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银狐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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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绑架成王(1)

风光明媚的清晨。

鬼屋后的回廊之侧,有一个小巧精致的花园,种着几棵古树,墙角背阴处,居然生出几朵颜色鲜艳的无名花朵,淡淡的香味被清晨的寒风吹得弥漫开来,令人倍感舒爽。

天色微亮时,才听到远处的马蹄声,行得近了,鬼屋的侧门被人轻轻带开。饮无极任马儿在:中休息,自己扛着成王爷转到回廊后的花园,将他放在树下。又从怀中取出用油纸包好的食物和顺手带出来的一坛女儿红,放在石桌上,敲碎酒坛上的封印,直接往自己嘴巴里倒,猛灌了几大口,直呼痛快。

“是哪家的小生半夜不去睡觉,在这里大吃大喝扰人清梦。”

用法术潜回来的胡银羽才不会承认自己等了饮无极大半夜,他故意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以示他真的是“刚刚醒”。

“你最好告诉我,你也是刚刚进门。”饮无极顺手递了根鸡翅膀给他。

“什么刚进门,我回来都两个多时辰了。人类就是麻烦,走路只能靠两只脚,不像我们,高兴了可以动动爪子权当锻炼。如若不爽,一阵青烟,也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饮无极心里很不痛快,心想,这混蛋狐狸,有这个便利的法门也不说帮忙,害他快马加鞭累个半死,回来还要被他嘲笑。想到此,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

胡银羽听见一声不满的“哼”,兴致又起,他顽皮地冲着饮无极吐舌吊眉拌鬼脸,存心气饮无极个半死。

饮无极懒得看他,狠狠灌了几大口美酒之后,用袖子一擦嘴角,无可奈何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一句不着边际、没头没脑的问话。

胡银羽却接得很有默契:“知道!”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摸索出真相后,才发觉自己好像个傻瓜一样。

“原因有两点:其一,我不泄露天机,以后上边追查起来怪罪不到我头上,而我也算帮了你曰其二,此事事关重大,如果不是你自己一步一步亲自找到答案,旁人贸然将来龙去脉告知与你,只会引起你的怀疑,到时候,反而会弄巧成拙。”胡银羽很是得意自己的智谋。

“这也许就是狐族最顽皮的地方,他们很少顾及别人的感受,天性乐观的胡银羽也根本理解不了饮无极那喜忧参半、七上八下的矛盾心情。

他从不曾拥有过那么复杂的感受,所以也怪不得他。

饮无极自然明白这一点。

吃吃喝喝,时间过得很快,饮无极将最后一口酒倒在口中,忍不住狠狠地将酒坛摔了出去,啪的一声巨响,靠在树旁的成王爷缓缓张开了眼,他摸着头呻吟道:“这是哪里?”

沉寂一会,饮无极才淡淡道:“是我住的地方。”

成王爷环顾四周,只见此处虽然别具一格,小有风味,但显然是荒废许多年了,他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你就过着这样的日子吗?”

饮无极直视他的双眸,神色复杂地点点头。

“也难为你了,瑁儿,跟父王回府吧,为父会好好补偿于你。”

成王爷一夜之间似乎老了许多,他双眼洋溢着关爱的神色。

“我以为,七王才是我的生父。你又是从何而来?”饮无极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色,只是,眼中那一抹悲哀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情感。

“瑁儿,过去的事,即使为父心有懊悔,也已无能为力。既然老天爷安排你我父子有重逢的一天,为父自然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补偿于你。你又何必拘泥于往事不肯放开?”成王爷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金锁片放到饮无极手中,“这锁片是皇上在你出生之时赏赐予你的,请高僧开光,曾在佛祖面前供奉三年,极具灵性,你还是佩带在身上为好。”

饮无极将链子挂在手指上,对准阳光,半眯了眼。

金灿灿的,那一条巨龙气势磅礴,宛若神物。

但是,这一切,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成王爷继续道:“瑁儿,速速随我回府更衣,我要带你去见皇上,他若知道你尚在人世,定然欢喜。”说罢去拉饮无极的手,却如同在拉一座高山,纹丝不动。

饮无极的眼神依旧淡淡的,世间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已不再重要,他此刻只关心一件事。

“我的师父饮之麦,是否死在你手上?就算你们之间有私怨也就罢了,为何连他的尸骨都不放过,非要毁之才安心?”

“饮之麦?那个老匹夫,是你的师父?”成王爷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

饮无极点点头,紧盯着成王爷的脸。

成王爷笑声刺耳,他一个站立不稳打了个趔趄,对天怒吼道:

“冬雪,那老匹夫死了,被人碎尸万段了,你可以瞑目了!”两行浊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男人的眼泪,比女人的更加震撼人心。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饮无极的手抓紧泣血宝剑,犹豫着要不要出手。

成王爷闻言,缓缓摇头:“孩儿,我想这其中因由你也不是很清楚,莫要给有心人利用了。过来坐下,为父将来龙去脉仔细地告诉你。”

饮无极默默放开手中的剑,在成王爷对面坐下。

男人之间的生死之仇,大抵逃不出两种原因,要么是杀父之仇,要么是夺妻之恨。

成王爷一生戎马,拥有过的女人无数。女人对他而言,是衣服,华丽的外表令他心神愉悦曰女人,也是达成目的的手段,金钱做不了的事,女人能够帮他做成曰女人,还是一种有力的武器,攻破一个又一个堡垒城池,女人比男人更具有杀伤力。

