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半壁史书:历史上的那些姐儿们第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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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合的比赛结果,还用得着我说吗?(5)

事实上,一切的斗争,都是因为利益冲突。简单地说,好人跟好人,坏人跟坏人,好人跟坏人之间,都会有利益冲突。因为共同利益,人们会组成一个同盟,因为利益冲突,同盟与同盟之间难免会有斗争。

同盟这种东西,往小了说,是家庭、团体、组织;往大了说,是国家,甚至是许多个国家。同盟与同盟之间,存在利益冲突,这是肯定的,但一个同盟的内部,也绝不会是紧密契合坚不可摧的——分赃总是不均的,所以矛盾总是有的,只不过同盟内部的矛盾往往小于同盟之间的矛盾,所以才不那么明显而已。假如矛盾大到无法解决的地步,旧的同盟就会瓦解,进而形成新的同盟。

比如说,你和你兄弟出去逛街,半路上突然冲出一条狗,要咬你们,你们兄弟俩齐心协力把那条狗打飞,这叫共同利益;走着走着,你和你兄弟突然看见一个漂亮的妞,你们兄弟俩都想泡,这叫利益冲突。又比如说,一个国家遭到了外族入侵,全国人民齐心协力保卫祖国,这叫共同利益;打完外敌之后,这位将军说他功劳高,那位将军说他本事大,大家都想当皇帝,谁也不肯让谁,于是就打内战,这叫利益冲突。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小到家庭,大到国家,本质上都是一个同盟。如果大家都有着共同利益,同盟就继续,哥俩好来六六顺,全国上下一条心;如果出现了利益冲突,万一处理得不好,同盟就瓦解,兄弟会分家,国家会分裂。

兄弟分家,反目成仇,这个就不说了,现实生活中太常见了。至于国家分裂,这个其实也很常见,古今中外,有哪一个国家没有打过内战,有哪一个国家没有经历过分分合合?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那是因为利益冲突,需要打乱原有的秩序,来重新进行利益分配;分久必合,那是因为共同利益,大家都迫切需要一个安定团结的环境,来进行新一轮的利益分配。

僧永远是多的,粥永远是少的,吃着碗里的,永远会看着锅里的,我的永远是我的,你的迟早也是我的——利益冲突总是难以避免,很残酷,但是,也很现实。

既然是因为利益冲突,那么,关于斗争这回事,也就无所谓善与恶,是与非,你可以说斗争的双方都是好人,你也可以说双方都不是好人。比如说这场宫廷斗争,你若是往好的方面想,双方好像都有着正当的理由:邓绥是一个难得的好太后,为国家和人民做了很多好事,她执掌朝政是应该的,至于周章,他说要维护正统,立和帝的长子刘胜为帝,按照皇位继承的优先次序,立嫡、立长、立贤,他的做法自然是无可厚非的。

你若是往坏的方面想,邓绥出于私心,不肯放弃权力,无视皇位继承的游戏规则,屡次违背群臣的意见,立了不该立的人当皇帝,你说,她有没有错?周章,他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他要是成功了,立刘胜为帝,当时年仅八岁的刘胜,又能有什么作为,还不是要靠别人来辅政?周章作为此次政变的最大功臣,他不辅政,谁来辅政?说白了,这次宫廷斗争,双方都是为了权力,谁也不比谁高尚,仅此而已。

虽然在斗争的过程中,双方都无所谓正义,但斗争结束之后,情况可就不同了——赢了,就是正义,输了,哪凉快哪呆着去。

比如说楚汉相争,刘邦打赢了项羽,你总不能叫刘邦这样写:刘邦他妈的就是个臭流氓,项羽他妈的就是个大英雄,臭流氓赢了还是臭流氓,大英雄输了还是大英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刘邦肯定会这样写:刘邦纯爷们,铁血真汉子,是正义与智慧的化身,在他的正确领导、英明指挥下,老百姓们进行了一场光荣伟大的斗争,推翻了黑暗而腐朽的秦朝,打败了万恶的项羽,终于完成了统一大业,拯救了受苦受难的广大人民群众,让他们过上了幸福生活。没有汉高祖,就没有大汉朝,有了汉高祖,大汉朝的面貌就焕然一新……等等等等。

纵观中外,历朝历代,人类文明几千年历史,没有哪个胜利者不是这样写的。毕竟,赢家总不会自己骂自己,更不会吃饱了撑的,去夸奖自己的敌人。假如换作我是刘邦,我肯定也会这样写,假如换作你是刘邦,你肯定也会这样写,任何人都会这样写。其实在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别都是微乎其微的,甚至是毫无差别的。比如说在这方面,人们就表现出了惊人的一致。

历史,说白了,就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东西。如果这样写符合统治阶级的利益,好,那就这样写;如果那样写符合统治阶级的利益,好,那就那样写。赢家掌握着话语权,赢家只代表自身的利益,赢家只会为自己说话,如果你跟赢家有利益冲突,不好意思,请你消失吧。从某些方面来说,写在历史书上的东西,并不比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真实多少,有些流言蜚语至少还有根有据,但有些书上的东西简直就是胡扯放屁了。

