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放下过去
“啊啾！”清晰的喷嚏声再度在东方假日酒店的经理室内响起。
罗素素发狂了，“微雅，不是说你的感冒好了吗？怎么又犯了？”
纪微雅头昏脑涨，有气无力，“我也不知道，突然又发作了，也许是因为最近天太冷了？”
“听说圣诞那天有雪，”乔蔚随口接了一句，“这两天天气开始转阴，今年的初雪的确是很快就要来了。”
“那你请假吧……”罗素素躲得远远点，“你看看你，简直就是童话故事里的红鼻子弟弟似的，丑死了！”
“我也觉得丑死了，”纪微雅朝垃圾筒里又丢了一张用掉的纸巾，“可是没办法，你就再忍忍吧，我的感冒一般都是过了圣诞似乎就会稍微好一点的。”
“我真是受够了，”罗素素突发奇想，“也许我应该上山给你求张身体健康符，保佑你大病小病全都不犯才好。”
“如此，就多谢了。”纪微雅叹气，捧着纸巾盒站起身来，“算了，免得我传染你们，我先出去了。”
“记得不要朝风口站。”乔蔚跟在后头嘱咐了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纪微雅随便挥了下手，抱着纸巾盒离开了。
走廊里不时碰到酒店的其他工作人员，她一路行去，换来无数声问候：“纪小姐，怎么感冒又犯了？”
纪微雅忍不住苦笑，看起来，她做人应该还不算失败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苏陌会这样对她？
那天在酒店不辞而别之后，她打电话他不接，去找他他不在，等了两天却只接到他一条短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暂时别来找我。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当然，她也听说了发生在休息区的小风波，虽然事情的原委她并没有亲眼看到，可是想来也该知道是什么原因……
“唉——”靠在安全通道门口，纪微雅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是被客人听到的话，会对酒店产生不好的印象哦。”疏朗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
“董……董事长……”她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有种偷懒被抓包的感觉，有些尴尬。
沈今注意到她手中的纸巾盒，“怎么，感冒又犯了？”
“嗯。”纪微雅想到罗素素说她像红鼻子弟弟，于是忍不住低下头去，她现在这模样一定很丑。
两根温暖的手指却突然搭在她的下巴上，随即她的脸便被沈今抬了起来，他仔细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摇头，“微雅，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回去休息？”
心下突然微微一暖，有种久违的感觉顿时涌现了出来。
纪微雅慌乱地移开视线，“不用……啊啾！”
她又打了一个喷嚏，好丢脸！
纪微雅面红耳赤地看了他一眼，窘到不行。
沈今看着她脸色嫣红，黑眸流波，费了好大功夫才克制住自己没有伸出手去，可是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纪微雅忍不住问他。
“微雅。”沈今静静开口。
“嗯？”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纪微雅迷惑地应了一声。
“微雅。”沈今再次开口。
“你到底想……”纪微雅突然醒悟过来，顿时窘迫地垂下头去，看着手中的纸巾盒，仿佛那上面突然多出来一朵花似的。
看到她那样又羞又恼的神色，沈今也不想为难她，所以随口问她：“最近还好吗？”
纪微雅隔了片刻才点了点头，“还好……”
“你好像……不怎么开心？”沈今察颜观色，发现她眸中隐隐有淡淡黯然。
“没事，我可以应付的。”纪微雅连忙摇头，不想让他知道她最近到底如何。
虽然很不开心，也很不明白，可是不想告诉他。
不想在那样隐晦地拒绝了他之后，还要继续享受他的关怀和温柔。
沈今深深地看着她，隔了片刻后问她：“你是想和我划清界限吗？”
纪微雅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如果……没有经历过以前那些事情就好了。
如果没有轻易对他动心就好了……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可以吃就好了。
“我却不想，”沈今看她不说话，淡淡笑了，“因为……除非你离开酒店，否则我们还是会经常见面的，虽然你和他有过曾经的回忆，但是我们……许久以后，也会有我们的回忆。”
纪微雅看着他的眸子，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在她做过选择以后，她以为……她以为他早就放弃了……
“为……为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他，觉得更加烦恼了。
沈今笑了，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我觉得你比较傻吧。”
