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外
裹紧暖身的厚大衣，秦若臻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古颐雁，陪她产检完，姐妹俩决定去拜祭古颐恩，告诉她这个健康的小生命。一年多了，悲伤已不再那样令人心痛，淡淡的忧伤和浓浓的失落，遗憾她正值青春而陨的生命。
“兰姨告诉我，这几天都有无声电话打去骚扰你啊，怎么没告诉魏逸昂？我看八成是他以前的莺莺燕燕。”
“在他这么努力维护我们婚姻和感情的时候，我不想再增加他的心理负担。”
“唉，浪子想回头，偏偏却被往事抓住了他的衣角。”
“姐姐在可怜他吗？”
“是在可怜你！他要改邪归正别人管不着，所以就只能把矛头指向你，真是一群愚昧的庸人！”
古颐雁慷慨陈词，情绪激昂，把秦若臻逗得笑意不断：“正因为姐姐这份聪慧英明，姐夫才死心塌地的拜倒在姐姐裙下不是！”
“那你就好好学着，让魏逸昂也对你死心塌地。”古颐雁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我才不要他对我死心塌地，我希望他对我死心……”那一夜，魏逸昂的话像誓言一般深刻在她的脑海里，叫她不禁退怯了。
此话一出，姐妹俩相觑无语，饶是古颐雁私心偏爱妹妹，也不太能对魏逸昂那么严苛了。只是可惜这段缘分没有足够的爱去维持，秦若臻冷漠寡情，魏逸昂浪子回头也于事无补，眼下谁都只是装聋扮傻，拒绝真相罢了。
“姐姐，我想离婚。”
古颐雁明显被她吓到了，怎么妹妹这段婚姻比云霄飞车还要惊险：“不必走到这一步吧？”
“之前没看透他的性子，以为他只是正好把我作为爱情的寄托；但现在，我不得不担心他会意乱情迷，假戏真做了。”
“……我看就不是假戏真做，而是真情流露。”古颐雁笑道，这个沉静清明的妹妹，怎么这回就糊涂了？“我相信他，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真伪。”
“我是个随时会去见阎罗王的人，难道走前还要拿别人的伤心来垫背？”
“别这样灰心丧气的，你现在不是好好的；还有，阎罗王那里不缺人报到。”
或许吧，但她自己没把握了：“不说他了，离婚的事，我会好好想清楚的。”
“什么好好想，是想都不许你想！”
话题就此打住，墓园就在马路对面，姐妹俩各怀心思地走着。一手被秦若臻牢牢搀扶着，一手扶着自己的大肚子，此刻，古颐雁竟有莫名的不安，仿佛正有危险埋伏在身边；而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秦若臻全然没感觉。
“若臻，你的钥匙扣呢？”古颐雁留意到那个她一直随身携带的高跟鞋钥匙扣。对邵军不能忘情，多少是因为能回忆的美好太多吧，所以她才不能，也不敢爱上魏逸昂。这时，古颐雁有些明白妹妹的矛盾和苦涩了。
经她这么一问，秦若臻才知道挂出来的钥匙扣真的不见了，急忙低头搜寻，终于在马路的对面看到那个被她遗落的寂寞小身影。于是，止步不前，就这么静静望着，秦若臻顿时满腔痛楚——仿佛那个不是钥匙扣，而是被她遗弃的邵军。
想起他那时候痛苦的眼神，想起他临走前发来的短信，想起这一年来他送来的礼物，想起彼此曾经的回忆和不完美的爱情……
“要找回来，还是要放弃？”古颐雁一语双关，希望可以为她拓开一条生路。
微愣半刻，秦若臻还是慢慢的走到马路对面，拾起钥匙扣傻傻的看着，有几分失魂落魄，脑子很混乱，想着邵军，却也想着魏逸昂。
“……既要找回来，也要放弃。”
对邵军的不公平，似乎也重蹈覆辙在魏逸昂身上——眼眶莫名其妙的湿润了，秦若臻觉得自己快被掏空了，很失败。若魏逸昂没有爱上自己，没对自己那么宠爱，那该有多好……
“小臻——”
古颐雁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惊叫，秦若臻反应不及，被眼前的一幕震慑住了——疾车飞来，撞碎了一幕腥红的破碎，快得叫人来不及呐喊，来不及挽救！一顿颠簸，她整个人被动荡了，眼前一片模糊，凌乱得叫人心痛——难过……
