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误饮酸醪
虎啸龙吟,换巢鸾凤,美人如玉剑如虹
输赢成败,天昏地暗,岂是由人算!
不如放我逍遥行。
终胜过,到头万事俱空。
喜欢词,不仅因为它的华美,更因为,当心事重重,唯有它可以这样直白地表达,不受拘束。
“空”字处收笔,有些意兴阑珊。
万事俱空,这世上本就是空的,空空如也,又如何是到头来万事俱空?
只为了暂时的输赢成败,换得了喜怒哀乐人间百态,那真是悲哀啊!
却还是看不透,还是要执着地机关算尽,斗得你死我活天昏地暗!
若是由得她做选择,她是宁可选择分分秒秒地相守的。
可是她又怎么能够选择呢?她亦是那被动的棋子,一言一行只为听命于那个执棋之人。她不是也会巧设陷阱,不惜以自己做诱饵,让廖云帆自动地往内跳吗?
曾经也得意这样的精心布局,让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吃了一次哑巴亏。此刻,却觉得一切都是空的。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是看透了吗?
既然看透,为何不能拥有一片澄心似镜?为什么还要心酸还会心痛?
还是看不透啊!
看不透那个“情”字!
“娘娘又在写字了?”怜心站在她身后,欣赏着纸上的字迹,“娘娘的字画越来越进步了。”
“呵,是啊,别无所长,也只有舞文弄墨虚度时光了。”叶蓁蓁自嘲道。
“怎么会是虚度时光呢?”怜心却兴致勃勃,“我们把廖云帆耍得团团转,皇上都说是大快人心呢!”一想到自己也能连不变色心不跳地告诉廖云帆皇后不是皇后,还能将尸首指给廖云帆审验,就觉得很是自豪。她怜心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宫女,她也可以和陶大哥一样为皇上为皇后效力。哪怕为此赔上性命也无妨!想起陶大发注视自己的和从前不一样的眼神,她就忍不住要脸红。她,她是真的喜欢陶大哥啊!只是陶大哥有那么厉害的师妹,不知道……
“又在想念你的陶大哥了?”
“娘娘你干嘛老是读我的心事?”
“用得着吗?你的心事都摆在脸上了。”
“娘娘,陶大哥的师妹好厉害啊!”
“是啊!”怔怔地出了神,那样一个独特的女子,应该是有许多人都爱恋着吧!包括皇上。若是她入住宫内……
“娘娘也这么认为。”怜心有些泄气了,“陶大哥一定很喜欢他的师妹吧!”
叶蓁蓁讶异地望了怜心一眼,原来她和怜心都是伤心人各有怀抱呢!
“你放心,你的陶大哥对师妹,只有敬畏没有喜欢。”旁观者清,她看得出来,陶大发的情感,若是说到喜欢,这个陶护卫,可能对夭夭还更多一点呢!不过,应该也都转化成兄妹之情了吧!
“真的吗?”怜心转愁为喜,“娘娘你确定吗?”
“确定无疑!”好笑地望着怜心,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情事发愁,这个时代,是不是特别多情?
“那,那……”怜心红了脸庞,好想问问娘娘,自己和陶大哥有没有,有没有……可是,这么不知羞耻的问题她怎么问得出口!怜心绞着腰际垂下的流苏,左右为难。
叶蓁蓁忍不住又笑了,这个怜心!
“你的陶大哥啊,可能也在为情烦恼呢!”
“情?”怜心的脸色渐渐苍白,陶大哥动情了么?
“是啊,为某个傻丫头啊!明明为这个傻丫头做了那么多事,这个傻丫头却还在猜测,陶大哥是不是也喜欢我呢!”叶蓁蓁戏谑地望着怜心红透了的羞颜,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娘娘,你……”怜心羞得跑了出去。
微笑着目送怜心,少年不知多情苦,真好啊!哪像自己,叶蓁蓁忍不住又是叹气。
她,若有怜心的运气就好了。若也只是爱上一个护卫,那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可偏偏,爱的是皇上啊!
三千佳丽,皇上多的就是这爱啊!她的爱,只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点罢了!记起时,怜惜片刻;忘记了,也就遗漏了那颗可怜的芳心!
皇上只懂得怜取眼前人,又哪里会去疼惜那些丢了心破了心的可怜人?
也许,也许花弄影进宫也好,她可以,她可以……
为什么到如今,连这个“走”字都那么不舍得说出来?她不是,一向都很潇洒吗?