这算什么理由？
纪微雅简直瞠目结舌了。
沈今看着她那副模样，不禁又扬了下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对不起……”纪微雅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过了片刻，突然轻声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他挑了下眉，有些奇怪。
纪微雅没说话，轻轻地摇了摇头。
有些莫名的难过。
为什么呢？
好像……她也不知道。
可是是真的不知道吗？
不，不是的。
或许，只是她不想深究那其中的含意吧？
而且，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三日，如果苏陌再不来联系她，她这两天就真的要再次去工地堵人了。
十二月二十四日。
十二月二十五日。
平安夜之后，就是圣诞节。
天幕上铅云低垂，一副雨雪将至的样子。
但是圣诞节嘛，总要有些气氛才行。
于是这个城市里所有的人，几乎都在期待着这一场雪的到来。
所有的店铺此时都早已经装饰一新，连日来的准备终于在今天将节日气氛推到了极点，商场里、超市内不时听到应景的圣诞歌曲，圣诞树、槲寄生、小彩灯、雪花喷雾更是将各个玻璃橱窗装点得分外漂亮。
这个城市，正处于狂欢的边缘。
“铃——”手机铃声持续不断地响起，苏陌却毫不理会，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似的。
“拜托，苏陌，你能不能接下电话？”有工友不满地嚷了起来，“吵死了！”
“就是，快点接电话！”
“别浪费时间了，弄好赶紧下班，今天圣诞节，我女儿等我回家带她去外面吃饭呢！”
……
圣诞节？
苏陌迟疑地抬起头，“圣诞节？”
“呃？你不知道吗？”跟他一起搭手干活的工友疑惑地回头看他，“今天十二月二十五啊。”
是吗？
苏陌有一瞬间的失神。
原来，又到了圣诞节吗？
曾经每一年都会……深陷入怨恨情绪的这天……
可是今年……
微微闭上眼睛，多年前过往的景象纷至沓来，可是现在再回忆起那些，以前曾有过的怨恨却仿佛已经消失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同了呢？
不知道，但是仿佛突然明白了，再抱着那样的怨恨生活，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曾经想过要努力，可是……也许是从最初重逢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隐隐知道了有所不同。
她和他，已经不能再牵手同行了。
语言如此苍白无力，没有人见证过他们当年在一起的青春。
那个时候，他们两小无猜，绝胜过现在勉强说出的山盟海誓。
他不想再继续为难她了。
“铃——”口袋中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微一迟疑，他终于将它取出来，接通了电话。
“苏陌，我要见你！”纪微雅的声音清晰地隔着电话传来。
“好啊。”他轻笑，“我们……二中校园见。”
电话那头，纪微雅一瞬间刷白了脸色。
傍晚时分，天色暗淡。
熟悉的操场，熟悉的教学楼。
学生们熙来攘往，学校按照惯例会在这一天举行圣诞晚会，所以很是热闹。
站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纪微雅有一瞬间的恍惚。
二中，她的……母校。
只是自从她高中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想要再来到这个熟悉的校园，即便她曾经很爱很爱这个学校满地虞美人花开时的盛景，可是只因为这里一手葬送了她曾经的青春，所以她变得讨厌这个地方。
可是没想到，许多年以后，她居然又站在了这里。
而且，是在同样的日子里……
就是多年前的这一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再度回想起她绝对不想再回想起的往事，纪微雅忍不住伸手捂了下自己的眼睛。
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她放手，回头，抬眸看向朝她走来的那个人。
“对不起，我迟到了。”苏陌对她微笑。
“没有，是我来早了。”她委屈地看着他，忍耐了许久，终于开口：“最近工地很忙吗？”
“有点忙。”苏陌看着操场上打球的学生，随口应了一句。
“忙到……没有时间接我的电话？”纪微雅咬着唇看他，“你知不知道……”
“微雅，”苏陌突然转脸看向她，“纪微雅。”他轻轻念出她的名字，一字一句，清晰又认真。
“什么？”她突然有些紧张。
“你对我……会不会是因为愧疚，所以才想补偿我？”他认真地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小的表情。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有些生气，“你知道的，上学的时候我们就……”
“纪微雅，你听我说，”苏陌连名带姓地喊她，抬眸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神色极认真，“其实我也曾以为，以前的那种‘喜欢’的感情，可以继续维持下去——但是最近我仔细思量之后，才发觉，并不是那样的。”