可怕的消毒水味，刺激着鼻腔令人不舒服的难以忍耐！
刺耳而惊悚的碰撞声，尖锐的划破耳膜冲脑而入，腥红溅地一片，触目惊心——噩梦！
猛地从梦孽中乍醒，秦若臻冷汗涔涔！
还打着点滴的右手被她不注意的摆动了，疼痛唤醒了她栗动不安的神经！
“若臻!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守在床边瞌睡的魏逸昂马上缓过来，担心的抚摸着她的发和擦伤的额角处，“检查到你有轻微脑震荡，现在有没有哪里痛？会不会想吐？”
“……没、没事……只是有点晕……”全身的骨头仿佛被拆了重整过，酸痛随着她的清醒越来越明显。
“别坐着，要不要再躺下来？”扶着她，尽管已确定她是平安的，但魏逸昂的双手还是会瑟瑟发颤。
“……让我坐一会儿。”扶着脑袋，秦若臻努力回想意外的发生，“我睡多久了？”
“断断续续的有三个小时了。”因为她有轻微脑震荡，所以必须每隔半小时就唤醒她一次，天晓得刚才的他是如何提心吊胆。
“我……我不太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好像是一辆车朝我冲来……后面的，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姐姐呢？她有没有受伤？”身体无大碍，这点让秦若臻有几分惊恐。明明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故，怎么她还好好的，只受了轻伤？难道……
“不记得了吗……是大姐……她冲过来把你推开……”
“天啊！她可怀着孩子！那她……”倏地噤声，秦若臻不敢说出来，惊恐而胆怯听到自己心里的答案！姐姐她……
“在隔壁病房休息着……她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孩子流掉了……而且……而且她以后很难再怀上孩子了……”其实医生是说没希望了，还给唐劲做了心理辅导。
“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秦若臻不相信，一把拔下手背上的打点滴针，掀开被子就往门口冲去。
“若臻！”魏逸昂担心的跟着追了出去。
推开隔壁病房门，秦若臻呆住了。
唐劲一脸沉痛，眼里盛满了不能言语的痛楚，他正握着古颐雁的手。而古颐雁看起来憔悴而痛苦，一双美眸又红又肿，满脸泪痕，还有那个曾经被她笑说像怀了双胞胎的大肚子——消失了……
“姐姐……”迟疑着，秦若臻的心被愧疚和自责鞭策着，盈在眸里的泪快将她自己淹没了。不敢想象，发生这样的不幸后，姐姐是不是愿意原谅自己。
古颐雁仿佛听到遥远的呼唤，呆滞无神的双眼终于有了些许反应，看到门边的秦若臻，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再度溃堤。
秦若臻终于忍不住上前抱住床上她，姐妹俩抱头痛哭，悲切的发泄出这锥心之痛。
一旁的唐劲也忍不住落下男儿泪了，魏逸昂伤感着也愤怒着——究竟是谁？那车是冲秦若臻来的，若不是有古颐雁舍身相救……每每想到这里，他的胃就不住一顿痉挛。
一个星期后，秦若臻和兰姨都搬回了唐劲夫妇的家暂住，方便照顾身心憔悴的古颐雁。
事故被列为是蓄意谋杀案处理，魏逸昂和唐劲几乎每天都在公司和警局之间来回奔波，被激怒的两个男人，早已撂下狠话，绝不会放过那个杀人凶手！
“姐姐，对不起……”秦若臻端来补身子的药膳，正好看着在婴儿室的古颐雁，她的手正抚摸着那张布置得很可爱的婴儿床，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深沉哀伤。都是自己害的！要不是自己心不在焉，要不是自己没及时闪开……
“傻丫头，又不是你害我的……要怪，就怪那个想伤你的人。”安慰着自责的她，古颐雁却还是不能自已的酸了鼻子，“就当这孩子和我无缘……”
紧紧搂住她发颤的身子，秦若臻知道她并没有说话那般潇洒豁达，只是她的坚强和安慰，只会更让秦若臻无地自容，更难以释怀！对她这个行将就木的人而言，姐姐的孩子不止是亲人——更是生命的奇迹，是生命的延续！如今，失去姐姐孩子，她自己就如同失去了生存的动力。
