家伙说说,当年你是不是给陈家小姐牵线做过媒人?”
“时间久了。”媒婆看着陈致庸,唯唯诺诺地说道,“我妇道人家,那里记得这么多。”
“就是!”陈良茂说道,“你说我妹妹嫁过人,有什么凭据。”
“楚家的家人也在。”楚河指着楚守元说道,“你过来作证!”
“这个这个。”楚守元眼睛看了陈致庸,又看了楚河,一时没了主意,“当年大哥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那就是没有媒约罗。”陈良茂对着楚河轻声说道,“朝幕,你千万不要相信旁人的闲言蜚语。”
“闲言蜚语还少了吗?”楚河有把手指指向陈淑和,两个郎中都说陈家小姐品行不端,身上有了身孕。”
所有人见楚河已经态度大变,不知道他还要把陈家羞辱到什么地步。
陈致庸身体向后跌倒,被下人扶住,陈致庸推开下人,嘴里说道,“我倒要看看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有什么凭证,污蔑我们陈家。”
“我的确和陈家小姐有染。”楚河无耻说道,“可是若不是陈家小姐品行失德,我又怎么能得手,谁知道陈家小姐在我之前,有多少姘头,她腹中的胎儿,是不是我林家骨血!”
“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陈良茂对着楚河大骂,“你疯了吗,你以前不是这样啊。”
“让他说完!”陈致庸呵斥儿子,把头转向楚河,“看你今日,定是非要悔婚不可,你信口开河,污蔑我家清誉,我饶不了你。”
“信口开河,信口开河……哈哈哈哈。”楚河大笑起来。把手伸进怀中,拿出一张媒约出来,难媒约年代已久,纸片都在发黄,“若不是我去了重庆楚家一趟,还被蒙在鼓里,被你们陈家蒙骗,白白让我戴一辈子的绿帽子。”
楚河嘴里说着,把媒约拿给县长看了,又依次递给有头有脸的大户老爷观看,那些大户人家的当家,看了之后纷纷摇头,的确是当年陈致庸把女儿许配给楚家少爷的媒约,陈致庸的满腹诗书,本就是江油大儒,一手好字,大家都认得的。
陈致庸看见楚河这个作为,嘴角渗出血来,眼睛看向楚守元,怨毒无比。楚守元被看的发毛,身体瑟瑟发抖,不停摆手,“和我无关,我那里有个这个胆量。”
楚河又把一张新的媒约拿出来,两张媒约分别拿在左右手上,“一个女儿,嫁给两家人,我林朝幕竟然被陈家牵扯到这种肮脏的事情中,就算是楚家少爷已死,陈家小姐也该守节,怎么能再行婚配!”
陈淑和听到这里,已经昏了过去,连忙被旁人抬回房间。
楚河回头看着陈致庸,陈致庸的嘴角鲜血已经把下颌的胡须全部染红。但他扔在勉力支撑,指着楚河说道,“林朝幕,我要写状纸告你。”
“陈家老爷是欺负我在江油无亲无故,无人做主么?”
“你明知事情原末,还故意同意婚事。污蔑我陈家。”陈致庸说道,“还有我儿子良茂那批货物,就是你安排人托他到四川贩卖,我儿子被你蒙骗,不知道那货物是鸦片,你脱不了干系。”
江油县长连忙向陈致庸摆手,“陈老爷,这事可不能乱说,可是要杀头的。”
“顾不了这么多了。”陈致庸说道,“我今日也不要这张老脸了,一定要把这个人面兽心,走私鸦片的畜生弄进大牢。”
楚河狂笑起来,“那我就在太白楼等着,看你怎么告我。”
楚河言毕,吩咐随行的下人,把石头抬起,走出陈家家门。留下众多呆若木鸡的宾客,面面相觑。在来看陈致庸时,陈致庸已经软倒在地,身体抽搐。
陈家下人连忙掐人中,揉胸口,给陈致庸喂服了参汤,陈致庸才苏醒过来,看着满堂宾客,站在布置的花团锦簇的中厅里,一声叹息。
众人也无话可说,纷纷离去,无一人留下安慰。只有陈良茂在空荡荡的中厅里,破口大骂林朝幕这个牲口。
江油陈家和林朝幕的婚事,就在众人完全无法意料的情况中,突然峰回路转,在新人拜堂成亲的节骨眼上,被林朝幕突然翻脸,指出了陈致庸把女儿贰嫁的痛处。陈致庸在家里静心休养的时候,楚河也没闲着,到处跟人宣扬,陈致庸就是看中了自己林家的财产,才利用陈家小姐来笼络自己,幸好自己走南闯北已久,在关键时刻,识破陈致庸的用意。