真的沉沦了,明知道是那样无言的结局,居然宁愿寂寞地老死宫中!
“蓁蓁!”宫珏微笑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皇上!”惊喜地抬头,居然,只是一抹幻影。
她呆呆地凝视着那虚无的空气,泪水就那样静静地流满了面颊。
“蓁蓁,朕好想念你啊!”宫珏站在窗口,仰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可是,相见争如不见,见了面,那般的冷淡疏离,只会伤了两人的心情。什么时候,自己竟会情怯至此?
“皇上,天色不早了。”殷宁娇声呼唤,从美人开始,她一步步地来到昭仪这个位置,不排除运气的成分,不过,美貌与智慧,应该更居其一吧!对自己的容颜,殷宁非常自信。看看镜中的她与皇上,多么般配啊!她是一直在等待皇上这样的人,才不辜负了她绝世的美色!
宫珏回过身来,愣愣地盯着殷宁,那张容颜,和皇后有着那么多的相似:温柔笑嫣似烟霞雪馥。宫珏忽然薄醉如薰,深情地轻触那婷贻云丝,紧紧地将殷宁搂拥入怀,柔若无骨的娇躯,清新动人的幽香!是蓁蓁的味道啊,那般隽永,那样刻骨……再也不会放手,他再也不会放手!
重重纱帐之内,娇声呢喃、喘息声声。
窗外,叶蓁蓁柔肠百结,无声泪下。情是穿肠毒药啊,又不是今日才知!
告诉自己那是宫珏在逢场作戏,然而心脏深处,除了痛还是痛,绵绵不绝的痛!
她真的好痛啊,恨不得立时死去才好!
忽然也疑惑,对宫珏而言,哪一次翻云覆雨不是逢场作戏?又或是,每一次翻云覆雨都是倾心以待。那么,她与所有的佳丽,与眼前的新宠,又有什么区别?
返身,急速地奔走在宫墙之间,不该过来的,不该忍不了相思之苦,过来探视的!
有泪如倾,落在身后。
房内,宫珏忽然坐起,右手抚在心脏的位置,没来由的剧痛惊动了他!
“皇上!”殷宁娇呼,玉臂缠绕着皇上的身体,手指贪婪地滑过那结实的胸肌。纵然没有爱,纵然只有欲,她也是后宫的幸运儿呢!
宫珏低头,魅惑地冲着殷宁展开了笑颜,手指按在殷宁的肋下。
“皇……”那个“上”字含在媚笑之中,殷宁睡了过去。
利落地起身,身形掠出房间,只几个起落,就来到了未央宫。
未央宫,一片漆黑。
忽然好失望,蓁蓁,睡了吗?
转身,终究是不甘心,轻轻推门进去。
忽然惊动,床沿坐着那抹人影,竟是这么落寞与悲伤。
“蓁蓁!”宫珏止步,声音发涩。怪不得心会痛,是蓁蓁出事了么?
人影不语。
“蓁蓁!”大步跨前,搂住了人影,“朕……”
“什么人?敢冒充皇后?”房门口,传来蓁蓁尖锐的声音。
宫珏心头一紧,手臂骤然用力,真气已自动贯穿全身,只觉得胸口一凉,有什么利器刺入了皮肉。
“皇上小心!”叶蓁蓁行动如风,瞬间已到跟前。
“蓁蓁小心。”宫珏大喝一声,只觉得怀里的身子绵软无力,竟不受他的臂力所胁迫。
暗夜中,响起了廖云帆毒枭般的怪笑声,尖细又绵长。
而那抹人影,仿佛形同纸扎一般,腾空飞起,掠出了窗口。
叶蓁蓁无暇顾及,直扑向皇上:“皇上,你没事吧?”
“朕无恙,你呢?”宫珏焦急地抓住了蓁蓁的纤手,冰冰凉凉,是受伤了还是受惊了?
“臣妾也没事。”放下心来,叶蓁蓁燃亮了烛火。
“我们还是低估了廖云帆啊!”宫珏暗叹,其实是想到了,廖云帆这几日无时无刻不在监视他的行踪。可就是放不下,放不下蓁蓁啊!