该死的人还活着，多么讽刺啊！
那么脆弱而宝贵的生命啊！却被别人狠心的剥夺了，谁也不会了解秦若臻的内心有多么的恨，不仅是被自责和悲痛堆积起来的恨，更多是被轻贱了生命的冷漠而触怒了。
“小臻，我知道你心里愧疚什么……但是，别被太束缚你了……这件事后，你要更珍惜你自己啊……”
“大小姐，二小姐，姑爷他们回来了……脸色看起来很、很恐怖！”话到最后，兰姨已不晓得该用什么话语来形容自己刚才所看到的，吞吐着不知所措。
少刻后，唐劲和魏逸昂也进了婴儿室。
四人两两相望，竟都相对无语，让古颐雁和秦若臻不由得紧张起来。
“怎么了？你们别不说话呀！”秦若臻看着魏逸昂，她发现他的眼神有异。
“……凶手捉到了，有两人……”唐劲疲惫的揉着眉头，但接下来的话，他却提不起劲说。
“是什么人？是我惹来的人吗？什么时候审判？警局那边怎么说？”秦若臻抓住魏逸昂的衣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急切的想要知道惩治凶手消息。
“是……是凌萱……”
“谁？”这个陌生的名字突然被提起，秦若臻困惑了少顷，然后，豁然清明的眼神瞬间泛出煞气！“她想杀我？为什么？你做了什么？”
“我……我和她分手……但她似乎……”魏逸昂自知理亏，根本就羞于启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无辜受害的古颐雁，和伤心欲绝的秦若臻。
“她不甘心，对你放不下，又爱又恨，所以嫉妒我到了极致，就想杀了我！是不是？”尖锐的话语激烈的反问着，秦若臻看他的眼神犹如利刃，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你和她的事我从不过问，却还会祸及无辜……魏逸昂，你、你该死！”
古颐雁蓦地上前，因愤怒和悲伤，牙齿不自觉咬红了嘴唇，高举的手颤抖着，却无力打下去。最后只能虚软着身子，偎在唐劲怀里痛哭失声。唐劲不作声，忍着愤怒和悲伤，安抚着伤心的妻子，不然，他怕自己此刻气在头上，体内的暴力分子会汹涌而出，失控的将魏逸昂一拳揍到医院里去！
但下一秒，一个耳光清楚利落的响起——秦若臻毫不手软地扬手打了魏逸昂。
“……”魏逸昂无声地看着她，眼里是满满的歉意和悔恨，但却不足以让秦若臻息怒。只能像个受罚的学生，诚心全意地乞求她的原谅，“继续……你打我吧……都是我害的。”
积聚已久的希望被无情一举摧毁，秦若臻恨意漫溢全身心，仿佛被地狱之手牢牢拽住了衣角，坠入绝望的深渊。
“当然是你害的……魏逸昂，你真是个祸害，总是惹来这些莫名其妙的麻烦……我真不该相信你……我真笨……”说到这里，秦若臻哭得歇斯底里，情绪失控的冲他大喊，“我……我要离婚！魏逸昂，我要和你离婚！”
决意要和魏逸昂离婚，秦若臻说到做到，隔天就让兰姨回魏家收拾她的行李，也联系了律师，着手办离婚的一切手续。
魏逸昂被她吓到了，放下所有身段，但秦若臻就是毫不给他面子，避而不见，存心让他死心。
“小臻这回看来是铁了心要分啊，怎么办？”唐劲撩开窗帘一角，不意外被拒之门外的魏逸昂又准时来站岗了。
“有什么办法，小臻又不原谅他。”古颐雁也累了，这个妹夫用一句话就可全部概括，“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现在这个模样，叫我再气也气不下去了。”唐劲只觉得这是一场出错的戏，就像“不杀伯乐，伯乐却因你而死”的烂桥段；满腔的怨怒，如今也不得不随时间消散去了。
沉默半晌，古颐雁又道：“今天李律师来过，是给小臻送离婚协议书来的——她签了吗？”
“没留意——不过我看，魏逸昂这回没戏了。”这段婚姻本来就摇摇欲坠，任凭他们怎么从旁撮合，也于事无补了。
繁星似破碎的水晶，扎疼了夜空的胸怀，惹出秦若臻多愁善感的情绪。
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着，一回又一回，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但秦若臻就是视若无睹，原因无他，除了急切想冰释前嫌的魏逸昂，不会有谁敢这样疯狂的轰炸她的手机。
