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胡银羽理占上风,命令他下山买鸡,一次还要求那么多,饮无极只觉得耳根发麻。
孔夫子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孔夫子说这话的时候肯定是没遇到过这只死皮赖脸的贪吃狐狸。
胡银羽将一个蓝布小包袱丢过来:“走吧!”
“去哪里?”不是答应原谅他了吗?还丢包袱过来?
“下山呀!”胡银羽答得理所当然。
“……”不是吧!
“我的意思是,你学有所成,没必要再待在山上练功了。”胡银羽眼神中写着三个字:你真蠢!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下山了?”真是太惊喜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这一天了,饮无极简直热泪盈眶:“那你呢?”
“当然是跟你一起走!”胡银羽理所当然地趴在饮无极肩头,对他的耳根轻轻吹气。
很暧昧的场面,饮无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狐狸精今天是怎么了?
胡银羽说有求于他,为了这个“求”字,他宁可以奴仆自居,陪着饮无极在山上呆了三年,又是找秘籍,又是处理所有小事,力求为饮无极营造一个绝对适合他练功的空间。
他整天懒洋洋的,喜欢说许多废话,却不肯透露心中所想。偶尔饮无极问起,也只一句:现在还不是让你知道的时候。
到达乌镇的时候,胡银羽说,他要出去几天办点事情,因为路途实在太远了,就让饮无极在乌镇等他。说罢人便不见了。
饮无极等了三天三夜。不知道为什么,这三天来他的眼皮老是跳呀跳的,心中的阴沉感越来越盛。
胡银羽没有一点消息,饮无极夜里睡觉时,有时会梦到一只满身鲜血的白狐狸,这时他便惊醒,一身冷汗。
跟胡银羽在一起许久,在这分别时刻,饮无极才恍然明了,他早就把胡银羽当成了生死相连的亲人。他是孤儿,对于亲情的渴望比任何人都强烈,一直压抑自己,就是怕有一天再失去。
至此,也就更加心神不宁。
这一晚依旧是三更后才入睡,睡前他吩咐小二摆了几只鸡在桌上。他想,如果胡银羽回来了,看到这些东西会很开心。
睡着睡着,他觉得身边似乎多了点什么,伸手去摸吓了一跳,什么东西毛茸茸的?点亮蜡烛看过去,居然是一只半人大的纯白狐狸,闭着眼正睡得香甜。
饮无极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观察狐狸。他以前听师父说过,狐性多疑,性属阴寒,大多数时候,狐狸肯让人类看见他一眼就不易了,更别提睡到人类身旁了。
“银羽,是不是你?”饮无极伸手去摸那白狐的头,软绵绵的,很舒服。
白狐的脑袋搭在饮无极的枕头上,也许是被抚摸得舒服了,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露出狭长的嘴巴,叼了半截鸡骨头,已经看不出那骨头属于哪个部位了。
饮无极放心了,虽然他并没有看过胡银羽的本尊,光凭他嘴巴里的鸡,他就敢肯定这一定是银羽无疑。想到这里,他小心地将白狐狸向床内推了推,吹灭蜡烛和衣躺下,这一次,睡得无比香甜。
胡银羽依旧是胡银羽,什么时候他要是能在清早安静下来,不唱那首据说有助于他消化的狐狸之歌,只可能是出现两种情况:一是他死了,死狐狸是张不了嘴的曰二是他成仙飞升,跑到九天外去荼毒另外的高级人物去了。
饮无极终于又能听到这扰人清梦的声音了,于是他决定结束与周公女儿的约会,欣然张开双眼,果然看到胡银羽像平时那样,坐在桌前啃着鸡腿不亦乐乎。
这让他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只是胡银羽的左腿上还染着斑斑血迹,尚未干透的样子。他的右脚因为兴奋摇摇摆摆,左脚却纹丝不动,想来一定是受了伤。
“无极呀,你要不要一起过来享受享受?”
饮无极就真的凑上去,抓起一只鸡腿开啃,胡银羽的平安归来让他对鸡产生了好感,嚼在嘴巴里滋味也确实不差。抬眼刚好看到胡银羽措手不及的意外表情,真是让人心疼。
“昨天晚上没吓到你吧?”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疑问,复而大笑。
“难得你会吃鸡,那么我今天也就破例陪你喝点酒吧!”胡银羽为自己倒了一杯,又帮饮无极斟酒。
饮无极阻止道:“别,一会你露出尾巴,会吓到人。”
“没事,反正我这几天是动不了了,我累坏了,体力透支得厉害。这几天我恐怕要恢复原形调养,喝点酒也就不碍事了。”
他们举杯相碰。
“无极,我们先去京城吧!”胡银羽从外衣口袋中取出一封信奉上,“我知道你这几年念念不忘那个成老头跟你之间的恩怨,所以,你先解决了这场恩怨才会心无牵挂地帮我!”