“那个人影是谁?”叶蓁蓁检查了宫珏的身体,麻利地处理他胸口的伤痕,“幸好皇上早有准备,不然又中了廖云帆的毒手了。”
“陶大发的师妹又立了一功。若不是她事先为朕准备了解药,朕这次能够避开匕首,也避不开那剧毒。”宫珏叹息,曾经的惟我独尊,如今只是觉得可笑。这世上能人辈出,他只是其中的一粒微尘罢了。连他身边的陶大发,关键时刻,总是能够助他化险为夷。从此,收了那颗狂妄的心吧!
“是啊!”手里的动作微微慢了下来,花弄影,何时,这个名字竟然深入他和她之间了?“那真是个不同凡响的女子!”不像她,除了写字作画,别无他长。
“嗯!”宫珏沉吟,能够教出这么出色的徒弟,那师傅该是如何出神入化了!听陶大发说,花弄影一身医术,好像是得自家传。家传?他想起来了,先皇在世的时候,朝中的确有一位妙手神医,姓花,叫花非!“朕想起来了,花弄影原来是花伯伯之女!嘿嘿,朕小时候,好像还跟花伯伯的女儿一起玩帅过呢!对了,花伯伯,应该有两个女儿啊……”
叶蓁蓁的动作终于完全停止,原来,原来还有一段青梅竹马啊!那段往事一定无比甜美吧,沉浸其中的宫珏是多么兴奋啊!她是真的不能相比,没有历史,没有曾经,没有背景,没有一双纤纤妙手!
来不及有任何防备,泪水就如黄河决堤,浸染了面颊。
“蓁蓁,你怎么了?”宫珏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叶蓁蓁脸上的泪水,“怎么了?受伤了?哪里痛了?朕真是糊涂,朕应该想到的,朕……”
“我没事!”想要忍住眼泪,眼泪却流得更加疯狂,忍不住地鼻塞声哽咽,“我……我……我也……不想……想……哭的!”是眼泪自己跑出来的,她控制不住啊!
“蓁蓁!”怔怔地停了手,宫珏忽然喜动颜色,“你吃醋了,你吃花弄影的醋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竟开心得手舞足蹈。
“皇……皇上!”叶蓁蓁又是一阵气苦,她终于败了,败得一塌糊涂,连最起码的尊严都赔进去了。从此以后,她要如何立足?
“嘿嘿,嘿嘿!你吃醋了!”宫珏依然喜得无法自已,连日来的愁绪一扫而空,原来,幸福可以来得这么轻而易举。紧紧地抱住了叶蓁蓁,这一刻,她是他的了,她完全属于他的了。“朕和花弄影……”
“我不想听。”叶蓁蓁扭动着身子,却挣不脱宫珏的铁臂。
“朕偏要你听。”低头,浅浅地吻了吻叶蓁蓁的面颊,“朕和花弄影就像是好兄妹一样,朕又怎么会喜欢自己的妹妹?只是故人忽然来访,忍不住开心!哈,现在更开心了。”
芳心渐渐平静,喜悦涌上心头。只是兄妹之情么?继而,有羞涩爬上脸颜,唉,她怎么能够这么丢脸。埋首在宫珏怀里,这下子,她该怎么办啊?
“蓁蓁!”宫珏轻声叫道。
叶蓁蓁不答,是无法回应啊!唉,叫她死了吧!
“蓁蓁,你喜欢朕的,是不是?”宫珏小心翼翼地询问,还是不放心啊!
叶蓁蓁沉默,怎么回答啊?她已经够丢脸的了。
“蓁蓁,你是有一点喜欢朕的,是不是?”到底是不是啊?还是,又是空高兴一场?
叶蓁蓁仿佛变成了化石,只是将脸掩藏得更深。她是吃醋了,而且不仅仅是吃花弄影的醋啊!
宫珏叹气:“朕总是自作多情!”松开手臂,却松不开怀里的佳人。
叶蓁蓁展臂,怀抱着宫珏的腰身。
“蓁蓁!”宫珏惊喜,一低头,是那动人的妖娆羞姿。
不用任何言语了吧!行动胜于雄辩!
这一场温柔的盛宴,在劫后余生的男女中间烈烈地开启。
尽管有过无数次的重复,然而这一次,幸福来得如此强烈,两个人,仿佛都经历了一场爆炸,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重新组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纱帐中,响起了宫珏的调笑声,“朕以前不明白,现在终于领略了。”没有怀孕也有没有怀孕的好处啊,至少不必在需要的时候强自忍耐!
是的,她也一样呵!
“朕觉得整个人都不一样,好像飞上云端。呵,朕都不知道如何表达了。蓁蓁,你怎么会那么好?”宫珏抱紧了叶蓁蓁,深深地嗅着她的发香,“怎么会那么好?这一切!”