历史本身是不可信的,但同时也是可信的。毫无主见的人读历史,会越读越糊涂,反之,懂得独立思考的人,越读就会越清醒。糊涂的人找不到真相,还不如不读,清醒的人能抓住重点,认清本质,所谓“读史使人明智”,说的就是这一类人。

在我心目中,读史最清醒的人,莫过于民国时期的李宗吾先生。此人翻遍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二十四史,终于找到了历史的真相,著成巨作《厚黑学》一本。把他的理论往历史上那些人身上一套,原来所有的真英雄、大豪杰都脱不开厚黑的范围,换言之,要想成为英雄豪杰,就必须懂得厚黑心术。李先生一番高论,彻底撕下了道学家们仁义道德的虚伪面具,让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正人君子无地自容,实在是让人看得畅快淋漓,大呼过瘾!

生子当如孙仲谋,读史当如李宗吾!

总的来说,历史可以说是政治的延伸,也可以说是人性的延伸。咱们撇开政治问题不谈,继续讨论人性问题。

有人说,人性本善,也有人说,人性本恶,我想说,人性本来无所谓善恶。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衡取起轻,追求利益最大化,损失最小化,像这样趋利避害,才是人的本性。在趋利避害的过程中,有人逐渐倾向于善,有人逐渐倾向于恶,才构成了这个缤纷而复杂的世界。

一个孩子,当他做错了事,遭到家长责问的时候,为了逃避责罚,他可能选择说谎来掩盖事实。也许他说谎没有被发现,那么他就会觉得,说谎对他更有利,在以后的生活中,他会渐渐变得精于编造谎言;反之,当一个孩子的谎言屡次被揭穿,因而受到了更严厉责罚的时候,他会认为说谎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就会放弃说谎,慢慢变成一个诚实的人。

以上的事例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假设,在现实生活中,人们所面临的利害选择,往往要比单纯的说谎或者坦白要复杂得多。经过许多次选择之后,某种东西就会在人的内心世界中固定下来,进而形成相应的思想观、价值观、人生观。观念一旦形成,就难以改变,做惯了善事的人,觉得行善让他更快乐,于是变成善人;与之相反,某些人习惯于作恶,认为作恶对他更有利,于是变成恶人。

世上本没有善恶,行善作恶的人多了,也便有了善恶——这种格式的话语很流行,原文出自鲁迅先生之手。先生也读历史,他把中国历史分为两个时代:一,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二,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

先生学识渊博,他这样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人们趋利避害的本性:追求利益最大化,损失最小化。

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那群人,跟现在的我们其实没有多大差别,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远大理想,不敢奢望做什么将相王侯,也从没想过要征服天下,青史留名,只想要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娶老婆生孩子,度过平静而安宁的一生,仅此而已。只要还有活路,只要还能生存,做奴隶又有什么要紧?可是,总有一些不堪的时代,竟让人连奴隶都做不得,竟让人连一条活路都没有!除了反抗,还有别的什么路可走?

当年陈涉吴广揭竿而起,是因为什么?“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斩。”朝廷不给人活路,你不揭竿而起,难道要去送死?汉高祖刘邦,也不见得有多远大的理想,他碌碌无为地生活了四十多年,最后因为押送犯人,半路上走丢了几个,朝廷要杀他的头,他没办法,才去当了山贼,才在沛县起义,才当上了皇帝。

如果秦朝的徭役再轻一点,法律再宽松一点,不那么严苛,别动不动就砍头,让人暂时做稳了奴隶,还会那么容易就被人推翻吗?假如当年陈涉吴广不用死,刘邦不用死,还有许许多多本来会被砍头的人不用死,他们还会起义吗?我只怕,他们会高兴自己暂时做稳了奴隶,会歌功颂德感激涕零,会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都是逼出来的,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谁会去闹事呢?老百姓不为别的,只为一条活路而已。汉光武帝刘秀,就很清楚这个道理,他跟赤眉军打仗,打赢了,然后让他们吃饱了饭,几十万人的所谓“军队”就彻底归顺了他,再也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念头。

原来,他们的要求竟是如此简单,只不过一顿饭而已!