饮无极疑惑地打开信,上边密密麻麻写了三四页肉麻兮兮的情话,再看落款,居然是成王爷的名讳。
“这个阿娇是谁?”
“当今皇后娘娘!”胡银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那这封信是什么意思?”饮无极大概也明白了些。
“简单地说,就是成老头和当今皇后有染,这信自然是往来的绵绵情话。我回来的时候顺便去逛了一下成王府,从成王爷的书房摸来的,想想也三天没见你了,总要给你带点什么礼物吧!”胡银羽神色之间倦意明显,啃着鸡骨头,眼皮还老往下耷拉。他起身一瘸一拐地蹭向床边,头一歪便栽倒过去。
一团白雾悄悄笼罩住胡银羽,他的身形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小,饮无极奔到床边时,便又看到那只超大的白狐。
白狐张开眼,血色的眼眸蕴着淡淡暖意,他伸出舌头舔舔饮无极的手背,似在安慰他不要担心。终于,那眼神越来越黯淡,很快他便睡去了。
饮无极取出金创药,准备帮胡银羽包扎伤口,一颗已经泛黄的佛珠镶嵌在他右腿的关节处,血肉模糊的样子。那伤痕似是烧灼而成,以胡银羽的身手与敏捷,很难想象能够伤到他的人究竟有怎样的神通。
饮无极费了好大劲才将珠子挖了出来,撒了些药粉,又用白布缠好,这才端起酒壶猛灌。
午后,饮无极终于找到一辆顶棚马车,又找店主买了几床被子将马车内部铺好,这才用被单裹了胡银羽,从后门抱上车去。
官道上尘土飞扬,那辆马车直奔京城而去。
妓院,也许是最安全的地方。当然,也是男人销魂的天堂。
三年,可以改变许多事情。例如,红袖坊的门面被整修得更加富丽堂皇,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曰门口拉客的茶壶也是新面孔曰红牌花枝姑娘被京城最富有的王老爷买回家做了偏房曰就连那个胭脂也为自己赎了身,从此不再做这一点“朱唇万人尝”的营当。
不过也有些东西没变,隔壁的和尚依旧孜孜不倦地念着经,新来的红牌比过去的还销魂。老鸨倒也没换,笑纹比过去多了些,沧桑浑浊的眼神彷佛已对世事了然。他一进门,那老鸨便迎上来,惊喜道:“饮爷,您来了!”
饮无极点点头,吩咐道:“给我准备东阁的天仙房,找个漂亮的妞过来。还有,我的马车上有个朋友受伤了,要找个安静的地方静养,东阁我就包下来了,叫个人在外边守着,闲杂人等一律给我挡在外边!”说罢,丢过去一锭足有十两的黄金。
什么叫大爷?有钱的就是大爷,出手阔绰就是大爷。老鸨笑得眼睛弯弯,千娇百媚地引饮无极往最偏僻的东阁奔去。
“哦,还有,顺便去买个十几二十只鸡回来!”饮无极头也不回地吩咐。
老鸨没有失言,二锭金子换回了红袖坊的美娇娘。当红的花魁红棉,进门便是一记勾魂眼,水蛇腰扭啊扭的,让人的心都快颤抖了。她并不似普通风尘女子,急于讨好恩客,她贵在妩媚,也深深懂得男人的心理,有时候,适当的距离感能让男人疯狂。她拿捏得很好。
老鸨临走时,轻轻调笑说:“饮爷,我们红棉还是个雏儿,也就是您,其他客人我还真舍不得我这个女儿。”
饮无极见过的最为妖媚的女人莫过于胡银羽的妹妹胡来。严格来说,胡来不算是人,她可是真正的狐狸精,所以美艳得不似人间女子也是情有可原的,狐狸一族天生就有勾引人类心神的能耐,饮无极将自己对胡来的一切遐想归结为男性本能。
这个红棉可是真真切切如假包换的女人,进门后不到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她就能够如此淋漓尽致地将一个女人的优势表达出来,真的勾起了饮无极的兴趣。
饮无极慢慢地走过去,轻捏红棉优美的下巴,托高了仔细瞧,那红棉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唇边还带着微笑,高傲如公主。
妓:内的高贵公主?他喜欢!
只可惜,太久没有寻花问柳的饮无极忘记了一个人,一个总是在关键时刻破坏他全盘计划的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