对,怎么会那么好?叶蓁蓁埋首在宫珏怀里,偷偷微笑。
但只教这片刻时间,什么委屈她都能忍受了。
“蓁蓁,刚才你去哪里了?”沉默了良久,宫珏才开口问道。
“我……在殷昭仪的房外。”又过了良久,叶蓁蓁才回应。
“真的是你!”宫珏惊叫,“你别误会,朕不是那个意思,咳……朕只是,把她当成了你。”
“那更不行。”未及大脑思考,这话就夺口而出,“你怎么可以对别的女子那样?”
“好好,以后朕不用这么做了,反正廖云帆也知道了。”宫珏笑了,能够被心爱的女人在乎真好啊!“还有,朕只有和你才会那样!朕即使把她当成了你,也只不过是替代品,替代品怎么可能有真人真么销魂呢?”
“讨厌!”轻轻地捶一拳头,甜丝丝的味道涌上心头。
“朕讨厌!朕讨厌极了!”捉住了那个可爱的拳头,这个蓁蓁,他盼了多久等了多久啊!“朕真是好喜欢!若是日日如此,多刺几下也是值得的。”
嘴唇被叶蓁蓁的手掩住了:“皇上你说什么胡话?”怎么可以?伤在他身,痛在她心,“下次臣妾也受上一刀,看皇上……”
“不要!”仿佛那一刀已经来临,宫珏拥住蓁蓁,“朕不会让你受伤的,朕会挡在你的面前。”
叶蓁蓁感动得无语,静静地抱住宫珏。
许久,声音才又回来了。
“刚才那人……”还是心有余悸,廖云帆的把戏真是层出不穷啊!
“那不是人,只是一个傀儡,被廖云帆操纵的傀儡。”
“傀儡?”
“对!应该说,也算是个人吧!没有了自己的神智,只听从廖云帆的摆布。廖云帆在那个傀儡身上绑了线,他一直伏在外面,看傀儡得手,就将傀儡收了回去。”宫珏淡淡地描述着,注意力却集中在手上的感觉,真好啊!蓁蓁的皮肤,触感怎么会那么好!有多久不曾享受了,唉,浪费啊!
“好厉害!”
“有什么厉害!朕早就知道了。”宫珏不以为意地撇嘴,继续上下其手。
“那今晚……”早就知道了?不可能吧?
“今晚算是意外,朕担心你,所以就……不然,他根本伤不了我!”以前不知道廖云帆的底细,才对他防不胜防;如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还怕什么。
“臣妾真是一无是处!”叶蓁蓁黯然,如果她拥有花弄影的医术或是易容术,只一项也足够了。忽然理解,为什么夭夭会那样迫不及待地下跪拜师了。她也有这个冲动呢!
“你说什么傻话?你怎么会一无是处?”宫珏埋首在叶蓁蓁的颈项肩窝处,声音透着含糊。
“臣妾若是像花弄影……”
“千万不要!”宫珏抬头,“你就是你,朕才喜欢。你要是成了别人,切,想想都心寒!”
“我有什么好?”还是没什么信心,宫珏是在是安慰她吧!
“说不清楚!”
果然,只是莫名地觉着她好罢了,其实她没什么好!幽幽地叹气,忽然对自己好失望。要是她能够向花弄影学习医术,应该可以为皇上分忧解难吧!那样,皇上会不会多喜欢多欣赏她一点呢?
“喂,朕的意思是你的好多得说不清楚!何况,朕是皇帝,需要什么样的人才没有?朕可不要朕的女人每天忙碌在那些事情上。那朕,岂不是要被打入冷宫?”乖乖隆个东,蓁蓁要是每天忙碌医术,那他怎么办?“蓁蓁,你千万别去学什么医术,花弄影呢,朕佩服的是她家传的医术,可不是她的人。朕看着她,就像看着她爹!你说朕怎么可能和一个男人那样这样?”手上的动作配合着“那样这样”忙碌不休。
“皇上你在说什么呀?”说得好好的,怎么不正经起来了,什么那样这样,还毛手毛脚的!
“嘿嘿,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不是在征求同意与否,只是一个信号:准备好了吗?
再次被宫珏的身体覆盖,神思昏昏之间,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宫珏不会认为她的种种好处就是这个吧?所以才含含糊糊说什么说不清楚!忍不住愠恚,却终于还是微笑。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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