人之本性,趋利避害,最大的利益莫过于生存,最大的损害莫过于死亡。想做奴隶而不得,便无法生存,便只能抗争;暂时做稳了奴隶,就算对现实社会有诸多不满,只要能活着,便也无所谓了。

正因为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所以,只要统治阶级能够顾及被统治阶级的利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事发生了。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往往却只有开创基业的那几个人懂,随着时间推移,上层的人就完全不懂了,就以为人活着不需要吃饭了——一旦到了这种地步,除了推倒重来,也就别无他法了。历史之所以一再重演,之所以惊人地相似,就是因为这个缘由。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第五章)以德服人

书接上回。下面,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邓绥的父亲,邓训。为了方便叙事,首先,我要给大家介绍一个民族:羌。

羌族人主要分布在四川省,相对于东汉帝国而言,其居住地处于西部地区,故号称“西羌”。羌人逐水草而居,生产模式主要以畜牧业为主,从事农业生产的人并不多。为了种族的生存繁衍,在漫长的岁月中,羌人逐渐形成了这样一种婚姻制度:父亲死了,儿子娶后母为妻;兄长死了,弟弟娶大嫂为妻——这种习俗跟匈奴人类似,当年王昭君嫁给了南匈奴首领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死后,她的继子想要娶她为妻,而作为汉人的王昭君,对此自然无法接受,就给汉成帝刘骜写了一封信,希望能够回归故土,但汉成帝拒绝了她的请求,结果,王昭君只能客死异乡,终老此生。

与汉人不同,羌人并没有形成固定的君臣制度,而是分成许许多多个部落,强者称雄一方,弱者为人附庸。羌人信奉力量就是真理,每当部落与部落之间发生矛盾与冲突,他们通常以暴力手段解决。羌人生性坚刚勇猛,以战死为吉,病终为不详,擅长山地战,在平原地区,他们的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如果要给羌族人一个总体评价,我认为是四个字:战斗民族。他们虽然没有超级赛亚人的实力,但是绝对有超级赛亚人的血气。

在西汉时期,由于匈奴势力强大,因此,羌人曾经依附过匈奴。后来匈奴人被卫青霍去病痛扁一顿,实力大不如前,羌人也就随之脱离了匈奴的管辖。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到了东汉时期,羌人已经实力大增,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本来羌人与汉人之间就存在着冲突,时至今日,矛盾就变得更加尖锐了。

为此,朝廷特意设置了一个官职,护羌校尉,希望能解决边境问题。但是,由于历届的护羌校尉主要以强力打压为主,所以,虽然在短时间内,能够让羌人屈服于暴力之下,但是长此以往,反而愈发激起了羌人的仇恨,导致纷争不休,战祸不止。

汉章帝刘炟章和二年(88年),护羌校尉张纡诛杀羌人一千二百余,生擒两千余,还杀死了当地一位名叫“迷吾”的首领。迷吾之子迷唐,以及部落里的一些羌人,他们痛哭了一场,然后迅速集结了一批人马,大举进攻边塞,发誓要报仇雪恨。

张纡惹了大麻烦,他自己又解决不了,结果,就被朝廷撤了职。他的继任者名叫邓训,也就是邓绥的父亲。邓训走马上任之后,为了化解民族仇恨,他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对羌人实施怀柔政策,以抚为主,剿为辅。

比如说,羌人以战死为吉,病终为不详,所以,每当他们生了重病,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拿出刀子捅肚子,捅死为止。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他们感觉死得有价值一点:哥不是死在病魔手上,哥是死于兵刃之下,哥光荣了,哥壮烈了,哥牺牲了——羌人性情之彪悍,由此可见一斑。

很明显,自己捅自己是不对的。所以,每当邓训听说某某生病了,他就赶紧派出救护车,把那个人五花大绑,卸下他的武器(以防他因病自杀),然后抬进医院,实施抢救。有些人因为抢救无效,结果还是死了,但更多的人得到了及时治疗,因此恢复了健康。邓训的这种做法,让当地羌人明白了两个道理:第一,生病未必要捅刀子;第二,邓训是他们的大恩人,他带来了汉人的先进文化,而不是刀子。

总的来说,邓训的怀柔政策是非常成功的,他在羌人部落里树立了极高的威信,得到了他们的广泛认可和好评,甚至连迷唐的伯父,号无,也放下了仇恨,率领八百余人前来归顺。

但是,号无放得下仇恨,不代表迷唐也能放得下,毕竟,杀父之仇,可不是说化解就化解的。由于迷唐始终不肯归顺,邓训就联合各部落羌人,对迷唐实施坚决打击,经过数次交战,迷唐一败涂地,远遁千余里,再也搅不起任何风浪来。

就这样,在邓训的不懈努力之下,边境终于获得了安宁,汉人佩服他,羌人也佩服他。由于战事已经平息,邓训手下的士兵们无事可做,武器都生锈了,每天闲得发慌,他就让他们回家种田去了——他有绝对的自信,至少在他的任期之内,都不会再起干戈。

邓训镇守西羌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只有五年,但他为江山社稷所立下的汗马功劳,别人就算花五十年时间也未必比得上。他五十三岁那年,得了一场重病,当地各族人民纷纷前往探视慰问,每天都有数千人之多,把他的官府挤得水泄不通,甚至要排队才能进去。

虽然,大家都希望邓训的病情能够有所好转,但邓训毕竟还是没能撑下去,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里,他溘然长逝,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听闻噩耗,当地羌人伤痛欲绝,他们狂歌当哭,为了宣泄心中的悲伤,甚至有人拿刀子自己捅自己,或者捅他们的牛啊,马啊,羊啊,痛哭流涕地说:“邓使君死了,我们也跟他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