他只把女人当成玩物。他喜欢妖艳的女子,喜欢享受她们带来的温存,却绝不沉迷。这一切,都是那个女子带给他的。这一生,她烙印在自己的心底最深处,再也容不下旁人。

那个人,就是冬雪。

冬雪出身卑贱,她十二岁进宫,十六岁被皇帝作为赏赐,赐予当时年仅十九岁的成王。

忘不了初次相见,她就站在万人中央,身披薄纱,外罩白貂皮滚边披风,白缎面的软鞋,满头黑发以一根白丝带束起,混身的白,白得缥缈,白得洁净,白得清雅,白得美丽。

她就那样娇柔地来到他面前,款款下拜,毫无杂质的大眼荡漾着纯洁,出尘仙子一般。

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心动,这一次的迷恋让成王不知所措。

他带她回府,一有闲暇便时时刻刻伴着她。他曾为她画眉,为她吟诗,改掉了多年独睡的习惯,轻拥着她,生怕弄疼了她。

紧接着,他被贬出京,少得可怜的行囊,几个仆人,遣散了府内的妻妾,唯独带着她。他问她,后不后悔跟他出京受苦,她答,此生不悔。

一句不悔,换来了十年的晨曦相伴。

也许,饮之麦不出现,他与冬雪此时仍然过着神仙一般快活的日子。

成王爷的脸上,一会青一会白,时而柔情,时而愤恨。

“就是那个该被凌迟的饮之麦,趁我视察周边时,勾引冬雪。

他想带冬雪私奔,被我抓住,冬雪以死相逼,我才放他一马。那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冬雪病得很重,临终前,她对我说,那件事她很后悔,希望我不要再记恨于她。”

冬雪死后,饮之麦曾找上门一次,一副要拼命的架势。那时,成王爷丧偶心痛,无心理会他,只吩咐人将他赶了出去,并没有加害于他。

五年后,先皇归天,临终前为成王指婚,许了当朝宰相的二千金给他。第二年,瑁儿出世,成王才总算慢慢回复了原来那个威风凛凛的样子。只是对女人,他再也不肯放心思下去,即使是瑁儿的生母,也没有得到他一丝关爱。

他告诉自己,女人,只能当成玩物,切不可再施真心。只是冬雪,却真的就那样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时日越久,记忆却越清晰。心一想起来便抽痛,越痛,他越提醒自己切不可再犯相同的错误了。

回忆往事,成王爷长叹一口气:“我承认每当我想起往事时,我都恨不得杀了饮之麦。但是,我却从没有真的这样去做。况且,自从那次他找上门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饮无极做梦也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段过往,他低头想了一会,淡淡道:“请您在寒舍多呆上两天。”

他需要时间理清思绪。

成王爷想追上去继续解释,胡银羽却伸出手拦住他:“不用担心他,无极聪明绝顶,不会想不清楚的,倒是关于我的疑惑,还得劳烦成王爷帮帮忙。”

这时天空一片灰暗,像要下雨。饮无极伤感地望向天空,偶尔有落叶飘落在身上,他却似乎毫无知觉。

他知道胡来已经在他的身后站了许久,用关心的眼神凝望着他,他心中微微一暖,抿紧嘴不愿先开口。

在感知情绪方面,胡来天生敏感。她很知道分寸,更深深明白,无言的慰藉更能安抚受伤的心。

“胡来,过来!”许久,饮无极忽然道。

胡来听话地上前一步,面对这样的饮无极,胡来心中疼惜,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饮无极忽地张开双臂,将胡来娇柔的身子紧拥进怀中,头深深地埋入她的脖颈。胡来身子微微一紧,没有挣扎,只是换了个姿势,让饮无极更舒服地靠在她怀中。

就这样,雨无声地滴落了。

饮之麦的把戏并不高明,若是有心人刻意去追查,事情的真相很快便浮现了。

饮无极手中有一页纸,是出自饮之麦的手笔,大意是,自愿请张三桥盗他的墓,棺木内的一切陪葬品都作为张三桥的报酬。

饮无极自然去找了张三桥,那小子一见他就哆嗦得如同筛糠,未亮宝剑,他已经吓得尿都出来了。

据张三桥说,饮之麦临终前,确实将他找了去,给了他许多银两。他将饮之麦的头身分家,身子葬到了山里,而头颅便留在原来的墓地,伪装成被人破坏的模样。

本来饮之麦还交给他一块令牌,但因为是纯金铸造,张三桥起了贪念,没扔在现场。

三个月前,张三桥急需用钱,就把那金令牌抵押给了小镇的当铺。饮无极又跑去当铺当了一回强盗,拿到了那块刻着一个“成”字的小令牌。

假如当初,张三桥真的将这块令牌扔在墓地。恐怕当饮无极见到成王爷的时候,那刺出的一剑会充满了凌厉的杀气,而成王爷,也难逃出被自己儿子亲手杀死的厄运。

为何还是让他知道了真相,他居然是成王爷遗失多年的孩儿,不管他肯不肯承认,这都是难以推翻的事实。

他的师父,居然连他也设计在其中,为了复仇,他宁可牺牲掉这个捡来的徒儿。

哈,父子相残,多么残酷的戏码。

饮无极几乎敢肯定,一旦他夺了成王爷的性命,必然会有人出现,告诉他一切的真相,到那时候,对饮之麦来说,才是最痛快的情节吧?

仇恨,真的到了如此地步吗?

难道记忆中那一幕一幕,都是假的,都是伪装的?一切都不过是残酷的前奏?

饮无极真的不愿去相信,他只能更用力地抱紧胡来,仿佛那是他溺死前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雨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