“怎么可能不是那样的？”她近乎咄咄逼人了，“为什么不是那样？”
“我们毕竟不是小孩子了，也许那个时候，我们互有好感，如果就那样发展下去，未尝不能修成正果，但是现在的我，却已经有所改变。”苏陌看着她的眼睛，“何况，经过最近这些日子，我更加确定了，如果我们再这样下去，只可能会继续争吵。”
纪微雅慌了，“不会的，我不逼你换工作了，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这样还不可以吗？”
“微雅，”苏陌笑了笑，“你是个好女孩，从以前就是……但是你可能并不清楚，愧疚或者是同情，不是感情的基础，也许你还喜欢我，可是时间一久，你就会慢慢发现，我跟以前截然不同，与其等那个时候被你发现我的改变而对我失望，我倒希望你给我一些尊重，让我能够体面地走开。”
“你……”纪微雅急白了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说？”
“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我想清楚了。以前……我确实曾想过，如果我再见到你，我会怎么做，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因为当年的事情而后悔那样对我，我以前，的确是揣着这样的心思，一天一天地等待着和你重逢的那一天，可是直到我真的见到了你以后才发现，原来并不是那样的。过了这么多年，我的生活里也渐渐充斥满了其他的事情、其他的人……有的时候，我甚至都会慢慢淡忘你的样子。直到那天我匆匆离开酒店以后，我才终于想明白了，我们的人生，只在那些时光里有过交集，此后你是你我是我，各是各的生命过客，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是真的喜欢我，但是，”苏陌淡淡轻笑，仿佛终于卸下心头大石似的呵了口气，“很抱歉，我发现我已经……不再喜欢你了。”
纪微雅怔怔地看着他，眼神迷惘，有些不知所措。
苏陌看着她，心情意外的平静。
她一直都是个重感情的人，所以，听到他这样说，会是这个反应，他早就已经想到了。
但是……终究是要想明白的。
还好，那个先明白的人是他。
所以，他会放手。
那么她呢，何时才能放手，打开自己深埋在心中的那个结？
要知道，如果一味沉湎于过去的遗憾，必然会忘记时光的长河从不等人，当你嗟叹那一刻的同时，你也会在同时……失去这一刻。
“对了，还有一句话，”苏陌突然想起来，随即笑笑地朝她看了过去，极认真地轻声开口：“纪微雅，我……原谅你了。”
纪微雅怔怔地看着他，几乎难以置信，她终于……听到了这句话……
很久以前的那个圣诞节，她失去了她曾经喜欢过的那个男孩，留下了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她永远也没有办法忘记那个男孩子对她说的话——纪微雅，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那一个圣诞节，她记取了那份冷冷的寒意，从此再也没有办法忘记。
于是在那之后的每一个冬天，她都会患上严重的感冒。
像是为了纪念。
也是那一个圣诞节，她亲眼看到了让她悚然的画面，于是她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出现了幽闭症的症状。
也像是……一种纪念。
直到许多许多年以后。
那个男孩子重新站到了她的面前，对她说——纪微雅，我原谅你了。
这一刻，为什么……她明明很想流泪，可是又很想微笑呢。
谢谢你，苏陌。
谢谢你，在这样的状态下，还肯原谅我……
晚上八点。
东方假日酒店内灯火通明，一场关于圣诞的主题派对正在华丽上演，无数工作人员在其中奔走忙碌，务必以一流的工作态度，让每一位客人都生出宾至如归的感觉。
酒店大堂中心放了一棵超大的圣诞树，上面挂着红的、蓝的、绿的各式小礼包、圣诞铃铛、系着红丝带，悬着Merry Christmas的英文小吊牌以及一些雪花装饰物和小小的彩灯。
纪微雅一进门，便看到了它。
圣诞节——
她才略一沉吟，那边大堂经理许肖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一脸好奇的表情，“你今天怎么会来？按照前两年的惯例，圣诞节你不是不会上班吗？”
“我在家也没事。”她微微笑了笑，“好了，你忙吧。”
许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便回去继续招呼进门的客人了。
去更衣室换上工作制服，纪微雅例行公事一般，在酒店内各处查看。
今夜的主题派对会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内举行，等她巡查到这里，餐厅内的人几乎已经爆满了，她站在人群里四下搜寻，若是见到了什么，便随手除去，等她转了一圈出来，才察觉到脚被高跟鞋磨得微微生疼，于是顺手从服务生手里拿了杯果汁，躲到一旁稍稍休息。
周围热闹无比，她躲在角落一隅，百无聊赖地拿吸管戳着杯子里的柠檬片。
“你跟它有仇吗？”熟悉的身影却在此时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愣了一下，微微抬起头，回答得一本正经：“没有。”