无声地推门进来，古颐雁故意瞄了一眼放在被褥上的离婚协议书，女方签名那一栏，“秦若臻”三个字赫赫然。在看着不做声的她蜷着腿坐在床头看着书，一副怡然自得的平静模样，似乎要离婚的事另有其人——也想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事。
“嗡——”手机的震动依旧持续着，但就是引不起主人的注意，寂寞无辜的颤抖着。
古颐雁哪会不晓得妹妹那份心思和心结，幽幽叹了一声，拿起秦若臻的手机，在她想夺回来前，快速的关闭了手机，终于让它安静下来。
接着，她们都听到楼下大门外面，魏逸昂隐约可辨的叫声：“若臻……秦若臻……”
秦若臻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然后平静道：“……我以为你要接听。”
“除非你愿意。”古颐雁把手机放在她的手心，“若真的要分，那就速战速决，和他见面，把话都说清楚了。要是谈不拢，撕破了脸，我们就和他一刀两断，但凡有生意和生活上的接触，全断干净了。”
“‘亚诺’……可以独立了吗？”毕竟，当初她的付出是因为姐姐和姐夫，如今若因为离婚而牵连了他们，根本就得不偿失。
“小臻，多为自己想想吧……不要理会亚诺，不要理会我和你姐夫，不要理会我失去的孩子……只想着你和魏逸昂，你和他的感情和婚姻，究竟值不值得继续。”
“……我恨他，恨不得再也不要和他有任何瓜葛……但是，我也恨自己大意疏忽……怨恨也自责……”自己的所有希望寄托在那新生命里——就像才刚呼吸到大地气息的幼苗，在破土而出的那一瞬间，就被小鸟啄食了生命！她所珍惜宝贵的东西，被扼杀了！“他是凶手……我也是……如果不是因为我，姐姐你就不会……”
姐姐不止失去了孩子，还是永远无法生育！这是她一生也无法释怀的自责……
“小臻，人死不能复生，更不可能一命抵一命……这个束缚着你，会让你喘不过气来的……”
古颐雁的宽容叫她无地自容，秦若臻一手微颤的覆上心脏，感受那里微弱的跳动，疼痛着，困难的呼吸着，越来越虚弱的律动……
将完结的生命——
人死不能复生，不可一命抵一命？谁说不可以的……
蓦地，灵光一闪，秦若臻顿生一个大胆的念头……
半个小时后，夜深人静之午夜，怀着忐忑的心情，魏逸昂被允许“晋见”了。
靠着窗边，秦若臻双手抱于胸前，星光半掩，她目光深沉，面无表情。这一刻，她仿佛离他好远好远，心骇然，魏逸昂默默地靠近她。这时，摆在床褥上的离婚协议书，署名处狠狠地把他震慑住了！
“我……我决不答应！我绝对不会放开你！”
他激动的冲她喊，十指几乎要扎进肉心里了，心脏都提到嗓眼上去了！但秦若臻没做声，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仿佛在评估什么。
秦若臻还是不说话，只是径自拿起离婚协议书，端详了半晌；魏逸昂则是随着她的举动，整颗心忽上忽下，异常受折磨！然后，她凝望进他的眼里，接着，当着他的面将协约书撕毁。
“……是我太冲动了。”
“那、那你原谅我了？”只见她微乎其微的颔首，却足以让魏逸昂欣喜若狂！
“姐姐和姐夫都原谅你了，我还闹腾什么……”秦若臻话罢，平静无波的神情看来和他和好如初了：“回家吧，忙了这些天，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别回公司了。”
“我……那你呢？你不和我回去吗？”魏逸昂小心翼翼地问。
“太晚了，我还没收拾东西呢，明天——”
“不晚！我来帮你收拾，很快就好，我们一起回家!”魏逸昂说什么也不愿等到明天了，万一那时她又变卦了怎么办！她不在家这一个月来，自己可是夜夜难眠，心里牵挂。
秦若臻没反对，只是安静的在一旁，看着他兴致勃勃的为自己收拾衣裳。在他不注意一瞬，她的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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