那些家中有合适年龄的富商,有些就有了把女儿许配给林朝幕的意思,但是更多的富商都忌惮林朝幕这人的手段毒辣,这个想法也是一闪即逝。向家的掌柜倒是一心交结,物色了自己的同族侄女,楚河心里明白向家掌柜的意思,断然拒绝,说暂时没有婚娶的想法。
楚守元在婚礼不欢而散之后,没有立即回重庆,他打听到陈致庸身体稍稍好转之后,到陈家拜访。在陈致庸面前一再解释,林朝幕的事情和他无关。这事,放在楚守元身上,的确冤枉,但是楚守元不解释倒还罢了,一番解释,岂不是证明他做贼心虚,越描越黑。
“我也不知道这林朝幕是怎么拿到那张媒约。”楚守元还在对陈致庸撇清关系,“一定是那个老婆子,不知道在那里得知了林家少爷要和您家小姐结亲的消息,心里怨恨,把这消息透露给了林朝幕。”
“怕不是守正遗孀的意思吧。”陈致庸现在已经把持不住平日里的休养,说话不再绕弯子,“我看那张媒约应该是你交给林朝幕的,然后故意激怒他,让他为难我。”
“我那里敢这么做。”楚守元说道,“您一直待我不薄,我怎么能做这种狼心狗肺的事情。”
“我们陈楚两家的生意,你们已经占不了多少股份。”陈致庸说道,“待我告倒了林朝幕,就去重庆你家清点账目,我们两家的帐,也该算算了。”
陈致庸那里肯信,那张媒约,到底从何而来,是非常明显的事情,陈致庸坚持认为,这就是楚守元故意和林朝幕勾结,来对付自己。
楚守元大祸临头,无论怎么哀求,陈致庸也不惦念旧情,对着楚守元说道:“你回去吧,在家里收拾,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林朝幕用我家的钱做好人,买了你那块石头,你还怎么解释。”
楚守元听到陈致庸说的那块石头,心里一个念头升了起来。心想,何苦在这里央求陈致庸,自己还有一个指望。想到这里,就从陈家走了出来,一刻都没耽误,去太白楼找林家少爷林朝幕。
楚守元这辈子自己没什么本事,无非就是在兄长和陈致庸两人之间朝秦暮楚,讨点好处。当年跟着哥哥,嫉妒哥哥把持楚家家产,引狼入室,害死了兄长,本以为楚守正死后,楚家就是自己的掌中之物,谁知道陈致庸的面善心狠,远超出自己的想象,几年下来,把楚家的产业蚕食了大半,自己一直苟延残喘。如今林朝幕又这么闹了一番,自己马上就无立足之地。思来想去,陈致庸是肯定不会饶了自己,自己要保住产业,只有一条路走,就是去依附林朝幕,林朝幕和陈致庸已经反目成仇,也只有他才能解救于自己,至于如何让林朝幕出手相助,楚守元心里有数,那是林朝幕一定不会拒绝的大礼。
楚河正在客房,见到楚守元来拜访,知道这老东西已经被陈致庸逼得走投无路,主动送上门来。楚河连忙沏茶,安顿楚守元坐下,两人闲谈了一阵子,都是楚守元数落陈致庸的不是。楚河听的气闷,连续打了几个哈欠,看样子就要送客。楚守元知道再不说正经事,就没有机会了。于是说道,“林少爷,你怎么还在江油不走呢?你不知道你要大祸临头了么?”
“我做人堂堂正正,怎么会大祸临头。”楚河笑着说道。
“我听说,陈致庸这个老家伙,已经花了大把银子,在县里上下打点,就是要告你。”
“他告我什么?”楚河眼睛眯起来,“告我悔婚,告我是个走私烟土?”
“话可不能这么说,”楚守元说道,“陈家在江油盘根错节,陈致庸和县长当年都同科秀才,就算是县长和你有交情,但是承审员却是陈致庸得意门生,是南京政府派遣下来的官员,你一人在江油无亲无靠,到了公堂,上那里说理去。”
“这倒也是。”楚河抽了一口气,“楚世叔若是不提醒我,我那里知道这些渊源。”
“我有个主意。”楚守元说道,“让陈致庸身败名裂,让他告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