沈今笑了一笑，“我听许经理说你今天‘居然’来上班了。”
有必要把“居然”那两个字咬得那么清楚吗？
纪微雅抬头朝餐厅中心看去，此刻正有人在里头唱着一首很好听的外文歌，声音很有磁性，她也不理会沈今，听完那一首歌之后，随众人一起鼓掌。
沈今陪她站在那里，也没有出声。
餐厅中心的演出者唱完之后，换人上去跳舞，霓虹灯闪得人眼花缭乱，音乐声很吵，节奏很能感染人。
“你说什么？”在那片很吵的音乐声里，沈今大声问她。
“我说……今天我回到高中母校转了一圈，有人跟我说原谅我了。”她大声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
沈今皱眉，拉着她出了餐厅，远远离开那吵得吓死人的欢快海洋，“里面好吵。”
“嗯。”她点头表示赞同，同时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那个杯子。
“我刚才似乎听到你说……”沈今朝她看去。
“他跟我说原谅我了。”纪微雅一边跟着他朝前走，一边晃着手中的杯子，“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在今天收到这句话，我曾经以为，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听到这句话了……”
“这真是最美好的圣诞礼物，不是吗？”沈今淡淡笑了笑，深深地看着她。
“可是……”她有些抱怨，“他居然还跟我说什么不管我还喜不喜欢他，可是很抱歉，他已经不喜欢我了——这话真是太过分了！即便我收到了这样美好的圣诞礼物，也还是很难让自己不生气啊。”
“我有些失落。”纪微雅叹了口气继续开口，“感觉心好像一下子就掏空了似的……埋在心底那么多的事情，一下子就全被掏光了，不留一点儿痕迹，我都不知道应该是高兴还是难过……”
“那么，你到底生气还是难过呢？”沈今突然停下了脚步，深深地凝视着她，唇角挑起一点翘翘的弧度，“我……似乎有些高兴。”
拜托，不要打断她此刻惆怅难过等等悲喜交加的情绪好不好？
纪微雅白他一眼，继续说话：“可是……这样真的行吗？听他的意思，是要让我放手，而且居然还说我是因为愧疚才那样对他……好过分！我明明就不是，以前上学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喜欢他的，结果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打发走了，觉得实在有些不甘心。”
她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里有满腔的话想要说出来，说给眼前这个人听。
想要让他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而且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忘记以前发生的事情，毕竟已经记挂在心里好久了，我觉得一时半刻大概还是很难以忘记的……”
听着她这样喋喋不休地跟他说话，沈今有些无奈地停了下来，“微雅？”
“嗯？什么事？”纪微雅终于暂时停止了她此刻的“谈兴”，后知后觉地朝他看去。
沈今微微叹了口气，“如果你有很多话想要跟我说的话，我们可不可以进办公室里慢慢谈？”
纪微雅微微愣了一下，抬眸看去，才发现他们居然真的不知不觉到了四十七楼的董事长办公室。
咦？刚才他们有搭电梯吗？
有吗？
她怎么完全都不记得了？
沈今没去看她困惑的表情，径直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朝里走了两步，随即回眸看她，“进来吧。”
办公室内的灯亮着。
温暖，明亮。
似乎是个诱惑。
纪微雅迟疑了一下，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沈今松了口气，却站在原地没有再朝前走。
纪微雅疑惑地抬眸看他，“怎么了？”
他沉吟了一下，片刻后，终于微微一笑，轻声说：“你知道吗？我等你好久了。”
灯光下，他的目光仿佛深不可测，可是涌现出的，却全是莫名的暖意。
纪微雅的长睫微微一颤，脸色蓦地红了，随即低声开口：“那个……”
“什么？”沈今近乎期待地问她。
“下雪了！”纪微雅突然抬手指向他身后那面硕大的落地玻璃窗，随即便匆匆越过他跑了过去。
沈今表情错愕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之后，无奈一叹，走过去同她一起站在玻璃窗前。
果然下雪了。
一丝丝如毛絮的小白点自天际漫漫而下，纷乱撒落，不知道哪里似乎隐隐响起圣诞快乐的歌曲，丁丁当当的，居然在这里都能听得到。
圣诞节的夜晚，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就在此刻飘然而下，美得恍若梦境。
沈今侧眸，便看到纪微雅一脸沉迷地看着外头的雪景，他唇角轻扬，轻轻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便换来她的回眸。
“微雅。”
“嗯？”
“圣诞快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